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氏夫妇的小心思,倒也并不影响各自的欢喜。 而至于邢岫烟,虽然仍有羞怯,却也为能够摆脱自己目前的尴尬、窘困的处境而暗自开心。再就是她与妙玉相处多年,也很渴望能继续相处。 至于入得贾璘府邸,邢岫烟对于这个多才多情的男子,早也是仰慕不已。譬如贾璘闲坐而偶有随口诗词说出,哪一首甚至哪一句,不堪为“惊人句”?能与这样的人时常盘桓,是她带着仰慕之情的热望。又再加上彼此有亲缘关系,再就是妙玉也在他身边,邢岫烟若说因为此事有些急切意外而羞涩是有的,但更想就此入他府中是肯定的。 贾璘一行人到得荣国府,再见到府门大开,贾琏、贾珍、贾宝玉、贾琮、贾环、贾蓉等人再来相迎。贾璘与众人施礼问好,再因为邢忠一家住在贾赦院中,就命杜正、杜金平把一应礼物送去。 先去拜问了荣庆堂的贾母,贾璘致礼说道:“老祖宗看顾,孙男感激在怀。”
“别的不说,只说你才辛苦回来,又早就是爵爷身份,我不能让你觉得孤单冷清。”
贾母笑着说罢,王夫人、邢夫人都连连称是。薛姨妈在一旁路由尴尬,也只好借着用帕子掩嘴,算是笑着附和了。 那边的大丫鬟鸳鸯笑着轻推了一下,琥珀与珊瑚各自先是满脸红晕,再笑着近前拜礼道:“给爵爷贺喜了。”
贾璘立刻看了赏,两个女孩抿嘴低头接过之后站去一边。就在荣庆堂旁边的侧花厅,邢忠与妻子坐定,贾璘转去见礼,算是行了大礼。 王熙凤这边再与李纨、探春等人张罗着,就在侧堂再开了酒筵,分别招待了男宾与女眷。 贾璘略微扫视,见到只有探春、惜春在场,别说薛宝钗,就连李纹、李绮也都没在。这恐怕是那对姐妹的小担心:或者随时会被嫁去伯爵府而不敢再多露面了。 酒筵过后,贾璘于人群之中终于见到了薛宝钗,也就近前略作搭话,再低声说了已经安排寻找薛蟠的事。 薛宝钗福礼后不敢多停留,只道了谢就匆匆离去。望着她略有失落的背影,贾璘只得再去叮嘱许茂才与冷子兴两人。 众人散去,贾璘回去自己府邸。才到了正堂,他就见到阿茹娜、晴雯以降,连带杜正与周水莲及一众丫鬟、婆子、仆役们,再次拜礼道贺。 晚间,贾璘回到屋中,晴雯走来服侍在侧。她原本柔媚,此时更软若无骨般地偎在他的怀里。贾璘只说了“好娇柔的人儿”,晴雯就慌着要挣出去逃开,却仍被他伸手按住。 “不敢耽误爵爷喜事。”
晴雯仰头看着他说道。贾璘不禁笑道:“你也说怕担了虚名,就成全你。”
晴雯在他怀里只是挣动,却又觉难禁而娇声道:“大爷做了爵爷,妾岂不更要被人指摘?”
“千金一笑岂是因为女子。”
贾璘不屑地说道。 “先为爵爷盥洗。”
晴雯被他抚得心慌更仿佛要跳出来,连忙并腿扭身寻找借口。贾璘回道:“就由你。”
晴雯暗呼口气,刚要伸腿下炕却再觉得上了当。“爵爷打得好仗。”
嘴里惊呼一声,她伏在他怀里再也不能动。既然已经如此,她只得低着头说道:“就先洗汗巾子了。”
第二天午后,贾璘吩咐周水莲带上几个丫鬟、婆子前去荣国府。一乘载着邢岫烟的软轿出来侧门,在篆儿、琥珀、珊瑚的陪同下转来贾璘府邸。 这乘小轿直接从侧门抬入了捧雪斋院内,周水莲掀开轿帘,贾璘施礼迎接邢岫烟出来轿子,再直接转去院内的三间东厢房内。 一应婚仪结束,坐在一张木榻上的邢岫烟蒙着红盖巾,身体慌乱得只觉不安。贾璘用喜称揭开她的盖头,见她满脸羞红着立刻再低了头,像是要直接埋进前襟里。 旁边站着的篆儿、琥珀、珊瑚,却因为自觉无事一身轻,只看着邢岫烟过于羞赧而暗自发笑。 贾璘才坐在身侧,邢岫烟顿时一震,额头、鬓角与手心里,立刻就有了更多的细汗。 看着她端庄秀美的红润脸颊,贾璘轻声说道:“岫烟妹妹莫慌,我本就欣赏你。”
邢岫烟略微转头看了看他,连忙再转回头又低下去。篆儿、琥珀、珊瑚看得好笑,只恨不得代她说几句。 贾璘缓缓抬手,邢岫烟一边慌乱着,一边猜测着他将要做的举止。他的手落在她的肩头略微用力,她也就转过身来。看着她,贾璘不禁赞道:“好端雅的岫烟。”
邢岫烟虽然家中破败迅速,但终究是诗书人家。又与妙玉为伴多年,这两个女孩也就随着彼此开心的交往,对于诗词歌赋也多有学习、交流。 有道是近朱者赤。妙玉超凡脱俗,邢岫烟因为性情内敛的缘故,也自然有一份冰清玉洁的品性。她肤白胜雪比得妙玉,身材苗条如晴雯。眼神清澈黑亮,挺直的鼻梁下樱唇抿紧。乌髻上插着玉簪子几支,耳环的玉坠子不时在她修长的粉颈边摇曳。 “岫烟是冷吗?”
贾璘轻声问罢,篆儿先就捂嘴笑道:“我们主子是害羞的。”
邢岫烟此时就是想骂她几句,却也觉得连张口都是没了力气。贾璘随即摆摆手,篆儿与琥珀、珊瑚,一起退到屋门边站立。 她们并不走远,显然是提前受到了训示,贾璘也不再理会,只顺手拿来一件大红银鼠里子的宽大绵斗篷,把邢岫烟包裹了起来。 “多谢爵爷。”
邢岫烟嫩生生地道了谢,却又觉得被贾璘拥住怀里而再有畏惧。 “岫烟终生将会由我关爱,再不会有寒凉难禁的时候。”
贾璘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邢岫烟略微一愣,转头看看他之后,立刻低头拿着帕子拭泪。 的确自己的生活过得艰难,邢岫烟偏又极好面子。她住在大观园里,原本也有每月二两银子的月例钱。可邢夫人又不想过多负担邢忠夫妇的日常生活,就说要她孝敬父母一点,邢岫烟也就分出一两银子给了父母。 邢忠慨然接受邢岫烟的孝敬,却使她更为艰难。 身在豪门住着,但并不是只享受锦衣玉食,更要有得随时支应。 再因为身边的丫鬟、婆子多有吃酒、耍钱等事,邢岫烟眼见别的姑娘都可以偶尔有赏下人,就只得也勉强支应。 终于,一时无奈的她竟然于冬天当了自己的棉服,换来一些钱勉为支应度过。 这件事虽说隐秘,但贾璘当然清楚。此时被他格外关切的话打动,邢岫烟先是觉得自己之前不易,再就感激不已。 贾璘拥着她,任她在怀里略有感伤。稍后,邢岫烟拭了泪,也抬头回视着他。 贾璘仪表俊美,又另有英武之气。这气质并非刻意,实在也因为他少年于科场成名,再就多有征战带来。 “我与妙玉姐姐盘桓于姑苏玄墓山蟠香寺十年之久,也多有胡乱提及史事。若说从前不懂得兰陵王,妾于今也就明了。”
邢岫烟转圜着赞美道。 贾璘微笑着看着她,缓缓地向她的粉脸凑近。邢岫烟羞得要躲,却被他托住了粉嫩的后脖颈。见他靠近,她连忙闭上双眼。长睫毛微微颤动着,她的鼻息也略有沉重,再就感到自己滚热的红唇被他凑上。 又觉得呼吸费力,她只得索性任由贾璘亲吻。贾璘一手揽住她的腋下,一手探入织锦粉领水红对襟袄子的内里。邢岫烟再要娇呼,却更难发声。贾璘微笑着赞道:“好个岫烟妹妹。”
邢岫烟此时别说羞涩,就是连回应什么话也不得清楚,只有随口应着“只由爵爷评断”。那边的篆儿见到听到,先是脸上通红再就掩嘴偷笑。 琥珀与珊瑚虽也都是心慌,但还是蹙眉制止。三人彼此看了看,再就低头不敢有什么动静。 邢岫烟忍不住娇声道:“求爵爷稍缓,妾慌得不行。”
贾璘略微松手,再捧着她的脸端详着说道:“就喜岫烟的好品性。”
邢岫烟羞得恨不得立刻钻入地里,却难脱贾璘的怀抱。琥珀毕竟胆大些,略微走近一步轻声说道:“主子娘莫慌,爵爷自会疼惜。”
“要你来说。”
邢岫烟更觉羞赧,低声回道。琥珀低头发笑,连忙退回。 邢岫烟稍觉轻松,再看向贾璘。见她仍是微笑着端详自己,邢岫烟却并没有什么可遮挡躲藏之物、之处。又实在羞赧,她只得埋头在他怀里。感受到他的温暖,察觉到他的心跳,她顿有踏实安然的感觉。 想着自家与自己的不易,她轻呼口气,靠在他的肩头再也不想动。又缓缓地抬起玉臂,她迟疑却还是坚定地环抱住了他的腰,心中立刻再惊赞一声:好矫健。 再被贾璘轻抚着的她乖顺祥和之余又仰头看去。见他再来凑近,她微合双目翕动着眼睫毛迎了上去。 篆儿、琥珀、珊瑚为她焦急之余,更还为她暗自攥拳鼓劲。 贾璘却也不再动,只微笑着盯看她。连忙紧紧地闭上眼睛,邢岫烟终于尽力扬起玉嫩的脖颈,把红唇与他的靠在了一起。 贾璘倍为怜惜地回应着她,令她心绪忐忑、柔情百端。更不懂得再要如何,邢岫烟只觉得如此就已经是与他最为美妙的时候,今生都要如此就好。 缠绵过后,贾璘拥着她起身,琥珀立刻近前帮她系好领间的大氅系袢。邢岫烟仍觉羞赧,并不敢看向琥珀。 也难怪。琥珀与珊瑚是贾母身边的一等丫鬟,邢岫烟之前见了这两人,也要格外礼遇几分呢。 琥珀的容貌有金钏的影子,身段却较金钏为苗条匀称更也凹凸有致。贾璘略微打量她,就能感到这个女孩的心思与可人仿佛,属于活泼却精明的。 此时她专心为邢岫烟系着衣袢,却觉得贾璘也在看着自己。余光看去,她也羞得脸红。白嫩的手指在邢岫烟的颔下在绕弄几下,琥珀也就连忙低头退到一边。 拥着邢岫烟走去屋外,贾璘随即说道:“这里颇为安静。我知道你与妙玉情意相投,就让你暂住这里。”
邢岫烟嗅到梅花暗香,先是陶醉地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接着想到这样的安排是贾璘对自己的偏爱,她再又连忙福礼答谢道:“感谢爵爷关爱。”
“不必如此多礼。”
贾璘这样说着,心里也知道自己目前的伯爵身份,当然会让再进府的女孩更为敬畏。这于当下,尤其是这些诗书礼仪甚好的女孩来说,是不可避免要格外敬重他的原因。 邢岫烟点点头,再凑近一枝梅花去闻。贾璘在旁边看着,也就记起妙玉当时嫁来时的情景,于此时邢岫烟的沉醉颇为近似。 深深地闻了一下,邢岫烟再回过身来。想要对贾璘说什么却又难为情或者不敢,她只是略微前倾着身子犹豫着。贾璘就势近前,揽住她的纤腰笑道:“岫烟想说什么?”
邢岫烟就此安心,再又红着脸说道:“自然不敢与爵爷大才论。但妾也曾做得一首诗,敢为爵爷来念?”
贾璘微笑说“好”,她神色更为欢快,也就轻声念道:“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已笑东风。魂飞庾岭春难辨,霞隔罗浮梦未通。绿萼添妆融宝炬,缟仙扶醉跨残虹。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她冰雪中。”
“好诗。”
贾璘立刻赞道,“岫烟恬淡处世、自然天真,尤其宠辱不惊、淡定从容的心神与品貌,更为钦赞。”
紧盯着他,邢岫烟见他果然真心赞美,顿觉更为开心,立刻福礼道:“谢爵爷赞赏。”
贾璘先是点头,再又想起来什么,就笑着伸出手。 邢岫烟略微迟疑一下,还是把自己玉嫩的手放在了他的温暖掌中。 快步走回屋中,邢岫烟被他拉得急切,不禁笑着问道:“爵爷为何如此着急?”
贾璘也不作答,只是拉着她坐在桌案边,随后就命篆儿去喊周水莲过来。 不多时,周水莲与一众丫鬟、婆子赶到,先对邢岫烟认真地行了跪拜礼。邢岫烟虽是小姐身份,也在大观园里住了一段时间,却哪里享受到这样的礼遇? 一时受惊,她也连连起身答礼。 重新落座,她惊讶地听着贾璘对周水莲说的话:“水莲婶子,你去告知一下管家,由他通知各庄上,从今以后也有了岫烟与晴雯的份额。”
周水莲立刻福礼回应道:“领爵爷的吩咐。邢氏主子娘也就有了月例十两银子,再就是每年庄上几百两的分利。”
贾璘点头称是,邢岫烟当即低头拭泪,嘴里连声说着“谢爵爷”的话。再对周水莲说了“晚饭后再送来这房的物什”,贾璘摆手让她们退下。 邢岫烟喜极而泣,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是。贾璘安慰着说道:“这都是应该的事,我总要你安心才是。”
邢岫烟再起身道了谢,被贾璘拥在怀里安慰不止。 用罢晚饭,篆儿等人于屋内点起各样油灯、红烛,一时间屋内辉煌通明,映得一身水红服饰、肤色白嫩的邢岫烟娇艳非常。 与贾璘说话多时,邢岫烟已经不很紧张,也就在他的引导下,说些旧事趣闻。两人正在说笑,又见周水莲带着几个婆子各自抱着包裹、筐匣等前来报到。 “这是八股金簪子,这是三支玉簪子,这是四副耳坠子,这是四只金镯子并四只银镯子,这是整套的邢窑白釉茶壶、玉璧足茶碗,这是一架西洋钟,这是才做得的几套绵裙并三件斗篷……”周水莲一一说着,篆儿、琥珀仔细听着,由珊瑚记录在册。 交接完毕,周水莲等人再福礼后退出,邢岫烟先做了回礼,一时又是感怀而不能言。 贾璘淡然地说道:“我送去那些聘礼,原本也没想着能真的转做你的嫁妆。岳父岳母也是不易,就留在他们那里花用也好。只是不能苦了你,我另外备下了一份给你留着呢。”
邢岫烟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是,就拜伏在他的身边哭道:“难得爵爷如此细心,如此体贴。岫烟本是粗凡女子,并不敢接受爵爷过分宠爱。”
贾璘拉起她抱在怀里说道:“岫烟再不要多想什么,哪里还有比得我们只开心过好来得欢快?”
抹了泪再点点头,邢岫烟此时、今天的心情,可用恍然如梦来比拟。再感受他的温暖,她再也不想挪动分毫。贾璘见她娇态疲惫,索性抱她起身。 从没想到过这样的奇妙感觉,身子悬在半空的邢岫烟立时就觉眩晕。贾璘一手抱住一手把她心衣撤了出来,篆儿连忙捧住放去一边。邢岫烟只觉难抑,却又感到汗巾子也就飞了出去。急得微蹙眉头,她顺势看去,只见自己那条粉色刺绣着娇美杏花的汗巾子,已然落在了旁边。 再也不敢看,邢岫烟只得紧闭上双眼,埋头在贾璘的怀里只由他罢了,两只穿着水红绣花锦靴的绣足微动。 被贾璘放在榻上才睁眼略看,邢岫烟转瞬间就脸上红烫着嘴里娇呼道:“求爵爷怜惜。”
贾璘抚按住她的心衣内,再托住她的娇躯低声说道:“岫烟不须慌乱。”
只觉得被他伸手揽在腰上,邢岫烟顿觉腰间一紧而嘴里连娇呼也难发出。 红烛燃了大半支,邢岫烟羞红了脸,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多谢爵爷宽饶了奴家。”
黎明鸡啼几遍,微白的天色中,贾璘才坐起身,就见邢岫烟收好了喜巾子而静候在塌边,双眸含羞带喜地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