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林黛玉所说的“冠军将军”,似乎有意无意地在暗示着弟弟:将来既要向贾璘学习,不做家国的蛀虫,也要尽力维护、助力贾璘。 酒饭用罢,林黛玉和甄玉莲与父母再叙谈一会儿,就退回住处了。林如海夫妇,却再为贾璘的事接着聊天。 这个少年从十三岁起,就没离开过他们两人的身边、眼前。现在分别大约一年,林如海与贾敏对他的确颇为想念、惦记。 “璘哥儿果然是才俊,竟然这么快就获得功勋,更被朝廷及圣上认可。”
林如海说得既有感慨,更有称赞。 点点头,贾敏随即说道:“获封的确难得。可璘哥儿只是得到了五品官阶,似乎并不能令人满意。”
觉得这是妻子为贾璘代鸣不平,林如海先是笑了笑,再发现她的眼神另有它意,不禁略作沉思。 之后,他忍住暗笑,低声说道:“你未必是埋怨朝廷的那些大学士,恐怕是担心玉儿‘吃苦’?”
贾敏也是笑了笑,随后正色低声回道:“璘哥儿目前仍是才刚进入官贵阶层,可老爷已是四品官,又是侯门之后。虽说不敢与大家相比,玉儿自小也总还是金贵娇养。”
使劲忍住笑,林如海说道:“吾妻这就埋怨璘哥儿的身家,抵不上玉儿的‘嫁妆’了?”
贾敏跟着笑过之后,再正色说道:“老爷说的并无不是。我也暗想着,我母亲曾也明里暗里地提及,想着说宝玉与,” 立刻摆摆手,林如海皱眉说道:“宝玉确乎受到极度关爱,可林某之女,怎能嫁给混在脂粉堆中的哥儿?吾妻也不必再说,璘哥儿又哪里差了?家业不多,也都是他亲手挣下;官职未必很高,可他才只有二十岁。二十岁啊!只以才华来论,又与我家如何不般配?!”
“我们只是闲聊,老爷可急得什么呢!”
贾敏埋怨地说罢,还要再说什么,却见林如海连忙起身躲了出去。 看着他匆匆离开的样子,贾敏不仅不恼,反问拿着帕子掩嘴笑了。这是以她的精明聪慧,来试探林如海心思的一场小“谈判”。言辞并不多,却已让她很满意。 原本因为林黛玉的年龄偏小,林氏夫妇并未正式商讨过她的亲事。现在既然林如海确乎有意招贾璘为婿,贾敏一直担心丈夫不认同这桩美事的担忧,也就就此消除。 那么最终的选择权,就落在了贾敏的手里了,由她来做最终的决定了。 她与林如海的对话虽说是她的小心思,确有试探之意。可对于她说的贾璘官职稍低、家业稍薄,也的确是个现实问题。 眼下大致讲究门户相当。若是贾璘与林家相差过远,即便是两边都认同,贾璘也难免会被外人指斥攀附女方。 可这个问题,并不是能够轻易解决的。贾璘如此年轻,能够仅凭自己的努力获得五品官阶,已经是超乎常人。再说到家业,那就更不是急切之中可得——无论是贾氏两府还是林氏,那都是数辈人积攒下来,可由后人享受的。 为此思虑许久,贾敏不禁暗自咬牙:若贾璘真的有官而少财力,或者干脆这样认下,或者我私自给他一些财物!无论如何,以玉儿嫁给他总是要定下来的。 她暗下决心,再又念及往日贾璘对自己乃至林如海的救治、佐助,仍是情绪激动不已。倒不是要用女儿的终身大事去还报贾璘的这份情意,贾敏总也知道自己的女儿属意贾璘,为此几乎日夜盼着快些长大呢。 此时在侧院的屋内,林黛玉与甄玉莲开心地说着贾璘的事,为他分析出各种理由,借以赞美不绝。 两姐妹说着,又几乎同时落下泪来。她们与贾璘自小情意笃深,又都是爱恋爱慕他,怎能不对他牵肠挂肚。 甄玉莲被他救出火坑,并找来母亲;林黛玉被他救了一家,更佐助父亲获得快速成功。 贾璘获得封赏自然是好事,可林黛玉和甄玉莲自然更加清楚:以贾璘之年轻又无资历更无要人佐助,获得重用可知不易。 嘴里说声“我郎”,甄玉莲就低头哭泣不止。林黛玉先要安慰,却只有觉得自己更为可堪怜悯——甄玉莲好在已然与贾璘婚配,可自己的心事,除了对贾璘偶有暗示表达之外,更还敢对何人说及?! 想到过往与他的情意,想着目前他和自己的不易,再遥想未来的不可预料,林黛玉的泪水落下,很快就伤心得超过了甄玉莲。 正在暗泣的甄玉莲察觉她的情绪过于激动,自然懂得自己这个结义小妹的心思。可这样的话,她也不敢明确劝慰,只有抱着她连声安慰道:“小妹别为他太担心。我们只想他有天意庇佑,做事皆是‘天成’就是了。”
林黛玉对此再无它言,唯有连连点头,再与这位柔情的义姊低泣而已。 各人有各人的暗算,都期待能够达成自己的愿望。林如海、贾敏如是,想着尽快与夫君重逢的甄玉莲如是。 林黛玉自然更加期盼,比原来任何时候都更加期盼:“我夫君”尽快升职进爵,切莫以奴家原来的玩笑之语为意。那是我不明世理的轻狂之语,只说处世淡然才好。却不知,我夫君若得高位,我父母才更好接受。哪怕是你得之失之,我只要你留下就对了……。 可知林黛玉心情之复杂至极,只是为了贾璘的安好,以及他能顺利如愿地娶到自己。 这样的心事,自然根本不用她说出来,更不用写在信里传递给贾璘——这对于大家女子来说,实在也是危险至极的事。 贾璘即便出于自觉,也还是要为自己与她的心愿打拼。 哪怕是过程再凶险,他也不会在意。当然,做事,尤其是做大事如同驾着由惊马拖拽的沉重车辆,倾斜的道路中在向山下迅猛冲去。 所谓势不可挡。 一旦势成,就难以再有更变,只能顺势而为了。 倪二与王短腿豁出命去,接受了贾璘的秘密安排,带着随行人员外出边关,前去茫茫原野与鞑靼人贸易马匹。 没多久,这些人再又狼狈地返回关内,哭着向边将报道:“我们如常贸易,却被突然出现的鞑靼士兵冲散。幸好我们丢弃了钱财,方能逃回性命!”
边将询问过后,并不能确定是鞑靼的正规部队,还是游弋在山野中的鞑靼盗匪,或者是大成的流寇所致,只能立刻上报。 就近的定边营守将不用多问,干脆地下令道:“别说是流窜于两地的盗匪,就真的是鞑靼真正的‘拔都尔(勇士、战士)’,也是他们过于靠近我方边地而不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