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琉璃盏,李幼卿起身,吩咐道:“去书房。”
来到书房后,李幼卿已经彻底摆脱困倦,整个人神采奕奕,坐在朱红色的大案之后,看着两个典军问道: “可有紧急要事?”
“回禀公主,倒是有一件大事,需公主裁定。”
“说吧。”
“黄河下游数州,近来暴雨连绵,黄河水位……已经上涨到一个危险的地步。”
“黄河水患……” “……” 李幼卿秀眉紧蹙,刚刚摆脱困倦的面色,又爬上一阵阵担忧,她揉着眉心,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其中包括筑堤、疏浚、屯粮等等。 她这是要做好充分准备,预防黄河沿岸彻底决堤。 如果发生这种惨祸,汹涌的黄河水将淹没数州之地。 黄河之患,由来已久,因为黄河在下游彻底成了“地上悬河”,河床竟比两岸都高,汹涌的黄河水只能依靠两岸的堤坝维持。 一旦堤坝决口,那将是无法估量的灾难。 尽管,李幼卿下令,做出了充足的安排,但万一最坏的情况发生,到时就不是死伤一两个人那么简单。 对整个大梁王朝来说,都是一场天大的灾难! 人口、农田、房屋的损失,真的不可估量,尤其是人口的损失,这无异于动摇国本。 所以李幼卿一提及此事,就感觉头痛。 人力有时而穷,真的无法彻底杜绝这种灾难。 即便在那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面对汹涌的洪水,面对城市的内涝,人们依旧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法。 她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提前做安排,提前做预案,到时不至于手忙脚乱。 安排完这件事,李幼卿饮了口浓茶,提了提神后,又问:“对了,一万辽军失踪一案,进展如何?”
秋典军答道:“回禀公主,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唐淑静,还有苏文学,都暂未传回最新的进展。”
李幼卿一动不动,只“嗯”了一声。 此案的确十分复杂,想破案不是那么容易,李幼卿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刚才只不过例行一问而已。 这时,她想起了数日前,在幽州荒山的荒庙之中,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她除了被苏贤占尽便宜之外,还得知苏贤已有了些许眉目,或许,再过一两个月,苏贤就能破案了吧! 想到这里,李幼卿不由微微舒出一口气。 苏贤屡次带给她惊喜,她希望这次也不例外。 这时,一个宫女在书房外禀报,说神都送来了紧急信函,是女皇陛下亲笔手书的信件。 “快送进来!”
李幼卿当即精神一震,不敢丝毫怠慢,起身对外大声吩咐道。 很快,一个烫金并绘有花纹的信封,出现在李幼卿手中,秋典军远远看了一眼,只看到信封上有“幼娘亲启”几个字眼。 那是当今女皇陛下的笔迹。 “幼娘”,则是李幼卿的小名。 一般只有她的长辈与兄弟可以这样称呼她。 李幼卿表情庄重,不敢丝毫怠慢,轻轻撕开信封,取出一页雪白的信纸,然后凝目细细看了起来。 一旁,秋典军与冬典军大气儿也不敢出。 但凡是与女皇陛下相关的东西,都不可等闲视之,稍不注意就会掉脑袋,两位典军深知其中的厉害。 书房中静悄悄。 外面的临时花园中,鸟雀虽还在鸣啼,但却稀疏了许多,它们似乎也感受到了书房中诡异的安静。 忽然,两位典军眉头同时一蹙。 因为她们发现李幼卿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起来,凤目圆瞪,秀眉紧蹙……这是动怒的表情。 当下,两位典军屏住了呼吸,默默关注李幼卿面色的变化。 不多时,李幼卿放下那张信纸,面色依旧难看,一双凤目中隐含怒光。 秋典军仔细分辨过她的神色后,开口小声问道:“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李幼卿声音微微发寒,说道: “数日前,钱中书上奏陛下,说本宫侦办一万辽军失踪之案不利,将近月余,竟还未破案……” “……” 钱中书,既当朝中书省的长官,官名为“中书令”,正三品。 中书令之职,掌军国之政令,缉熙帝载,统和天人。入则告之,出则奉之,以厘万邦,以度百揆,盖以佐天子而执大政者也。 最重要的一点,钱中书是坚定的太子党,与李幼卿在朝堂上不对付,是政敌。 虽然,在与钱中书争斗之中,李幼卿始终处于优势地位,但这么多年以来,钱中书虽处境艰难,但却并未被打倒,始终屹立朝堂。 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李幼卿心知肚明。 但这种事涉及到女皇的帝王心术,不可多说…… 所以这些年来,李幼卿与钱中书在朝堂上明里暗中的争斗不断。 就连她远赴幽州坐镇之举,也与钱中书的争斗有关。 一个月前,自那件大案发生之后,李幼卿就担心,那钱中书会抓住机会做文章。 没想到,担心什么就来什么,钱中书果然对她发难了…… “钱中书鼓动朝中一些大臣,对本宫发难,就连刘侍中也站在他那一边……”李幼卿继续解释,眼神愈冷。 “刘侍中历来都保持中立,不偏不倚,此次为何站在钱中书那边呢?”
冬典军疑惑。
“因为辽军失踪一案,太过严重,若不能尽早破案,揪出潜藏的辽军,河北道危矣。刘侍中从大局出发,所以……” “……” 听了这番解释,两位典军终于明白了。 事关河北道的安危,刘侍中就算再保持中立,也不得不站出来,此乃大局。 毕竟,一个月了还未破案,真的很危险,万一那一万辽军忽然冒出来大杀一通,对整个大梁王朝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李幼卿接着说道: “另外,刑狱司少司寇,也在朝堂上表态,附议钱中书之言。”“什么……刑狱司也……”两位典军惊呼,怎么忽然之间,她们公主就像众矢之的,被那么多人围攻呢。 “公主,那钱中书到底想做什么?”
秋典军问道。
“钱中书当着陛下与满朝文武的面,限本宫三日内破案,如若不然,就当另派高明。”李幼卿说道。
“三日内破案?太短了吧!钱中书欺人太甚!”两位典军气愤不已。 相对来说,李幼卿反而冷静了一些,缓缓说道: “钱中书从大局出发,为的是朝廷与整个河北道的安定,限本宫三日内破案,其实也合情合理,此乃阳谋。”
“那女皇陛下呢?”
秋典军又问,带着一丝希冀,因为她知道女皇陛下非常疼爱她们公主,不会让她们公主受一点委屈。
“在钱中书、刘侍中、少司寇的劝谏之下,陛下……已经点头同意,若本宫不能侦破此案,便当另派高明。”“这……” 两位典军顿时泄气,现在就连陛下都不支持她们公主。 但她们稍加思忖,很快便想通此中关窍。 女皇陛下的确疼爱她们公主,可陛下并不是一个昏君,为了疼女儿就不顾军国大事,不顾天下的安定。 那一万辽军,藏匿在大梁境内,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之中,你知道它在里面,但就是弄不出来。 如鲠在喉啊。 万一辽军们忽然冒出,来个屠城,或者与屯驻在两国边界的辽军里应外合的话,对大梁王朝来说都是天大的灾难! 女皇终究是皇帝,不能只顾儿女私情。 “不过,陛下为本宫争取到了半个月的时间!”
李幼卿接着说,面色终于和缓了一些,“若半个月之后,本宫还未破案,陛下将另行派人接手此案。”
“半个月啊,总好过三天。”
两位典军耷拉着的脑袋,猛地一震,半个月看起来很短,但足够她们辗转腾挪,做出一些安排。
“秋兰,你仔细讲一讲此案的进展。”李幼卿一边将女皇的亲笔信塞入信封,一边坐正身体,准备亲自理一理案情。
“奴婢遵命……”当下,秋典军将千面狐、唐淑静、苏贤三人的进度详细讲解了一遍,仔细而又简略。 李幼卿听罢,沉吟良久,最后说道:“唐淑静,可以不用考虑。苏文学……现在看来也希望渺茫。”她其实对苏贤颇为期待。 但女皇陛下只给了她半个月,如此一来,按照她之前的预估,苏贤即便能够破案,也赶不上半月之期。 “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还是没有消息传回吗?”
李幼卿忽然问道。
“回禀公主,千面狐没有任何消息传回,似乎从人间蒸发了般。”秋典军答道。 李幼卿秀眉微微一蹙,一边饮茶一边说: “此乃千面狐一贯的风格,他一定是伪装成了某人,在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暗中查探吧。继续打探,一有千面狐的消息,立即禀报。”
“是!”
“希望千面狐能在半个月之内破案,找出那一万潜藏的辽军。”
李幼卿幽幽地说道。 接着,李幼卿让秋兰去给公主府的属官们传令,令他们集思广益,若谁能破案的话,她必有重赏。 她这是急病乱投医了。 明知道属官们根本不能破案,但她还是不愿放弃,万一属官们成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