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贾璘与贾琏告辞回府。 自家府邸中,早已得知了他即将外任的消息,各处都在忙碌起来。因为杜金平传了话回来,妙玉、阿茹娜,以及袭人、可人、金钏、玉钏、柳媚儿等人,全部跟他南下。 女眷迅速收拾简单行李,贾璘坐在正堂,再对贾芸、贾蔷两人做了吩咐:“芸哥儿以后就与五嫂子和小红,暂住旁边的林府;蔷哥儿过来看护我这里。”
两人施礼领命,表示一定会协助管家杜正、周水莲及账房等人,安顿好各处事务。 想了想,贾璘再说道:“目前投靠荣国府的几位亲戚,我想他们将来未必能够长留在那里。但总是亲戚,芸哥儿但听得消息,就请他们搬去林府居住,更要仔细照料就是。”
贾璘自然清楚,荣国府的大观园即将有裁撤与抄捡等事。邢岫烟、李绮、李纹,乃至薛姨妈、薛宝钗、薛宝琴、薛蝌等人,都不再合适在那里居住了。 尤其还将会有更大的变数——由贾赦、贾珍、贾蓉等人献药引发,就连宁荣二府,也会有巨震的变化。到那时,堪称是玉石俱焚。恐怕外出数年回去的贾政,不仅没有升官的美事等待,却立即被陷入这个可怕的漩涡中去。 贾芸自然不懂得贾璘此时话,听得也是茫然。贾璘随即蹙眉喝道:“你若办不好此事,绝非是受罚,恐怕我会立即将你打死!”
原本就敬畏贾璘,此时他又是再得高位,贾芸两腿一软,当即跪拜答道:“父亲的每一句话,儿子都听得真着。儿子必会自己,再加上母亲与媳妇,随时听着府里的事。但有风吹草动,必从父亲的话就是。”
他答得认真,旁边的贾蔷也是惊惧。贾璘再低声喝道:“你二人稍有差池,就是个死字。”
贾蔷立刻顺势跪倒,连称遵命。 缓和了一下,贾璘再说道:“凡事你们也不必与府里去说,只让五嫂子找琏二奶奶即可。”
贾芸、贾蔷再次领命,这才敢站起身来。 再有许多官员同僚拜别,贾璘一概暂不予理会。忽有人来报,说是“醉金刚”等人到了,贾璘却吩咐“从侧门令入”。 王短腿、倪二、郑老三三人一起到来,于堂上跪拜行礼,贾璘连忙扶起来,请他们坐在旁边。 慨叹了一声,贾璘再说道:“三位都是豪侠义士,将来都会有好出路。”
“不敢妄想,只若能够给大爷做点子事,我们兄弟就没白活一遭。”
郑老三拱手说道。 点点头,贾璘随即也拱手回道:“几位既然是侠义之人,天成也就敢说几句。将来贾氏或有些许危急,三位务必援手。”
这三人听了顿时大惊——先为贾璘的郑重托付,然后才是惊讶于他的话。 再次跪拜,郑老三说道:“我们何等样人,大爷是何等样人?大爷这样说,真是愧煞我们几兄弟了!”
贾璘也不客套,只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这是六百两银子,三位莫要嫌少。若能接下,我才勉强心安。”
三人再次大惊,但见贾璘说得诚恳,也就各自坦荡。王短腿伸手接过,拱手回道:“大爷只是看重我们几个不才混账,这份情就足以让我们去火里水里了。又已赏赐已经太多,我们虽然接下,却也不敢乱用。”
也不多说,彼此都是不用明说的肝胆相照。贾璘再吩咐贾芸去娶了几碗酒,众人当场喝下。 也知道贾璘这里繁忙,王短腿三人随即施礼道别。贾蔷再要请求婚娶龄官的事,贾璘只说过几个月就有分效,到时候会亲自或者面会,或者给王熙凤去信,绝无不应。 两人再道谢后退下,贾璘再查看妙玉等人的准备情况。女眷自然情感薄弱,做事倒都仔细,但都对如此急促而慌乱。 翠筠见贾璘进来屋子,先就红着眼圈施礼。贾璘看去妙玉,见她倒还镇定。立刻拥着她亲吻,他赞许地说道:“妙玉镇定如此,我心甚慰。”
妙玉被他关爱,心里自然更是骄傲,也就笑着回道:“只与郎君一起就好。”
再想起来,她又说道,“宝姑娘派人传了信,说是湘云妹妹才跟着她二叔南下不久,这就再要与我分别,说到要来探看。就是迎春妹妹,也说要来探看呢。”
贾璘点头称是,再去催促阿茹娜等人。这个可爱的女孩,别的都还不顾,只让侍女仔细收好那张大狼皮褥子,说是可以联想到草原。 “只是想着顽闹。”
贾璘带着无奈的语气说罢,阿茹娜嬉笑着说道:“不就是这样的嘛。”
再去到旁边的屋子里,贾璘却见柳媚儿躲在书架边抹泪呢。伸出手去,贾璘拥住她的纤腰,顺势把她凭空抱起。柳媚儿眼前一花,却连惊呼也来不及发出。 袭人推门进来,蹙眉说道:“只顾玩闹,都在忙着呢。”
柳媚儿脸上通红,连忙低头静立。 “何事急着赶来?”
贾璘询问道。袭人福了福回道:“宝姑娘她们来了,妙玉主子说是请大爷过去说话。”
“你且先去。”
贾璘随后说道。袭人转身要走,再看了看柳媚儿。也不敢再说话,柳媚儿轻步走去里间屋子。 就在这时,薛宝钗带着文杏走来问候。贾璘只让柳媚儿与文杏去里屋说话。这两个小姐妹就要分别,话语自然不少。但外屋的薛宝钗,却面对贾璘总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此时的她,确定地得到了期盼的。 文杏进去里屋,柳媚儿随手关上了屋门。薛宝钗还在扭头看着那扇门,却觉得腰间一紧。贾璘揽住她的腰,看到她红着脸低垂着眼睑。她确乎相较寻常女孩丰腴,贾璘拥着她,觉得身心为之陶冶,不禁低声赞道:“好个宝妹妹。”
听他这话,薛宝钗娇羞地扭回头来仰视看他,本来也是羞涩的她,更被他火热眼神灼到。脸上红烫的薛宝钗,连忙低下螓首。稍作停滞之后,她轻轻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懂得、记得的美妙言情诗词再多,可此时的薛宝钗却又能想得起来一句? 贾璘令她心仪、爱慕,甚至仰慕,此时薛宝钗的脑子只有昏然。她若还有一丝意识的话,却只在暗暗地、焦急地,期待他多来说话亲昵。 他的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缓缓抬起。就在薛宝钗期待的时候,却被他扶住了头。 略有诧异,她不禁抬头看去。 还没看得清楚,她只觉得被他拥住,像是两块必然要吸附在一起的阴阳磁铁那样。 并没有多说什么,贾璘仔细地吻了她。天地就此失衡,薛宝钗意识全无,只是痴痴地看着他。不多时,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清泪。 贾璘拉着她的手,安然地看着她。只被这样看着,薛宝钗先还能热烈回视,不久也是难抑。一手抓住他的手臂,一手抓住他的前襟,薛宝钗只是紧紧地盯看着他。 “我郎千万保重。”
她仰头说着,泪眼随即模糊,再被他拥入怀内。 她的神识就此点燃,开始小心而勇敢地尝试“反击”。她坚决要以贾璘为范。她的脑海中,满是想象着的他纵马于炮火、箭雨中冲杀的景象。她也像是个大义的勇士,随他一起无所畏惧地反复进击。 “大爷,宝琴姑娘从后院来问候。”
可人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薛宝钗就此惊醒。似乎永别就在此时,她仰望着他,两手还是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 贾璘对她点点头,薛宝钗只得松开了他。又见他的衣服褶皱,她再赶紧抬手试着去抚平。 “并不用如此担心。”
贾璘低声安慰着说罢,随即走去开门迎接。门外的寒风扑进来,薛宝钗转向窗户看望,心情略微安定。 性格活泼的薛宝琴带着丫鬟小螺,笑眯眯地站在了贾璘的面前:“给璘哥哥请安了。”
她略微蹲身福了福之后,穿在脚上的鹿皮小靴子,随后就踏进了书房中。 “姐姐只在这里说话,也不去看看,迎春姐姐也来了。”
薛宝琴对薛宝钗笑着说道。 “哦”了一声,薛宝钗喊来文杏。从贾璘的身边经过的时候,她福礼后低头走了出去。 贾璘看着她的身影转去,耳边再有薛宝琴的声音:“我们才从金陵来,璘哥哥却急着要去了,说来很有遗憾。”
回过神来,贾璘看着她说道:“譬如我们之前从未谋面,此时不也站在对面?我想不久之后,我们会再一起说话的。”
薛宝琴自然听不懂他的语意,只是歪着头想了想再说道:“璘哥哥当初去金陵的时候,可惜我随父亲外出。”
说到这里,她既有没能尽早与贾璘相识的遗憾,更有对亡父的想念。 贾璘自然清楚这个女孩的身世:薛宝琴的父亲并不受薛氏家族器重,所以才会带着稚儿幼女走南闯北,并因此辛苦致死。现在的宝琴母亲又得了痰症留在金陵,只让这对小兄妹远来长安投亲。 所投者谁?寄居在荣国府的薛姨妈而已。由此可见,薛氏,尤其是薛宝琴一家的不易。偏又还有事,令她倍为难堪。 薛宝琴从小被父母与长安的梅翰林家定了婚事,只是希望借助梅家的清贵身份,来提高薛氏的“皇商”地位。 可梅翰林或许当初看中薛家的财富,于今却并不在意,甚至生出悔意了。梅翰林外任去蜀地做官,一家子都跟着去了不说,更没与薛氏有什么明确的言说。 而薛蝌、薛宝琴兄妹俩抛舍了生病的母亲,带着许多财物来京,本就是想要尽快与梅家完婚。这已经是超越了当下礼仪,薛宝琴一家有涉嫌乞求梅家婚娶的事实。 现在又如何?薛蝌、薛宝钗甚至连梅家的面都见不到。可想而知,这是梅家要悔婚了——否则,梅家就应该立刻下聘礼,立刻迎娶才对。 因此,薛宝琴与薛宝钗一样,都极为尴尬地只得暂且留在荣国府。当初薛姨妈见面贾母等人,就提及什么“金玉良缘”的话。现在的薛宝琴,只有更为难堪。 贾璘看着这个美艳的女孩,点头说道:“若是能够早结识宝琴妹妹,我想着,必不能让你们如此为难。”
“嗯?”
薛宝琴听他这话好奇。 想了想,贾璘回道:“我虽不才,但自信能诊治小妹的母亲。”
眼泪顿时涌出,薛宝琴立刻拜下去说道:“也听闻大爷有妙手,只是不敢请求。大爷若能如此,奴家愿做牛马报答!”
连忙伸手扶起她,贾璘再说道:“令慈虽有人照料,但必定更为思念儿女。宝琴妹妹若是看够了长安,应该转回侍奉。我想令慈心生欢喜,必更有助微恙好转。”
薛宝琴和哥哥薛蝌两人来到长安,他们的母亲因病不能前来,这肯定是令他们感伤的亲人别离。现在贾璘直接说了出来,薛宝琴想着也是委屈,眼泪不住地落下,却并不能说出什么明确的话。 先不说那桩订婚的事,只是所谓的“长兄为父”,她当然要听哥哥薛蝌的话。另外,也还有个姑妈“薛姨妈”呢。 也不再多说,贾璘随即笑道:“我只是随口略说几句罢了。以宝琴妹妹睿智,哪里会想不通透呢。走,我们一起去和迎春说话。”
薛宝琴拭泪后,低头跟在他的旁边。他身材高大健壮,她觉得他言辞敏锐、行事果决,颇有依赖之感。若是有这样的哥哥,她又怎会以女孩儿家身份,忍辱含羞着千里求男方婚姻? 心绪紊乱,薛宝琴和他回到捧雪斋,只是呆看着众人的说笑。贾璘见到贾迎春,先就暗赞了一句:女子婚后,因为与心爱丈夫的欢好,的确变化巨大。 贾迎春原本沉默,又还偏于冷淡。可此时的她,却是一副开心自如、谈笑风生的样子。她的脸上现出新妇的光彩,就连头上的簪钗都相应着熠熠生辉。 妙玉说道她的婚事,贾迎春看了看贾璘,再红着脸道谢:“虽有家父、家兄做主,但我也知道,更少不得赖璘哥哥关照。”
贾璘只是笑着摆手,妙玉再把话头接过去,贾迎春与她也很能说得来。因为她虽然比不得妙玉聪慧,却也有安静的性子。 而邢岫烟、李绮、李纹等人,也多有这样的性格。这几个原本安静的女孩子,此时却说笑甚欢。 薛宝钗与薛宝琴这对美貌,平时多是活泼的女孩,此时因为各有心事,反而显得沉闷了。妙玉发觉之后,不禁笑着问道:“两位宝姑娘,难道会被我们这些嘴笨的人抢了风头?”
那两个女孩很感谢这个大姐姐的体贴,却还是难以现出彻底的欢快神情。贾璘正要借故离开,正好见到可人来报道:“冯大爷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