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担心你,”她轻声说道。“担心我做什么。”
贾璘大喇喇地说道。 “担心你是否被陛下责备,担心你饮食起居,担心你真要去了边关,”说到这里,她顿觉紧张,不敢再说下去。 贾璘连忙挺了挺身子,豪气地说道:“小妹也知在下欲做万人敌,却不信任吗?”
林黛玉转头看来,见他豪横的样子也是发笑。他的衣衫轻薄,林黛玉再见他肌肉筋骨隐约可见雄健,先是暗自叫了个好字。 “总是要仔细才对。”
她嘴里说着,眼神痴痴地看着他。 “小妹尽管放心。”
贾璘再次安慰道。 林黛玉只是看着他,似乎在做什么决定。她欲言又止,眼神却并不离开他。 沉默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住心里的慌乱看向他。大胆而认真地打量着他,她不敢却还是暗想这个美少年,过不得多久或许会变成伤疤累累的勇士。 林黛玉即便做着如李清照“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慨叹,但对着自己心爱的人,却又极为不舍可知。 她欲要伸手来捉贾璘的手臂却又不敢,只是身子略微颤抖,声音也颤抖起来轻声说道:“璘哥哥千万仔细。璘郎如有恙,奴家断肝肠。”
贾璘感伤不已,连忙拱手说道:“天下若是安宁,功业声名何用!不使发出项王叹,今日难免暂别离。小妹万安,天成为念。”
林黛玉狠狠心,忍住羞怯伸手要去捉住他的胳膊。在将要触及的时候,林黛玉连忙收住了手,重新扭着帕子。 不免低声抹泪,她不再说什么。贾璘不得对答,黯然坐在一边。 炕桌上的两杯清茶,已经从炎热转为温凉。灯影里,已经没有了林黛玉的身影。 过了几天,林如海按照诏命处置各样事务,贾敏但有时间就前去荣国府陪伴贾母。 贾璘这边帮衬之余,再也要面对甄玉莲与晴雯要前去扬州的难舍。 每日若得空余,甄玉莲只与他缠绵不已。而晴雯每有机会,只紧抱着贾璘不松手。她们若说年龄确乎都还是娇弱,又都倍惹怜爱,但贾璘也不能因此情而废未来。 林如海那边理事已毕,再去拜别了皇帝。又与同僚作别后,他和贾敏带着林信、林黛玉、甄玉莲等人,前往贾府与一众亲戚道别。 分别在即,心痛却是无法挽留。贾母拉着贾敏的手不放,一再哭着说道:“我的心肝我的肉儿,可是要关爱自己的身子。”
贾敏拜在她的膝前,哭得更是泣不成声。其他如贾赦、贾政、贾珍,以及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尤氏等人,也各自伤心落泪。 林黛玉、甄玉莲再和李纨、迎探惜三春、史湘云、薛宝钗等人道别,小姐妹搂抱着不肯撒手。 “好歹再说几句才能走。”
史湘云拉着她的手哭道。 林黛玉抹了眼泪,低头沉思。贾璘正好进来,得知后不禁建议道:“海棠花开,林妹妹可说几句。”
点点头,林黛玉正在低头思索,却听那边的紫鹃来报,说是老爷和太太要回林宅去了。 林黛玉只得起身,众人挽留不住,说着情意难分的话,又不得不抹泪道别。 晚间,林黛玉再来贾宅与贾璘略述分别之情。她才走,甄玉莲就接连轻呼着“我郎千万保重”而伏在他的怀里。她拉过他的手来抚揉自己再热烈回应,只希望他记她更深些。 黎明时分,贾璘先行起身。晴雯又拜在外屋地上,抱着他的腿哭泣不止。贾璘抱她在怀,一再叮嘱道:“好个柔嫩的人儿,只照顾好自己就是。”
晴雯紧抱他再不松手,贾璘只得安慰道:“莫折断了指甲,待我去扬州再看。”
晴雯哭得抬手遮住嘴,又拜礼再三。 再是难舍难分,终究亲情不敌人间法度约束。 林如海和贾敏、林黛玉、甄玉莲等人,在晴雯、雪雁、紫鹃、春纤、王嬷嬷等仆婢,以及二十来名侍卫的护从下,分别乘坐着马车离开了长安。 贾璘带着杜金平等人相送,到了灞桥之后,折柳送别祈福。 林如海和贾敏与他都是情深,却不得不暂时分别。林黛玉与贾璘再又暗自定约,彼此更是要叮嘱“安好”。 林黛玉和甄玉莲将要和贾璘分别,自然是难以说出“再会”的话。就连小林信,也是拉着贾璘的手,大哭不止。 自己也是伤感,贾璘干脆接着送他们。一个一个驿站撇在身后,他径自从长安城外,一直送到了武关关前。 林如海慨叹不已,再落泪说道:“说是有大族依靠,可璘哥儿原本就是独自闯荡人间。也因此,璘哥儿再加砥砺,莫为些许亲情耽念!”
道谢了他的叮嘱和祝福,贾璘再拜礼贾敏。 哭得说不出话,贾敏连连拍着他的后背,眼泪不停掉落。许久,她慨叹着说道:“璘哥儿若非有大志向,我们原本也未必相见。就是见了,也未必有这样深厚的情分。既然如此,璘哥儿好生保重,来日定要安好地前来扬州再见。”
贾璘再三拜礼,接连承诺不断。又走去林黛玉和甄玉莲的车前,他再和她们互道珍重。 “玉莲见到母亲,一定代我多向岳母拜几拜。”
贾璘说罢,甄玉莲哭着连连点头。 林黛玉哭得抬不起头,贾璘宽慰着说道:“荷包我都留得好好的呢。”
“来年必多备一些赠送璘哥哥。”
她哭着回道。 贾璘再做生活叮嘱,那两个小姐妹哭得不能多做回应,只是点头不断。 正要分别,林黛玉忽然情急说道:“那天姐妹们要我留诗,本来也是想好了的,却来不及说给她们。璘哥哥可转告,以免令我落下违约之名。”
“小妹尽管说。”
贾璘嘴里说着,心中已是波澜大起。 林黛玉拿着帕子拭泪,再缓缓地念道:“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说罢,她看着贾璘轻声问道:“璘哥哥觉得如何?”
贾璘心为之动,也擦了眼角,再连声赞道:“非奇女子,不得此诗。林妹妹冰清玉洁,俗世间再无人可比。小妹玉质冰洁暂不必说,天成只为小妹此诗,也必伴随地老天荒。”
心里自然为之感动,但林黛玉更不得就此分别。她径自从车窗内抓住他的胳膊,抹泪央求道:“璘哥哥可赐得一二句?”
自有万语千言,贾璘只得化为一阙词奉送。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他略作沉吟,再感慨念道,“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