陈可妍打算谋夺南陈帝位之事。
女皇其实并不知。
她反而担心道:“朕听说,南陈的恬王……似乎比较软弱?”
苏贤回道:“回禀陛下,那南陈恬王是一个温润的公子,臣与他见了多面,对恬王的印象极好。”
“朕怕的是,他日恬王登基称帝之后,耳根子软,万一有奸臣从中作祟,我大梁与南陈之间的关系,只怕……”
女皇面露一丝忧色。
苏贤略感蛋疼,他心里明白,恬王是不可能登临南陈帝位的。
可眼下,也只得顺着女皇的话:“陛下不用担心,南陈经厉王造反一事后,朝中奸佞大多已被铲除。”
“再者,恬王身边还有吴国公主尽心辅佐,朝中就算残留着奸臣,也不可能在恬王耳边进献谗言。”
女皇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随即秀眉一蹙,看着苏贤,一脸古怪猜测道:“苏爱卿,你说那南陈的吴国公主……有没有可能趁机发动宫变,自己登基做女帝?”
苏贤嘴角扯了扯,心头颇受震动,我去,女皇的第六感也太准了吧!这都能猜到?不可思议。
他不敢乱动声色,凝眉想了想,一本正经回道:
“臣觉得可能性……不大,吴国公主与恬王的母妃,毕竟是亲姐妹,他们理应互相扶持才对。”
女皇点点头:
“苏爱卿所言也有道理,不说这个了,此次苏爱卿出使南陈,当小心为上,可多带些一些好手。”
“臣多谢陛下关心。”
“……”
又闲聊两句后,苏贤便告辞出宫。
天色已然不早,他打算去见一见兰陵。
岂料,刚刚走过天津桥,迎面居然遇到一个熟人——小姨子唐淑静!
“姐夫!姐夫!”
唐淑静生就一张瓜子脸,长着一双大长腿,在路边不住挥手……
一会儿后。
路边一个茶摊上。
苏贤与唐淑静相对而坐。
“说吧,找本姐夫有什么事?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苏贤摆出一幅随时都准备离开的架势。
“姐夫你忘了,我可是你在刑狱司的属下啊,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
唐淑静笑呵呵,小手从茶盘中抓起一把瓜子,塞入苏贤之手,笑道:
“姐夫别客气,这次我请。”
苏贤接过那一小把瓜子,但却没嗑,两眼灼灼盯着唐淑静那张莹白瓜子脸,笑道:“跟姐夫还来这套虚的,说吧,你又想干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太久没见到姐夫……”唐淑静扭捏起来,欲言又止,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没有什么事,那本姐夫就走了,我还有正事要忙呢。”
苏贤放下那一小把瓜子,起身就走。
“姐夫别!”
唐淑静急忙起身,小手拉住苏贤的袖子:“姐夫先坐下,的确有件事想跟姐夫说。”
“哦?”
苏贤回身,重新落座,斜眸看着她那双明亮的大眼。
“我听说,姐夫过两日就会南下出使南陈……”唐淑婉搓着小手。
唐淑静屁股一翘,苏贤就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笑着打断她的话头:“怎么,你又想跟着本姐夫去捞取功劳?”
“姐夫你说什么呢!”
唐淑静桌下的脚狠狠一跺,忙拉着苏贤的手,莹白的脸颊红扑扑,纠正道:“人家不是去捞功劳,而是是为了……保护姐夫!”
苏贤扶了扶额,一手握成拳,举在唐淑静眼前,然后五指伸展开来,道:“五万两!”
“什么五万两?”
唐淑静一愣。
“本姐夫再给你五万两,应该够你花好一阵子了吧?”
苏贤笑道。
“姐夫,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这五万两省了,你也别想跟着我去南陈。”
苏贤继续笑道。
“别,姐夫别别别……”唐淑静瞬间改变主意,拉着苏贤的手,情不自禁笑道:“姐夫出手就是大方,只是……借了姐夫这么多银子,我今后该怎么还?”
苏贤神色自若,道:“简单,肉偿便可。”
“什么肉偿?”
唐淑静一脸不解。
“没什么,好了,本姐夫要去办正事了,别挡着我。”
苏贤站起,翻身上马,扬长而去,眨眼便不见踪影。
“……”
目送苏贤走远,唐淑静也没做停留,当下直入侯府,找到姐姐唐淑婉。
“静儿?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唐淑婉正在书房中处理府中庶务,见唐淑静进屋,忙丢下毛笔起身相迎,笑容中带着宠溺之色。
原本,唐淑静也是住在侯府的,她拥有一座极大的院落。
但最近一段时间,她整日混迹在外,美其名曰是为了“公务”,唐淑婉也就不好过多过问。
两姐妹在书房侧边的椅子上落座后,唐淑静便急不可耐的问:“姐姐,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静儿常年在外行走,见识理应比我丰富才是,是什么问题还需要问我呢?”
唐淑婉一脸诧异。
“是一个书本上的问题。”
唐淑静尴尬一笑,身为世家嫡女,她自然能识文断字,但却远远比不过姐姐唐淑婉。
这时,仆人送来两杯茶水。
唐淑婉浅浅喝了一口,笑道:“静儿居然关心起书本上的学问了,倒也难得,你问吧。”
“姐,我想知道,‘肉偿’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唐淑静也端起茶杯,但一直没喝。
“肉肠?”
唐淑婉愣了一下,心头略感纳闷,不过嘴上还是解释道:“那是一种食物啊,一般由肠衣……”
“姐姐误会了,不知肠子的肠,而是偿还的偿,肉偿,是什么意思?”
唐淑静纠正道。
啪!
唐淑婉手中的茶杯直接脱手,摔碎在地,滚烫的茶汤、茶叶洒了一片,冒出腾腾白雾。
“姐你怎么了?”
“呃……没事,茶杯太烫,一时脱了手。”
“那就好,姐你快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吧。”
“静儿,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
唐淑婉秀眉一皱。
“没什么啊,哦,这是一个破案的关键,我不好意思去问别人,所以便来找姐姐了。”
唐淑静信口胡诌。
唐淑婉松了口气,轻拍心口,道:“幸好,只是为了破案,幸好,你来问了我。”
唐淑静愈发好奇,追问道:“姐,你快告诉我吧,我还等着破案呢。”
唐淑婉抿了抿唇,面上浮现出一片嫩红,俯身凑近唐淑静耳朵,压低声音简单说了一句什么。
砰!
又是一声脆响。
唐淑静手里的茶杯也脱手而出。
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滚烫的茶汤与茶叶散落一地,并冒出腾腾白雾,烟云缭绕,宛若仙境。
“静儿你这是?”
“哦,没事,没事,茶杯太烫,一时失了手。”
“你看你,想来一定是查案太过劳累了吧?今晚就别出去办案了,留在府里,正好你姐夫也在,我们可以举办烧烤晚会。”
“姐……姐夫?”
“是啊,你不是喜欢吃你姐夫亲手做的烤肉么?”
“不……不了,姐姐再见,我还要去……查案呢!”
唐淑静一脸尴尬与复杂,还透着罕见的潮红,不由分说,提着裙摆便跑出书房,很快消失不见,不知去了哪里。
……
另外一边。
话说苏贤告辞唐淑静后,便直接来到玉真观。
下马入内,直入大殿侧边的静室。
一脚刚刚踏入,苏贤便感到檀香拂鼻。
抬眸望去,兰陵公主一身宽大的青色道袍,头挽“混元髻”,手里抱着一柄雪白的拂尘,正坐在那里翻阅道藏。
苏贤进屋,她只是侧眸看了一眼,不加理会,继续将视线停留在道藏之中。
苏贤笑了笑,上前深施一礼:“拜见公主殿下。”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兰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视线不离开道藏,给人一种强烈的距离感。
“臣这个时候不来,难道晚上天黑之后再来么?”
苏贤笑眯眯。
“你……”兰陵瞬间“破功”,瞪了眼苏贤,因见秋典军还在苏贤身后,便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进来。”
“是。”
秋典军退下,并将房门关上。
很快,偌大一个静室中就只有他们两人。
苏贤上前一步,笑道:“殿下,此间只有我们二人,你不用再装了,那道书有什么好看的?”
兰陵不为所动,依旧端坐在那,视线重新落在那道藏之上,淡淡问道:“什么事不能留到晚上再说?你这样光明正大的进来,难免惹人怀疑。”
“臣说两句话就离开,不妨事的。”
苏贤笑道。
“那你说吧。”
恰在此时,兰陵看完了一页,正动手去翻。
“数日后我就将出使南陈,参加陈帝的葬礼。”
苏贤答道。
“嗯?又去南陈?”
兰陵翻页的动作一顿,那一页刚好翻了一半,苏贤可以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是的,臣特意提前来道别公主。”
“你去南陈,是为了国家大事,这一点本宫没有异议。”
兰陵维持着翻页的动作,抬眸看着苏贤,认真说道:
“但,陈可妍那个妖精,你千万不要去招惹,那妖精专能惑人,而你又是一个控制不住自己的人……”
“本宫希望,你能时时以大局为重,别轻易被那妖精迷住!”
苏贤听了这话,顿时不满,大声辩解道:“公主,你也太小看臣了吧?臣向来就是一个意志坚定的男人,岂会被轻易迷惑?”
“是吗?”
兰陵双眼灼灼的盯着她,翻页的手一撤,导致那一页纸始终没有翻过去,重归原位。
腾出手的兰陵,轻轻抓着自己的衣襟两侧,再轻轻一拉,看着苏贤说道:
“那你证明给本宫看。”
“……”
两刻钟后。
苏贤离开玉真观。
神清气爽。
兰陵则在一阵阵后悔之中,吩咐秋典军准备沐浴香汤与换洗的衣物……
苏贤回到侯府后,天色渐黑,时间已来到晚上饭点。
这时,林川、言大山、周威一起到了。
他们都是苏贤邀请的贵客,今晚一定要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
一段时间过后。
林川、周威已喝趴下。
被府中仆人抬入厢房休息。
宴席上就只剩下苏贤与言大山。
两人都喝得有些高,但还不至于烂醉如泥,神智也都保持着清醒。
“恩……太尉,末将有一事相求。”
言大山忽地起身,对苏贤恭肃一礼,夜色之下,他那双刚毅的眼睛反射出阵阵星光,目光如炬。
“哦,大山你说。”
苏贤舌头有些大,坐在那的身体摇摇晃晃,一幅随时都能倒下的样子。
“末将想……辞去龙武大将军的职位,重新追随在太尉身边!”
言大山言语铿锵,醉酒并未让他醉眼朦胧,反而勾出他内心深处最真的感情。
“什么?你要辞去龙武大将军的职位?这是为何?”
苏贤吃了一惊。
若言大山撂挑子不干了,那谁还能挑大梁?
苏贤一直谋划着增强大梁将士的战斗力。
其中,安排言大山组建龙武军,便是最重要的一环。
若言大山撂挑子不干了,那也就是说,苏贤的计划将面临破产!
不!
不能够!
苏贤顾不得醉酒导致的头晕目眩,勉强起身,抓着言大山两肩,看着他那双锃明瓦亮的眼:
“为何?大山你为何有这种想法?”
“太尉此去南陈,必危机重重,尽管太尉身边有杨女侠保护,可我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请太尉成全!”
言大山深施一礼。
苏贤忙扶着他,心头略微一松。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他还以为言大山不想干了。
“你想多了,此去南陈……只是参加陈帝的葬礼而已,不会有什么危险,你还是安心留在龙武军吧。”
“太尉休要糊弄末将。”
言大山坚定的摇了摇头,分析道:
“以前,太尉时常外出执行任务,可从未像这次般,太尉亲自找到末将,叮嘱末将好好照看侯府……”
苏贤揉了揉太阳穴,干,这的确是一个漏洞,没想到被言大山看出了破绽。
这说明言大山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
苏贤对此既感到高兴,又是一阵无奈。
好在,经他一顿劝说,言大山终于打消掉辞职重新追随他的想法,安心留在龙武军继续操练将士。
……
酒宴不知持续到何时。
次日。
日上三竿。
苏贤被杨芷兰唤醒。
他睡眼朦胧,翻了个身,正准备再睡一会儿懒觉呢,杨芷兰便凑近冷静说道:
“南陈来信,陈帝即将驾崩,南陈吴国公主请公子立即动身南下!”
“你说什么?”
苏贤翻身爬起,心头一凛,瞬间没了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