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被春风催开。柳湘莲不禁再为自己的莽撞糊涂,对尤三姐满是愧疚。尤三姐表明了身心之意,与他相拥而泣。 柳湘莲这边完婚,冯紫英那边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这根本用不着贾璘劝说,因为老将军冯唐对此就颇为着急了。因为他已经得到讯息,很有可能会出征。毕竟战场惨烈,他自然想亲眼见到儿子完婚。 再有就是冯紫英本人,也自知极有可能跟随贾璘外出。既然如此,年龄本已不小的他,当然会给予贾家以及贾迎春本人一个明确的答复。 原本就是关系亲近的这两家联姻,是他们共同觉得开心的事。贾迎春顺利嫁入冯府,冯紫英就此完成人生大事。 眼见一切诸事顺利,贾璘自然为朋友,也为自己开心。从冯府的婚宴退出,他正乘坐轿子回去,却见轿夫停住了脚步。 正觉奇怪,他听到有人凑近轿子侧边的小窗说道:“小的冷子兴,给璘大爷施礼了。”
贾璘略微拍了拍轿杠,轿子随后落地。掀开轿窗的帘子,他向外看去,只见冷子兴正在躬身施礼。 贾璘就要出来轿子,冷子兴连忙阻止,再低声说道:“北静王也刚从冯府转回,想请明威将军去府里坐坐。又觉得没人传个话,他正好见到小的,所以敢来打扰。”
对于身份简单,但行事诡异的冷子兴,贾璘也不想多予猜测,随即回道:“既是北静王有命,在下必要前去拜会。”
冷子兴随即在去前面引路,不多时也就到了北静王府的大门外。也不再走侧门,贾璘被府里的掌书记迎接,进入了府内正堂。 北静王一如往日俊美倜傥,见到贾璘之后笑道:“明威将军近来繁忙,小王略有叨扰。”
贾璘施礼后连忙回应道:“在下也的确俗务偏多,致使没有及时拜会王爷。”
北静王立刻笑着伸手,示意他坐在自己的近畔。仆从上来奉茶之后,北静王关心地问了一些有关贾璘寻常的公务俗事,再进而问道:“明威将军应该也听说了,京城近来多有献药、献方子的各色人等。这些人多是簇拥至皇城门外喧嚣不已,将军可曾听说?”
“圣上为太上皇康健而忧心,万民感怀以争相敬献。王爷所说情景,在下也多有亲见,为此感动不已。”
贾璘回道。 北静王点点头,随口说道:“小王不才,也进献了几个粗浅方子,以略表诚敬之心。”
贾璘予以称赞之后,听他继续说道:“又还听到颇多于将军不利的传闻,小王也表示问候。”
因为北静王水溶目前并无实职,因此不能过问实际政务。贾璘听他这样说,也很明显是对与金人是否全面开战,与鞑靼是否继续接战很关心。 拱拱手,贾璘回道:“在下多谢王爷的关怀。以国事为重,在下自问无愧。至于稍有不解之人的攻讦,其实于朝政来说是好事。”
“哦?”
北静王觉得他这话有趣。 贾璘接着说道:“在下以为,有异见纷争于朝堂,相比彼此面上和气却私下里掣肘要好得多。”
“嗯。将军真是大胸怀。”
北静王赞罢,再笑问道,“若以将军之见,金人何时能够被驱逐回去?”
“在下言论于朝堂,此时不敢私下论及。但绝不允许金人长久地蛮横于汉地,这是所有汉人的志愿。”
贾璘拱手说道。 北静王看起来有些遗憾,但对此也能理解。点头之后,他再说道:“将军为大成夺地千里,为汉人擎旗前出,小王甚为敬佩。更祝将军奋力,驱逐敌寇于关外。”
“王爷谬赞不敢当。但王爷提及逐敌之言,在下却务必听取。又何止逐敌关外,必会让他们彻底臣服才可。”
贾璘正色答道。 北静王点了点头,示意他喝茶。贾璘略微端杯,随后起身告辞。出来王府,冷子兴来到近前施礼说道:“多谢将军。”
贾璘不禁笑道:“有何谢我之处?”
“在下虽然不能聆听将军与王爷的叙谈,但将军毕竟是小的引领到来,总是小的荣幸。”
冷子兴客气地说道。 笑着摆摆手,贾璘和他道别后上轿。才转过两条街巷,他再被锦衣司千户许茂才拦了下来。略作交谈,许茂才说是忠顺亲王有请,贾璘更要前往拜会。 在忠顺王府内,贾璘再接受了忠顺王大致的问话。同样,贾璘也不能与他过多探讨朝政,只说“听命于朝廷指命,忠心于圣上、太上皇的旨意”等话。 这些不咸不淡的话,忠顺王听了并未觉得枯燥乏味,反而还笑了。贾璘心中暗自佩服他的胸襟,也只好拱拱手。 忠顺王随即说道:“听说将军是告假,本王却似乎并未觉得将军有小恙。”
忍住笑,贾璘拱手回道:“不敢让王爷惦念,所以在下即便有些不适,也要勉强忍受。至于前去参与婚仪,就更是如此。”
“哈哈哈。”
忠顺王实在忍不住,不禁大笑连声。 贾璘也就正色说道:“也不敢再瞒王爷,实在是只要在下去了朝堂,每日里都会被其他朝臣,尤其是御史和文职官员教训。有的更还无礼,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在下的脸上了。若说是为了大义也就罢了,可他们多是斥责在下言行过多。”
“这是为何?”
忠顺王忍住笑问道。 “在下把汉旗插到了黄河南岸,那些人只说是在向鞑靼示威,担心就此引来他们的报复。王爷也就知道,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嘛。”
贾璘无奈地说道。 忠顺王也就正色,再问道:“为何他们说的是笑话呢?”
“不敢稍有避讳。汉地乃汉人千百年生活居住之地,岂能任由蛮人占据而漠视?在下愿为恢复汉地尽心尽力,此心不死不休!”
贾璘拱手答道。 堂内一时沉默,忠顺王许久后点了点头。贾璘也不多做盘桓,随即起身告辞。 出府之后,许茂才跟了上来,神色有些着急地说道:“将军心急了些。在下也偷听了几句,为将军所言很担心。”
“许大哥若是如此胆小的人,还敢与在下亲近吗?”
贾璘笑着说罢,进入轿子吩咐回府。 许茂才翘首送行,口中低呼道:“将军自当仔细才好。”
说罢,他自己也笑了。 回到府内,贾璘只是沉闷不语。袭人关心地问道:“大爷,敢是冯大爷与二小姐那边,有什么事吗?”
“都很好。只是我觉得忽然稍有心烦,想要安静一会子。”
贾璘随口说道,“就去吩咐管家,若有来客,连名帖也不必收了。”
袭人连忙答应着前去。回来之后,她很懂事地去报知了捧雪斋的妙玉。 得知贾璘心乱,妙玉连忙命翠筠来请。贾璘只是摆摆手说道:“回去告诉你主子,只说我并无它事,就安坐一会就好了。”
翠筠随即施礼回去通报。不多时,阿茹娜也听了此事,匆匆赶了过来。可人稍作犹豫,还是近前说道:“主子不宜总来正堂走动。”
阿茹娜的眉头一皱,贾璘摆摆手示意她过来。可人侧身避过,阿茹娜到了贾璘的身边,伏在他的膝边,仰头看着他。打量他一会儿,她眨着眼睛说道:“将军,我们一起去水云间骑马奔驰。你总关心我,也请让我来安慰你。”
袭人、可人听了各是脸红,连忙退到堂屋门外。摸了摸她的脸,贾璘默默地说道:“好乖。我只是想安静一会子,暂时不想奔驰。”
“好吧。”
阿茹娜站起身,走了几步再回头说道,“将军若想奔驰的时候,就来水云间。妾身随时候着。”
贾璘点点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冥想。袭人重新走近,轻声说道:“大爷,就去书房略歇。”
贾璘也就起身,走去书房。 书房里,柳媚儿也知道贾璘沉闷。此时见到他走进,她施礼后站在一旁。贾璘坐在桌案边拿起毛笔,柳媚儿连忙帮着滴水研磨。 研磨发出轻微而有规律的“沙沙”响声,贾璘此时听来觉得有些茫然,却也心情安顿了许多。 写了一首辛稼轩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他写到“凭谁问”的时候,胸中再生慷慨之情而就此辍笔。 柳媚儿此时安静地站在旁边,贾璘不禁说道:“我一时忘了,你不必久站。”
福了福,柳媚儿低头答道:“奴婢身子大好了,大爷不必多担心。原本就是要伺候大爷,并不应该偷懒。”
说着,她抬头略微看了一眼他。见他正在看着自己,她再慌忙地垂下眼帘。淡眉轻扫、面色如雪,她身形又还娇柔婀娜。此时她头上的金步摇微微晃动,在白嫩的额头边闪闪发光。 “好可心的媚儿。”
贾璘赞了一声之后,拉着她的手说道,“媚儿果然柔媚到骨里。”
柳媚儿被他说得羞红了脸,又觉得被他握手而神识有些昏然。几乎站立不住的她口中低呼一声,再被他抱在膝上。 “大爷仔细别累着了。”
她的声音极为低微,在贾璘的耳边响着。耳鬓厮磨,他更觉有这样的女孩拥着心醉。 “媚儿也不必说,你本来娇柔只该这样。”
贾璘托着她的腿股说道,再撤开汗巾子。柳媚儿犹豫着,还是抬起手臂搂紧了他的脖颈。又觉得身子“呼”的一下,她因为悬在半空而口中不禁发出一声惊啼。只得拥着他,她的两手更是抱得紧。 贾璘抱着她走去炕边,柳媚儿觉得身子发紧而当即感到眩晕,神识已然不清。贾璘正在走动,却听得金钏忽然进来说道:“大爷原本疲惫,媚儿却还是混闹。”
柳媚儿即便还有清醒也是羞得说不出话,贾璘回头看去,只见金钏既是眉头蹙紧又呆得连连眨眼睛,更不顾身后玉钏连连拉她的手。 一手托住柳媚儿,贾璘伸手道:“你与玉钏近前来,并不打你们。”
金钏犹豫一下,还是勇敢地红着眼圈走近。贾璘左手抱着柳媚儿,贾璘顺势坐在炕上。金钏此时也不敢再闹,连忙打开几张锦被。她赶紧给他和柳媚儿包好,又侧头查看了看柳媚儿之后再惊讶地说道:“大爷仔细些,媚儿都没了气息。”
扭头看看无力垂头搭在自己肩侧的柳媚儿,贾璘再低喝道:“混说!只是暂时晕厥。”
金钏只好佩服地看着他,再伸手扶着柳媚儿轻推试试。柳媚儿仍没什么反应,还在诧异的金钏却被贾璘拥了过去。 元旦本有假期,再又过了几日,贾璘还是没有去上朝,而朝廷似乎也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并没有人或者公牒,来明确要求他去上值。 可即便如此,贾府上下的人,却都明确地感觉到了异样。并不什么不祥,而是似乎又有了贾璘再与这些人等别离的感觉。 这份感觉,是由贾璘近来的言行发出的。他每天除了与妙玉盘桓,就是欣赏阿茹娜的笑闹。再就独处书房,他也会抱着柳媚儿于膝头,和她说些诗词、故事。柳媚儿原本识得一些字、懂得一些话本内容。贾璘与她也并不说得深奥,只是一些戏曲和传说。 当他提及水浒人物的时候,侧坐在他膝上的她听得颇为惊奇:“原来是这样的吗?”
贾璘不禁笑道:“有荒诞言行的恶人,但更多的都是好汉。”
见柳媚儿认真地点头,他再笑问道:“若你见到,会不会害怕?”
柳媚儿的眼神都茫然了,自然已经被他的话,以及自己的可怕联想而吓坏了。 她的可爱也就在此,可让贾璘倍有关爱之心。连忙为她抚按顺气,他再低声道:“再若不醒,就坐正来抱你。”
扭了一下身子,柳媚儿连忙躲避而面朝着桌案。却不成想,她觉得汗巾子又是脱落。才要惊呼,她就被贾璘伸手环抱得紧。两腿稍晃的她坐不住而腰身前倾、乌髻与金钗后仰,顿时再又眩晕袭来。怜惜她正应如此,贾璘就此吻住她侧过来的红唇。 “璘大爷,有宫里太监老爷来府了。”
可人在屋门外报道。“就来。”
贾璘答罢,顺手把柳媚儿转来抱正,“好个媚儿。”
说着话,他抱着她到了炕边,轻轻地把她送进了锦被中。 眼神迷离之中,柳媚儿朦胧地看到贾璘随后出了屋子。才要略微清醒,她再见到可人笑眯眯地走近前打趣道:“你柔弱讨巧,被大爷放在了这里,正好歇歇火。”
柳媚儿想要还嘴也是没了力气,只是脸上若红炭一般。 贾璘迅速更衣后到了正堂,看见太监李忠等得着急:“将军快随我入宫,圣上急着召见呢!”
立刻带上杜金平,贾璘与李忠等人一起骑马赶去皇城。到了这边门外,杜金平接过马缰绳,贾璘跟着李忠等人进去之后,再转入宫城。 再次拜见,贾璘接受了皇帝轶正的质问:“卿近来只说休养,却似乎并无安闲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