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欢乐祥和的氛围中,接风洗尘宴结束。
两位夫人始终笑眯眯,一点也不生气,不是拉扯家常,就是讨论朝廷大事。
苏贤在幽州干出的荒唐事,两女绝口不提。
她们好像不知道似的。
苏贤越发纳闷。
那么大一个事件,下至民间,上到女皇,几乎所有人都已知晓,两位夫人不可能不知道。
真相只有一个,她们一定是在伪装!
“夫人,前段时间为夫在幽州……”苏贤思虑再三,决定主动提及,试一试两女的反应。
结果两女像是排练好了般,暗中对了一眼,都笑着打断他的话头:
“夫君远从幽州返回,想必一路上着实辛苦,天色已经不早,妾身等伺候夫君沐浴吧,夫君请。”
“那……好吧。”
苏贤从善如流,既然两女不愿他主动提及,那就先看一看她们打算干什么。
三人离开花厅,来到不远处的浴室。
两女果然亲自伺候他沐浴,反正都是夫妻,她们虽然脸红,但终究没有害羞逃跑。
期间,两女都十分沉默。
苏贤数次准备开口,她们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导致苏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洗完了澡,更换衣服之时,唐淑婉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条绸布,拿在手中笑道:“夫君,我们来玩一个小游戏吧。”
开始了吗……苏贤心下一动,笑道:“什么小游戏啊?”
“妾身先用这条绸布蒙住夫君的双眼,由一人为夫君更衣,夫君凭感觉,猜一猜究竟是谁?”
唐淑婉笑道。
“好。”
苏贤点头,蒙着他的眼睛为他更衣,有趣,两位夫人的想法,该不会是将他打扮成一个小丑吧?
唐淑婉亲自蒙上他的眼睛后,更衣便开始了,每更完一件,苏贤便猜上一次。
他对两位夫人都十分熟悉,身上的香味,还有更衣动作的轻重缓急,都是他判断的标准,准确率达到了百分之一百。
“夫君真厉害,居然全猜对了。”
柳蕙香在旁笑道。
“现在可以摘下眼罩了吧?”
尽管猜到两位夫人可能会将他打扮成小丑,但苏贤依旧十分镇定。
“这个都难不到夫君,那么我们玩另一个小游戏吧。”
唐淑婉又道。
“哦?”
“夫君头上的绸布先不忙取下,由妾身等扶着夫君,去到任意一个地方,最后请夫君猜测,我们去的到底是妾身的房间,还是柳姐姐的房间?”
“那好吧。”
苏贤略显无奈,看来两位夫人心头的气很大啊,不仅将他打扮成小丑,还要打发他去睡……书房?
不过无所谓了。
苏贤心中本就有一些歉然,背着夫人们在外面逛青楼,还搞出那么大一个轰动新闻,两位夫人暗中生气也是应该的。
且由着她们胡闹吧。
心头的气消了也就好了。
就这样,苏贤依旧蒙着双眼,由两位夫人左右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浴室,机械般迈着脚步。
走了一阵,苏贤早已蒙圈。
他辨别不出方向,更不知来到了何处。
忽然,两位夫人停下脚步。
苏贤也跟着一停。
“夫君,我们到地方了。”
右边的柳蕙香笑道。
“夫君请猜一猜吧,此处到底是妾身的房间,还是柳姐姐的院子?妾身丑话说在前头,夫君猜对了有奖励,猜错了可是要罚的哦。”
唐淑婉在左边笑道。
“好。”
苏贤点头,他略一思忖后,脑袋往左边扭曲,对着唐淑婉猜道:“此处应该是夫人的房间。”
“哈哈哈哈……”
两女笑了起来,声如银铃,同时说道:“猜错了,夫君猜错了!”
“错了吗?”
苏贤不置可否。
“猜错了可是要罚的哦。”
唐淑婉提醒道。
“夫人你说吧,怎么罚。”
“简单,夫君站在此处,默数五十声,待五十声后自行摘下眼罩,若谁还出现在夫君眼前,夫君今晚就去谁的房里。”
唐淑婉笑道。
“那好吧,为夫开始默数了啊,一,二……”
苏贤感觉得到,周围安静了下来,除了他数数的声音以外,再也没有一丝声响。
他一边数数,一边在心中疑惑,不知两位夫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终于,他数到了五十,一把摘下头上的绸布,取下眼罩,转身四下一看,空无一人!
唐淑婉与柳蕙香都不在!
“两个小妮子!”
苏贤在心中暗暗吐槽:“说什么看到谁就去谁的房间,结果一个人也没有,她们就是不想我去她们那里!”
“坑爹啊,果然打发我去睡书房了……”
正四下打量的苏贤,忽然一愣。
因他发现这个地方很陌生,不像是书房,那……苏贤面色微微一变,不是书房难道是……柴房?
“挖槽!这两个小妮子也太过分了吧,居然敢打发为夫去睡柴房。”
苏贤面色青白一阵,不过很快便冷静下来。
无妨,今晚就让她们先消消气。
待明日,定要让她们两个尝到他的厉害!
这时,有个妇人从一旁的小门中走出,见苏贤傻站在那里,原地一跳,挥了挥手,叫道:
“哎哟,侯爷怎么还站在这里啊,天色已经不早,快些入洞房吧,新娘子已经等了整整一天了!”
“你说什么?入洞房?新娘子?”
苏贤狠狠吞咽一口口水,目瞪口呆:“入什么洞房?新什么娘子?”
那妇人快步走近,见苏贤一脸错愕的表情,又是原地一个蹦跳,手舞足蹈解释道:“侯爷莫非不知,今天是侯爷纳罗绣娘为妾的大喜之日啊!”
“纳妾?罗绣娘?!”
苏贤后退一步,满脸惊诧,他什么时候说要纳罗绣娘为妾了?
“是啊,侯爷身上不正穿着新郎官的衣服么。”
苏贤低头一看,我去。
身上穿的衣服还真是新郎官的礼服。
他刚才竟没发现。
他瞬间洞悉了这一切,包括唐淑婉与柳蕙香的反应,方才她们提出的“小游戏”,以及两女之所以如此行事的动机。
“原来如此……”苏贤苦笑连连。
“侯爷,时辰已经不早,快些去见新娘子吧。”
那妇人催促道。
苏贤迟疑半晌,最终点了点头,吩咐道:“在前带路。”
“诶!”
走出这座院子,眼前豁然开朗,到处都挂满了红灯笼,灯笼上与门窗上满是红色的“囍”字。
苏贤推门而入,一眼便发现,那绣塌之上果然端坐着一个女子,头上是红色的盖头,看不见脸面。
这场婚礼是纳妾,不用太过正式,侯府甚至都没有广邀宾客,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瞒过苏贤……
苏贤在门口怔了怔,慢慢抬脚走过去。
新娘子听到脚步声响,两手紧紧交握,凸显出她内心的紧张。
苏贤用带着秤砣的秤杆掀开新娘子的盖头,一张清秀的面孔水落石出,罗绣娘害羞低头,但苏贤依旧看得一清二楚。
不是罗绣娘是谁?
苏贤眼前浮现出与罗绣娘的交集——
当日,在兰陵公主府,若不是苏贤忽然出现,罗绣娘这样的刺绣天才,早已沦为干粗活的粗使丫头。
后来,两人合作,一起鼓捣出了玉罩等物。
在罗绣娘的生命之中,苏贤是她的救星,苏贤在她心中占据了绝大部分的面积,能做苏贤的女人,她欢喜不禁。
对苏贤来说,罗绣娘就显得微不足道,只是一个在刺绣方面很有天赋的丫头罢了。
很久以前,兰陵公主就想将罗绣娘送给他,但苏贤没要,他只当罗绣娘是同事,也怕耽误了人家。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事已至此,若苏贤耍脾气不要罗绣娘的话,按古人的观念,罗绣娘怕是要去寻死。
再者,此事既然是唐淑婉与柳蕙香的安排,那就说明罗绣娘过了她们那一关,娶了罗绣娘,倒也不用担心家宅不宁。
一夜春宵。
罗绣娘虽百般迎奉,但她终究是鲜花嫩蕊,哪堪苏贤霸道摧残。
待她累得睡死过去,苏贤便偷偷摸到了唐淑婉与柳蕙香的房间……
闺中趣,欢乐事,不可尽述。
……
次日。
苏贤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床。
罗绣娘早已不在,据说一大清早就去给两位正牌夫人请安去了。
洗漱毕,吃早饭的时候,从一家三口变成了一家四口,罗绣娘是妾室,按理来说没资格坐着和他们一起吃饭。
但身为主母的唐淑婉,额外开恩,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准许罗绣娘与他们同桌进食。
罗绣娘自然千恩万谢。
苏贤对这些事不怎么关心,他对唐淑婉的安排也不过多干涉。
男主外,女主内,在古代不是说说而已。
吃饭的同时,苏贤暗中观察两位夫人的表情,她们依旧没有任何埋怨、抱怨、指责、愤怒的情绪,看来她们两个果然没将幽州之事放在心上。
苏贤缓缓松了口气。
家和,方能万事兴。
此时,一个丫鬟进入花厅,施礼禀道:“兰陵公主府派来了人……”
“一定是公主找我有事,将人带进来吧。”
苏贤浑不在意。
“是。”
丫鬟躬身退下后,唐淑婉与柳蕙香暗中对了一下眼神,两女同时沉默下来,默默吃着早点。
很快,又有丫鬟入内,禀报说公主派来的人已经到了。
苏贤忙请入内。
然后,苏贤就傻眼了,罗绣娘也目瞪口呆,唐淑婉与柳蕙香两女低头吃饭,默不吭声。
他们都看到了什么?
乌压压一大片人,依次入得花厅,仔细看去,竟不是公主府上的小厮或丫鬟,而是……整整二十位女子!
她们浓妆艳抹,衣饰鲜艳,有的还抱着琵琶等乐器,看起来就像是……青楼之中的女子!
“你们是?”
苏贤呆愣当场,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的痉挛。
他虽然发出了一个疑问句,但心中十分明确,这二十个女子正是他在幽州品玉阁梳拢的二十个花魁!
她们怎么来到了神都?
还跑到了侯府?
风流债找上门了这是?
苏贤直接傻眼,扭头看向两位夫人,略显心虚,他刚才还在感叹“家和万事兴”呢,结果马上就来了这么一个大麻烦!
对了,兰陵公主,她们是兰陵公主派人送来的!
苏贤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兰陵啊兰陵,他苦笑不已,这次真的被兰陵坑惨了。
心中正激荡的苏贤,忽然发现,两位夫人的面色十分正常,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他不禁纳闷,她们不应该是这种反应。
“妾身等拜见太尉,拜见夫人。”
二十位花魁动作整齐划一,敛祍行礼,规规矩矩,娇娇弱弱,我见犹怜。
“你们是谁啊,来侯府作甚?”
苏贤头痛之余,准备来个什么都不知道。
倒不是他始乱终弃,不想负责,而是没有必要。
一来,当着两位夫人的面,他怎好与这些花魁们亲密?
二来,他去品玉阁本是一桩生意,结果花魁们却巴巴来到侯府,可以这样说,是她们先坏了规矩,怪不到苏贤头上。
面对苏贤的“无情”,花魁们顿显委屈,但她们都不敢反驳,只得站在那里低头不语。
唐淑婉忽然说道:
“夫君莫非忘了不成,她们就是幽州品玉阁的那二十个花魁啊,夫君曾为她们作诗,为她们梳拢,一段佳话传遍了整个天下,莫非夫君全都忘了不成?”
苏贤顿感头痛,一时没摸清唐淑婉的心思,捂着头笑道:“是……是吗?我怎么有些记不得了?”
“是真的,夫君那晚喝醉了酒,想不起来也情有可原。”
柳蕙香说道。
苏贤仔细观察过两位夫人的神色后,发现她们并不是在说笑,他心中一动,面色一正,看着两位夫人:
“她们该不会是……夫人们弄来的吧?”
唐淑婉淡淡道:
“夫君乃我大梁王朝的开国县侯,高居正一品的太尉,位极人臣。”
“夫君光顾品玉阁,为她们梳拢之后,夫君认为,她们还能像普通花魁那般接客吗?”
“不,从那晚开始,她们便是夫君的女人,是侯府的一份子,兰陵公主早已将她们好好保护起来,并运回了神都。”
“妾身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侯府的人不能流落在外,是故,今日早晨妾身便去了一趟公主府……”
苏贤听了这话,又见唐淑婉面色平静,最后看了眼那群妖艳的花魁,沉思一番后,对唐淑婉说道:
“夫人乃侯府主母,这些事夫人说了算。”
唐淑婉抿嘴一笑,转眸看着那群花魁,面色一肃,眼神略冷,开始了一场长篇大论的说教。
从衣饰到言行,从规矩到礼仪,各个方面她都立下了规矩,尽显侯府主母的风范。
花魁们全都低着头,不敢吭声,最后同时回了句:“妾身等明白。”
立下了规矩,唐淑婉又开始给甜枣,二十个花魁的身份,暂且定为苏贤的侍妾,日用供给非常丰厚。
若表现好,还有机会升为妾室。
妾室比侍妾又高一个等级。
待唐淑婉说完,少部分有野心的花魁暗中看了眼苏贤,见苏贤一幅漠不关心的模样,便知道苏贤绝对支持唐淑婉。
这下她们彻底死心,不敢丝毫违逆,齐声道谢。
不过,虽然被唐淑婉强力约束着,她们也十分开心,不仅入住了侯府,还得了名分,若生下一儿半女,她们的地位必将水涨船高。
未来可期!
若一直待在青楼,她们的命运将十分悲惨。
可以这样说,她们宁愿在侯府为奴为婢,也不想再回到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