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能说是色中饿鬼,但贾琏的确风流于此中。他也见过尤氏姐妹几次,虽然知道那姐妹与贾珍颇为亲近,却也想着能够拥入自己怀中。试着暗访了几次,他只与尤二姐说过几句话,尤三姐却都是冷脸。 他就想着能够娶得尤二姐——和这样的人儿交往,贾琏也知道不是如与鲍二家的那样私通即可的。可尤二姐、尤三姐都知道王熙凤的厉害,即便贾琏表现得痴情,尤二姐即便也为此动情,却也不敢接受为他侧室,与王熙凤每天相见的事。 现在听得柳湘莲公开求娶尤三姐,贾琏担心连尤二姐也被他搞走,又知道此事与贾璘大为相关,就急着赶来。他想着一是恳求“留人”,再就是希望贾璘能够像帮助柳湘莲那样,也助自己美梦成真。 明白了贾琏来此的心意,贾璘暂时做着犹豫。尤二姐虽有之前的言行轻浮,后来却也的确安分守己。贾琏急切之间求而不得,也是动了真情。 可即便真的想要撮合这两人,贾璘首先要过的一关,就是务必要给自己个理由:即便因为尤二姐曾有不淑而自己不纳,却凭什么要帮助贾琏呢? 见他并没回话,贾琏急得脸上胀红,那两道伤痕也更为红肿:“璘哥儿,好歹看在我于你少年之时就追随的份上,一定可怜则个!”
说着,他就认真地拱手施礼。 贾璘见他着急若此,不禁也是发笑:你倒是跟着我去了扬州、金陵,却也是“偷”了庖厨的娘子,险些做出大事来溜走了。 不能便宜了这个人,贾璘犹豫着说道:“二哥且莫着急,待兄弟思量片刻。”
“也不必再思量。”
贾琏急切地说道,“二姐属意于我,我更愿意粉身回报。这样还不是好姻缘,我只怕天下再无‘情’字!”
他说得真诚,除了对尤二姐的急色以外,也确乎有几分是内心所感。 贾璘却还是皱眉看着他说道:“我倒觉得,你是为了一己之私欲,要害死那个可怜的尤二姐呢!”
“啊?”
贾琏顿时惊愕,“你,你,怎么有如此话说?”
“只说凤姐姐那里,你该如何做?”
贾璘问道。 立刻就是暗叹一声,贾琏沉默片刻,如实说道:“我想着找两个心腹小厮,暗中去左近或买或暂且租赁个院子,把二姐迎娶过去。这事暂也只好先隐瞒凤姐儿,的确不能让她得知。”
“这与私通何异?!”
贾璘不禁低喝一声,“凤姐姐为人刚烈,又还精明非常,这种事可是能隐瞒多时的?!你也知道之前有丫鬟被凤姐姐发卖甚至打死,怎么竟还要害死尤二姐呢?!”
“那,那,”贾琏支吾几声,再恳求道,“所以来找兄弟商量啊。”
略作思索,贾璘正色答道:“一,正式纳尤二姐为侧室,可暂时别院居住,这与你说的不差;其二,不可隐瞒凤姐姐。”
“那不还是一样嘛!”
贾琏哀叹着说道。 摆摆手,贾璘低声说道:“我前日与你说,应该早有子嗣。若凤姐姐先得男婴,她也就会多有安心。另外,你再想办法,只说是娶得尤二姐,才可为家里带来男丁的话。这样即便凤姐姐仍有不满,但因为彼此两不相见,总是眼里干净而不至于过分恼怒尤二姐。”
贾琏张着嘴巴,木呆呆地发愣。这就是说,找个算卦的先生,说是尤二姐是个兴家的人,再要王熙凤先怀孕生男娃!之后因为得了谶语,王熙凤不至于过分妒忌尤二姐。而贾琏再坚持尤二姐以外室身份暂住府外,也就可以保住尤二姐的性命了。 呆愣半晌,贾琏再揪心地说道:“先说以后总要相处在一起,尤二姐或许还是难逃那母大虫的迫害!”
贾璘心里冷哼一声:没得几年,连带阖府都是败落,王熙凤哪里还顾及得上这些? 不必多说,他自信地回应道:“这种事,女子再嫉妒,就是数年罢了。你与尤二姐也是新鲜相处,或许以后却更会粘着凤姐姐,这又是谁能于眼下预判的?但二哥总要记得,无论如何,哪怕是凤姐央求,也绝不可让尤二姐进府!若她进府,必为凤姐不容而死!”
贾琏听了先是脸红,再就惨白。他自然知道以王熙凤手段之泼辣,贾璘所说绝对不是恐吓之词。 稍微稳定心神,他只得也不顾贾璘的哂笑而点了点头。再想了想,他随后问道:“兄弟也是有家室的人,我也就不瞒你说。凤姐儿有‘下红’之症,别说生育男婴,就是‘行事’也不便呢。”
他这样直说,应该就是心理活动的投射——或许,他真的因为急色,潜意识里希望王熙凤死掉,而好让自己畅游“爱河”呢。 贾璘立刻皱眉,贾琏顿觉失语,连连拱手告罪:“我确是担心她。再听兄弟所言先让她生男婴的话,心里不由得急切所致。”
“二哥,不是小弟可以夸赞,以凤姐姐人品,确乎超于男子。你有了这样的姻缘,理应每天暗喜、庆幸才对。又夫妻之道在于融通,你若觉得她歹毒妒忌,却没想到自己对她不够体贴体谅?”
贾璘接着说道。 此时的贾琏,本是先求着娶得尤二姐的目的而来。又听贾璘说竟然能有先得男婴的可能,他自然觉得这事大过一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当下,男孩对于家族,甚至对于自己的颜面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当下别说贾璘的态度还算温和,就真的是喝骂几句,贾琏必也是完全可以顺从听取。 立刻拱手,他正色回复道:“原本只以为璘哥儿全凭借运气与上天眷顾,此时听了这些话,愚兄就知道你真有大胸怀、大本事了。”
贾璘也是暗笑:你这是急色更急于求子急的! 点点头,他顺势说道:“我自信有药石妙手,可以医得凤姐姐之症。”
“啊?”
贾璘当即眼圈发红,眼泪立刻涌现,更要行跪拜礼了。贾璘连忙按住他,接着说道:“我等下与你面会凤姐姐,”见他现出惊惧之色,贾璘再笑道:“我并不提及你与二姐的事。那个,你自己安排妥当了,再去跟她说明。”
暗呼口气,贾琏认真地点点头。他却见贾璘再靠回椅背,又做沉默之状。 “好兄弟,救哥哥性命才是。”
贾琏再央求道。 贾璘沉思片刻,转头看着他说道:“须知有‘来尔无往非礼也’的话。”
贾琏默然点点头,立刻低声说道:“两事实现,在下说与凤姐儿,定拿出一千两银子酬谢璘哥儿!”
冷笑一声,贾璘摆摆手说道:“可见你还是不心诚,只是花马吊嘴地来糊弄我。”
贾琏再要发誓,贾璘径自说道:“迎春年龄合宜,冯氏公子紫英有意相求。务必琏二哥周旋,促成这桩美事。”
“哦”了一声,贾琏先是不在意,却又皱起眉头。 贾迎春现在十六,马上过年后就是十七。这个年龄或者还可以待字闺中,但她总是要提及嫁人的事。 作为父亲的贾赦,对这个女儿并不关爱,存着想要用她换取利益的心思。贾琏自然懂得父亲的心思,当下也就不敢直接答应下来。 “你,以及大老爷,或许以为冯氏吝啬,更还落了势?”
贾璘冷笑着说罢,随即凑近他低声说道,“我只稍微告诉你,你自己去与大老爷照直说即可——冯老将军即将复出!你自己想想,冯氏还能沉沦嘛!又不要你家出许多嫁妆,更可得到聘礼,难道还不满意?!”
他说的既有诚恳,又有严厉,贾琏当即听懂,连忙拱手说道:“看来璘哥儿真是已然成年,既能做得许多大事,更还愿意捎带做这些小事。”
贾璘实在忍不住,也是笑了。自然不是随便管这些事,他要尽量把一众人等,逐渐为自己真正的羽翼。 端起茶杯,他神态悠然地喝了口茶。贾琏哪里还坐得住,连忙着急地拱手说道:“我家里已经备下了几样酒菜,都等着将军过去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