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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喜中有忧(1 / 1)

看着奇怪,贾琏又见他对自己使眼色,于是就转过头示意平儿等人去了隔壁屋子。  贾璘见屋内安静下来,正色举杯说道:“恭喜二哥和二嫂。”

“哟,璘哥儿这是挑我和你二哥的眼了?怪我们没有多祝贺璘哥儿得了封赏?”

王熙凤诧异地说道。  “兄弟之前略懂一些药石之术,二嫂和二哥也是知道的。”

贾璘接着说道。  “又怎么了?”

王熙凤莫名觉得紧张起来。  犹豫一下,贾璘先是埋怨贾琏粗心,再就对王熙凤说道:“本来不敢说,但二嫂坚持要喝酒,兄弟又不知道怎么劝说。想着再好听的假话,也不如一句真心话,所以先请二哥、二嫂莫怪,兄弟才敢直说。”

见他说得如此认真,王熙凤觉得有些奇怪。贾琏自觉知道他要“依计行事”,也只有积极地全力配合:“这是在自家屋里,璘哥儿有什么话尽管说!”

王熙凤也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口说道:“莫说璘哥儿如今是好大官,就说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亲的,有什么话还不能直说?可别被虚礼绊住了。”

贾璘再施了一礼,随即低声读贾琏说道:“二哥,恭喜你即将添丁了!”

“呃,”贾琏眨巴了几下眼睛,嘴巴都惊得合不上。随后,他再转头看向王熙凤,见她也是眨巴着眼睛,满是疑惑的样子。  贾璘不由得皱眉说道:“我原本自信自己的微末药石之术,敢不是这次看错了?”

王熙凤随即脸红,有些尴尬地笑道:“璘哥儿再是大才,就凭看看就能知道?”

这事总是难以说的稳妥,说罢之后她自觉也是可笑。  贾琏原本与贾璘定了计议,此时又见他神色虽然迟疑却仍带着自信,不由得低呼一声:“你二嫂似乎是有些头晕恶心的事,却,”说着,他再迟疑地看向王熙凤。  王熙凤之前因为小产而失去一个男婴,后来就有下红之症,过了八九个月才见好。  说到这件事,也与贾琏的偷晴有关。王熙凤风风光光、开开心心地在府里办生日宴,贾琏却自以为得到好机会,与一个下人之妻偷欢。恰巧被王熙凤捉到,那个女人被迫自尽。  其实正于那个时候,王熙凤应该已有了身孕。或是因为平日劳累又费心,她的这次怀孕以失败告终。  现在再说到怀孕的事,也就难怪王熙凤自己都还不能确认。一是因为此时或是受孕不久,再就是仍偶有下红。  但见贾璘说得认真,贾琏也顺势看来,王熙凤不禁先是羞红了脸,心里暗道:天爷!怕不是真的又有了身孕?可依然有下红可怎么才好?!  贾琏看到她的这个神情,知道应该入贾璘所说了。而贾璘见到她这个情形,也知道她既有欢喜更有担心。以她目前的状况,若是保养不慎,胎儿坐不住而流产是很可能的事。  “也不必都信兄弟的话,二嫂子尽快请太医来看就是。”

贾璘说得很自信,“兄弟先给出建议,其一就是请太医针灸保胎,同时诊治下红之症;其二就是不必饮食过度,荤肉也应少食。如此,下红与保胎皆善。”

王熙凤听得愕然,贾琏率先醒过神来,立刻对贾璘深施一礼道:“都是我糊涂,要不险些再失了好事!”

他这样说,王熙凤也就连忙说道:“好兄弟提醒得极是。”

话还没说完,她就拿着帕子拭泪。  贾琏连忙安慰,贾璘也是暗自慨叹:这个女人若不是过分跋扈,贾琏若是再有些耐心,他们也是极好的姻缘。  沉默片刻,贾璘再说道:“二嫂子此胎贵重,千万保护好。”

这意思就是预祝是男婴了,王熙凤立刻开心地笑了。  贾璘作势掐指暗算,接着说道:“似乎二嫂子还要大度做些事,才好保住这个男婴。”

他直接说出男婴的话,王熙凤立刻做出无所不从的神态说道:“好兄弟尽管说!”

“推算来看,需要琏二哥得个冲喜的人才好。”

贾璘自顾说得很认真。  王熙凤看看他,再看看贾琏,不禁“噗嗤”一笑。以她的聪明,大致猜出这是贾琏在求贾璘代为说话的。  也不用她说什么,自己只说个引子就足够了——尤二姐的事,最终还是要贾琏去解决。贾璘再正色说道:“另有一件事,凤姐姐如上次救了李云宁那般,也请再做个善事。”

说罢,他再拱手致礼。  王熙凤也坐正身子说道:“好兄弟快说,二嫂能办就好。”

“说来并不太为难。有位公子求我转托,想要聘娶迎春妹妹。”

贾璘开口说道。  “是哪位公子?我倒想听听、见见,能来娶我们家妹妹?”

王熙凤言词厉害,但语气已是好奇。  “说来与府里早有渊源。二嫂子应该记得,当初秦氏生病为难的时候,有位贵公子给推荐了位好太医。想要聘娶迎春妹妹的,就是那位公子。”

贾璘随即说道。  王熙凤略作思索,不由得拍了一下大腿笑道:“我倒是谁,竟是神威将军的公子冯氏紫英吗?”

“正是冯公子。”

贾璘笑着答道。  当初秦可卿染病,也是下红之症。贾珍父子求得多人,并不能对症下药。后来再由冯紫英推荐了个太医,才令此事暂且稳妥。当然,最终秦可卿还是病重,是由贾璘救治的。  王熙凤已然记起,贾琏跟着装模作样地说道:“若果然是冯公子,那就是极好的姻缘了!”

犹豫一下,王熙凤再有些为难地说道:“只是,我怕大老爷未必,”  摆摆手,贾璘笑道:“冯公子行事义气洒脱,如何在意什么嫁妆的事?莫说不必追求这边嫁妆,就他自己也说,还要下足聘礼呢!”

王熙凤听他直接说出自己的担忧,不禁再笑着拍了一下手掌,随即说道:“不是我说你也懂得,大老爷那是‘心疼’自家闺女呢。真如璘哥儿所说,我就真要去讨这杯喜酒喝呢!”

贾璘立刻竖起大指称赞道:“有道是‘成人之美,譬如建庙’!之前凤姐救了李云宁夫妇,就有了大善缘!现在再得了男婴,这又有一桩大善事要给凤姐姐来做,这是有天意来庇护未来的小公子呢!”

“我这兄弟说了恭维话,却不知道你二嫂子一直就是好做善事呢!”

王熙凤听他连续说着“男婴”、“小公子”,开心地打趣道。随后,她再又笑道:“只要安好就是了,哪就知道是小公子呢。”

贾璘连忙正色说道:“心诚则灵。二嫂再有成人之美的事,必然也会得到上天庇佑。”

听着总是高兴,王熙凤抿着嘴,得意地点点头。贾琏想起来说道:“璘哥儿也说凤姐儿如今身子贵重,就暂且不要那样操心了。莫说是你,就是我在旁边看着,也总觉得脑袋痛呢。”

荣国府千余口人,主子们还好,都有随身的丫鬟、婆子侍奉照料。可各层级的男女仆婢,再关连到府里的田庄、房产、柴米油盐酱醋茶等治理采买,又有这些人等的做事过程、结果及生老病死,再就是来往亲戚的走动。所有这些事加起来,王熙凤哪怕是有三头六臂,也的确是辛苦。  贾琏说得诚恳,王熙凤也知道丈夫是真心疼惜自己。可先不说管理这些事务可以从中落得一些额外钱财,就是从她做这些都习惯的角度来说,她也不愿意就此真正清闲。  略作沉默,她叹口气说道:“二爷说的话好听,可这么一大家子人,我又是管着顺了手,却又谁来做呢。”

贾琏一时无语,贾璘开口说道:“二嫂只记得务必安养身子就对了。”

王熙凤叹口气,随意答个“是”字。贾璘接着说道:“二嫂本事确乎极大,可总要记着保养小公子。”

又是笑了一阵,王熙凤再要举杯敬酒,贾璘连忙说道:“我本来不擅饮,二嫂如今有了小公子,更要仔细。”

就此想起来,王熙凤笑着也就放下了酒杯,伸手示意贾璘吃些饭菜。正说着话,几人听到外面有平儿说话道:“宝玉命秋纹来喊璘大爷过去大观园,说是众人都等着给他敬酒呢。”

“噗嗤”一笑,王熙凤说道:“璘哥儿才说了不能多饮,在我这里逃过了,却还有一遭等着呢。”

只得站起身来,贾璘拱手回道:“所以说,要想真的满足心愿下来也是不易。”

王熙凤就在炕上福了福,点头称是。  贾璘迈步走出,贾琏跟着送出屋子。眼见平儿和秋纹正在打着灯笼说话,贾琏也就信步走到了院门口。平儿也是无事,回了王熙凤,说是也要去大观园坐坐。得到同意后,她和秋纹先走去前面。  左近无人,贾琏停住脚,对贾璘低声说道:“璘哥儿果然好机敏,能让她听了话。”

“二哥也暂别得意。你后面的事才要紧呢。”

贾璘提示着说道,“那边的珍大哥你要去打个招呼,再就记得我跟你说的——莫要坑害了尤二姐!想让她活着,就坚决不能入府。过上几年再说,一切就都顺意了。”

贾琏立刻拱手答应,表示自己都是晓得利害,坚决会如此做。走了两步,他正要回去再安慰王熙凤,贾璘又叮嘱道:“凤姐身子金贵,却又不想看着府里事务混乱。她不认同,你自可去央求二太太,必能得到同意。”

这并不是贾璘刻意,或者是杞人忧天似的预见。王熙凤在府里的确精明能干,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赵姨娘、邢夫人自不必说——赵姨娘因为被王熙凤公开辱骂,肯定是恨她;邢夫人被边缘化,对这个伶俐的人也是嫉妒。就是王夫人和薛姨妈,王熙凤也有形无形的已然被疏离。  前面那两人若说因为关系远倒也罢了,可后面这两人,既是王熙凤的性格与做事风格造成,再就是这两人的心态逐渐变化使然。  贾母数次公开说王熙凤强过王夫人,说王夫人“不大说话、不显好儿”。这自然引发了王夫人的羞恨,以及报复心理。薛姨妈又有与王夫人想要联合,想促成宝钗、宝玉婚事的心思,就也想要拆王熙凤的台。这样,薛宝钗如果可以嫁入荣国府,才有可能代替王熙凤做得掌家人。  贾琏现在听贾璘这样说,觉得去求王夫人未必可行。贾璘冷笑一声说道:“凤姐姐身处其中,又因为她性子就是豪气而不觉。琏二哥也真的没有发觉,凤姐姐其实已经有了被冷落的事实?!”

“呃,”贾琏顿觉惊愕,连忙低声说道,“璘哥儿快细说说!”

贾璘随即说道:“赵姨娘与邢夫人,那是凤姐早就得罪了的。二太太因为被老祖宗揶揄,定然也对凤姐姐不满。”

“这或许是有的。可薛姨妈呢?”

贾琏急着问道。  贾璘肯定不能直说薛姨妈和王夫人的别样心思,但也当即说道:“我听府里人提及过,宝玉有了通房丫头,凤姐姐只说‘公平’,应该給环哥儿也配一个。她这话立刻被薛姨妈说‘账也清楚、理也公道’,再说她‘慢些说话岂不省力’。这些话,难道不是在批评斥责还是什么!”

贾琏原本也听过这些传闻,只因为并不在场,觉得是娘儿们之间的玩笑话。此时听了贾璘的分析,他不由得倒吸口凉气,为妻子人前的风光与耀眼、背后的屈辱和眼泪感伤不已。  “更何况,凤姐拖延发放月例钱,却找人先去到外面放印子钱,这事还能瞒得了谁?府里上下从仆婢到小主子们,乃至赵姨娘等人,哪个不是明着不敢说,但都在暗地里恨她、骂她?!”

贾璘再低声说道。  贾琏不禁长呼口气,眼圈也是发红。  自恃有功者,往往会自大地以为:只要功劳足够大,就足以消弭自己的一切弱点与错误。  可这只是他们自以为是的错觉罢了。这个世界除了绝对的权利者之外,都是会被不同层级的管理者,予以冷眼旁观,等待某日关系彻底破裂之后的各种审判。  王熙凤精明过人,又岂能不懂得此道?还是被自己愚哄罢了。  所谓旁观者清。贾璘说得清楚,贾琏听得明白。他更知道,哪怕是自己去劝妻子,也不会得到什么回应。更或许,妻子在着急之下,还会做出更为不妥的事呢。  贾璘顺势冷笑道:“琏二哥若还不信,只管去与二太太说。若凤姐姐被器重如前,她自然不会答应;若二太太,”  默默地点点头,贾琏不待他说完,立刻回道:“我明天就去与太太说。凤姐身子原本不好,我们才有再得到这个机会。”

贾璘就要走开,贾琏却还不放心地问道:“凤姐立刻不做事,府里,却要如何?”

“二哥真是好操心。或者你就直接建议,大嫂子、探春妹子,再加上平儿。这几人单独都不如凤姐,但合力却应无虞。”

贾璘说罢,拱手离去。  贾琏下意识地拱拱手,呆呆地看着他在平儿、秋纹等丫鬟的陪伴下,身前身后亮着几盏灯笼远去。  暗叹一声,贾琏振作了精神,回屋继续与王熙凤周旋。  “去了好久,敢是做什么机密事了?”

王熙凤也在发呆,随后冷眼发问道。  看着妻子仍然强势,贾琏却生出无限关怀之情。坐在她的身边,他拥着她,轻声说道:“凤姐实在是辛苦,我这片刻功夫,你还在动心思。”

这话说得温柔,王熙凤听得也是心动。与他原本的确恩爱,她此时又确认有了身孕,更也升起柔情无限。  偎在他的怀里,她畅想着说道:“明个儿一大早,你就去找王太医来。这人最是妥当,我瞅着也是放心。”

贾琏默默地答应,又想起来说道:“这人想着谋得高位,以封妻荫子。大老爷说可托人给他办去平安州(襄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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