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女孩子,哪个不知道贾宝玉多情,哪个不知道他怜爱女孩子? 从小就自知是秦家养女的秦可卿脾性娇弱,又因家中条件一般而自觉孤寂,更有顾影自怜之感。婚后因为贾蓉过于浪荡,两人的欢好日子很短暂。 因为身心敏感与柔弱,她又有被贾珍侵袭的不堪经历,所以身心更为悲苦而无以排解得致使曾染重疾。这些就造成以秦可卿之柔弱美貌者,缺的就是男子真正的怜爱与关心。 这些恰恰是贾宝玉最有耐心,最擅长的事。贾宝玉又总是提及梦中所见与经历,在也是颇为崇信天意甚至迷信的环境中长大的秦可卿,自然对此也是坚信不疑。 现在贾宝玉再是深情款款,面对这个两府最为受宠的贵公子的面前,秦可卿略有羞涩之后回道:“知道二叔是真心,可我却更是为难。”
两人虽然情意深切,却对未来都是畏惧。两人的年龄相差暂不必说,只说两人的身份。 贾宝玉是贵公子,这都不用多说了。秦可卿原本就是寻常官吏之女,此时秦家又已败落。再就是她是已婚女子,更还顶着被贾珍扒灰的黯淡名声……。诸多不利的因素,都出自于秦可卿的身上,怎不令她终日郁郁寡欢。 贾宝玉见她又是愁眉不展,忽然想起来笑道:“有了。”
秦可卿见他的脸上现出近乎顽皮的神色,自己也笑了:虽然他多情善良,终究还是个稚嫩少年。 贾宝玉对于成熟娇艳的她心中所想,就是用脚指头也能考虑明白:就还是觉得自己年龄小,或许对未来不稳重而变心罢了。 这种事不用解释,多说几句甜蜜的话,比什么都能麻醉女孩子的心。秦可卿成熟而不信?她自然聪慧精明,但对于甜言蜜语,这天下哪个自诩为美貌的女孩子,会不乐意听呢? 说了一些属于两人才知道的悄悄话,譬如郎年少有为行状如松,卿娇艳如花桃园似蜜等话,贾宝玉再低声说道:“你的身份并不低微。”
一句话提醒梦中人。秦可卿再不觉得自卑——腰背也拔得很直、胸脯挺得很高,自信就此而来。王爷的遗女也是高贵,就连贾母等人都是默认了的。她又何必自艾自怜、自伤自叹呢?! 眼见秦可卿面上红润,贾宝玉不禁看得又是发痴。 “不怕那两个丫鬟等得焦急?”
秦可卿不禁笑问道。“她们早就回去了的。”
贾宝玉回过神来,望着她轻声说道,“老祖宗格外开恩,令你蓄发修行。于我看来,你只有娇美。”
说着,他轻轻地捋顺她鬓边的发丝。 “再也是年长了的。”
秦可卿掩嘴笑道。贾宝玉笑着说道:“你双十年华,本是正当青春。”
心思敏感的秦可卿最是容易动心动情,只被他这样轻轻地赞几句,就已难禁而软在了那里。贾宝玉附身拥着她捋抚着再低声嬉笑道:“若无璘哥哥救治,再不知道你的好。”
“二叔也不嫌热,又如此着急,更别要急出来汗。屋里炕边自然暖和,哪里还用得着这样严实,出去就怕冻着了。”
秦可卿抬起玉手,颤抖难禁却还是哆嗦着为他解开灰鼠褂子的扣绊。 “我倒觉得你冷得紧,来快些暖着。”
贾宝玉顺手拿来一个暖炉,放在了她的身旁。 两人拥在一起亲昵之后,坐起来时仍是粘在一起你侬我侬,却忽然听到园子里传来“噼啪”的声响。 “有人在放鞭炮呢。”
秦可卿作势欲起,贾宝玉拉着她笑道:“就说可儿年轻。我还没想着去看热闹,你倒坐不住了。”
“是要催你了诶。”
秦可卿嘴里说着,身体诚实不忍。贾宝玉只得安慰捋扶,坐直身子说道:“我拿了梅枝就回去,可儿仍是耐心清修。”
“不可再来了。好比家业的花费,须懂得细水长流的道理。”
秦可卿正色说道。 贾宝玉下到地面,深施一礼道:“遵命。每月不敢来第二次。”
再穿好灰鼠褂子,他推门走到屋外。那边走来瑞珠、宝珠,手里各拿着一支艳丽娇弱的梅花。 凑近闻了闻,贾宝玉再拿在手里说道:“谢了你们师父的茶。你们还是好好伺候着,小心应命就是了。”
两人一起福了福,瑞珠低声问道:“二爷不再去屋里坐坐了?”
“今儿个要紧得很,改日再来拜会妙珰师父和两位姐姐。”
贾宝玉嘴里说着,手拿梅枝快步走出了栊翠庵。 才出庵门,他就见到园子里,乃至园子外,尽是烟花爆竹的响声。耳中是爆响,他抬头看向天空的时候,再见到一簇簇的璀璨烟花。 且走且看,他忽然听到有人喊:“这是在犯什么呆?也不怕雪滑跌跤?”
贾宝玉转眼看去,正是李纨、迎探惜三春及史湘云等人。走过去,他笑呵呵地说道:“大嫂子和几位姐妹要去何处?”
“反正不是特意来寻你的。”
史湘云说着,梗了一下脖子,脑后的小辫子就此甩到了肩侧。 贾宝玉笑了笑,再接着说道:“我去栊翠庵那边采了两支梅花,正要回去呢。”
“怎么不见秋纹、麝月跟着?”
探春当即询问道,“或是她们怕冷,但哥哥总不能就这样太宠着她们!”
“是我自己被四处的鞭炮、烟花吸引,不是她们偷懒。”
贾宝玉连忙解释,再赶紧转换话题,“你们是要开诗会,还是也随意走走?”
“走,非要你多说几句不可!”
史湘云拉住他的袖子就走,李纨等人见贾宝玉着急地说着“千万别把梅枝撅折了”,不禁都是大笑。 “诗社里少了林妹妹不说,宝姑娘也不来,又更别提璘哥哥了。”
史湘云随口说着,顿觉心里茫然,松开了拉着他袖子的手。 叹了口气,贾宝玉望着暮色中的天空,喃喃地说道:“总是都好就是了。”
此刻的镇羌堡内,贾璘与王恩龙等人坐在大帐内,正把酒言欢得开心。 两人虽然各自呈报了奏章,但出于坦荡的心理,彼此之间并不觉得为此事龌龊——起码,还有个与贾氏颇为要好的边关重臣,九省统制王子腾也仍在边地呢。 此时的大帐内,中间是三大盆炭火,周边是王恩龙及其亲将,再就是贾璘与苏璋等人。 酒肉陆续送到各自的面前,看起来简单却还是令众人开心不已。清水炖羊肉,另外有几样酱菜,再就是一些盐、胡椒、韭菜花等调料。酒,也是边地官民自己酿制的高度烈酒。 这些于卫若兰、裘方等人来看,肯定是粗糙的食物。可因为来到边地既是辛苦,再就是连这些酒肉也是难得一见的饮食,众人还是各自垂涎不已。至于炖肉吃到嘴里、烈酒喝进肚里,众人自然会更有一番豪阔的心情发出,更对这简单美食赞不绝口。 吃喝当中,王恩龙酒兴大气,为众人舞了一回剑。贾璘配合着,引领众人唱了笑傲曲。 歌曲豪放振奋,一众人等颇为开心。王恩龙坐回他的身边笑道:“御史就当某这里事务繁多,暂时不要回去镇所榆林城。”
他的话说罢,苏璋等人再是心里一颤:这是要强行留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