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璘也不解释,只是摆手令杜金平等人散去。一名百户看得有些门道,随即也制止自己士兵的笑闹:“你等只是领粮饷站城头,却没见到这阵式看起来就很管用。!”
士兵们心里扔不服气,但嘴上肯定不能和长官争执,只得各自嬉笑着散去。这边的百户见局面平和,再对贾璘拱手说道:“在下淳化兵营百户郑世道,约束手下不严,请大人万勿责备。”
点点头,贾璘随后说道:“原本就是游戏,何必当真。”
郑世道迟疑了一下,再拱手问道:“大人随从的这个阵式,看起来不是随意组成,倒像是久经沙场一般。”
贾璘淡然地笑道:“这些庄丁虽然习练不久,也有了几分模样。郑百户更是的确好眼力。这样的阵式,在江南的确是参与了戡乱。”
郑世道得到夸赞和认同,随后再凑近前来询问阵式的精妙之处。站着聊天不便,贾璘吩咐杜金平等人散去,再拉着李云宁的手臂,带着郑世道回去住地聊天。 先安排李云宁、郑世道两人去到旁边的屋子,贾璘再先去林如海那里请示。林如海再有官员邀请参与酒筵,贾璘推辞不去道别。先回去自己住屋,他再命人送来饭食之后让袭人、晴雯自行吃用。 “大爷只是不要喝多了酒。”
袭人低声劝道。晴雯“呸”了一声道:“大爷自去聚会朋友,要你这样多嘴?”
贾璘随即皱眉,两人连忙低头福礼:“再不敢混闹。”
安顿了这两人,贾璘走去旁边屋子,只见酒菜已经摆好,随即落座旁边。 郑世道笑道:“在下的确觉得此阵法暗含凌厉,州同大人一定不吝赐教。”
贾璘坦然答允,随后就和他,以及李云宁边喝酒边说笑起来。 郑世道是当地人士,早先跟从父亲参军入伍,现在二十几岁做个百户,倒也有些自负。 从父亲,以及许多同袍长辈那里,得到一些战阵和战术的使用方式,郑世道自以为算是年轻将领当中的佼佼者了。 所谓见多识广,郑世道看到这些庄丁的习练,也就对贾璘格外敬重。再又觉得贾璘仪表不凡之余,更还英气勃勃,他顿生结交之心。 果然如他所料,贾璘并不在意文官、武官,也不计较职务高低,极为豪爽地与他热烈交谈起来。 聊到兴头上,贾璘忽然询问道:“听说淳化一带也出现了盗匪?”
听到这话,郑世道先是叹了口气,再压低声音回道:“时常出现在左近各处!如同暗夜中的猛虎饿狼一般,令人防不胜防!”
旁边的李云宁也是武将之后,并不为此担惊害怕。原本也知道一些,他也就追问详情。 随着郑世道的叙说,贾璘二人也就大致听得明白。 近些年水旱灾患不断,百姓种田收成很差,却还是要基本按数缴足租税。无奈之下,百姓们或者拼命干活,用其它的收入来冲抵——比如纺布织麻,甚至是举贷缴税。 举贷肯定是高利,百姓们的生活自然是更加困顿,随即出现了卖掉田产,直至出现了流民的状况。官府又还压制管辖,流民管理的秩序大乱。有不少流民被差役殴打成伤,甚至为残疾、死亡。 管理的混乱,自然有人发现其中可以投机取巧,甚至火中取栗。这里面就有个叫做莫英德的流民,大着胆子登高一呼:杀他混账官,得来便宜钱! 这人先开始纠集了十来个胆大妄为的人,抢掠了几个乡里的粮囤之后,立刻借此吸引来数百流民。又还有些头脑,莫英德带着这些流民窜入深山密林,躲避官府的围剿。又得到空隙,他再带着流民窜出来,神出鬼没地抢上几次。 就这样,他因为有免费赈济的美名,很快就聚齐了数千人于山野之中,成为当地官府挠头的一支流寇武装。这些流民武装肯定比不过正规军,但莫英德等人凭借着对地理,以及有得到实惠的百姓支持,发展得迅速,剿灭起来并不容易。 “也交过几次手,”郑世道说到这里,不禁自觉脸红。喝了一口酒,他再接着说道:“卫所的部伍,竟还多有吃亏,为莫英德‘送’去了不少盔甲、兵械、粮秣、骡马呢!”
听他说得无奈,李云宁叹了口气之后,低声劝道:“郑兄也不必太在意。那些总归就是流民,待军伍压迫得急了,再有安抚之后,也就都散了。”
点点头,郑世道再摇摇头,低声回道:“莫英德如今极为惬意,据说还,还自称‘天下无敌大将军’,又还设立后宫呢。”
听了这话,李云宁立刻一惊:“闹得这样厉害吗?”
“果然嚣张,或许还因为他受到了东边八卦教的鼓动和支持!”
郑世道再低声说道。贾璘默默地点点头,暂时没有说话。 八卦教虽说在大成境内也有些行迹,但总还是在金人的区域内活动得多。这些教众在教主周世广的带领下,或者聚敛钱财,或者传播教义。这些行径也不能得到金人的认同,所以也是被接连清剿。 但八卦教再顶着“抗金复汉”的口号,也颇能得到金人占据区域内的汉人支持。从这个观点来看,八卦教的存在,于一定程度上利于大成与金人的对抗。 可八卦教要是在大成境内活动过分猖獗,自然就会使得大成的政务混乱,加剧了内部管理的难度。 “贾大人也是痛恨莫英德该死了?!”
郑世道愤恨地说道。 “相比莫英德,我更怜惜那些流民。”
贾璘自顾说道。郑世道立刻缩了缩脖子,像是担心立刻在上面就没了吃饭的家伙。 “贾大人,这话,”他把声音放得极低。贾璘却坦然地说道:“这些乱民里面,定是大多被莫英德欺骗、裹挟。若是将来天兵压迫,那些人一起玉石俱焚,也是件令人痛惜的事。”
郑世道终究是个只听话做事的低级军官罢了,对于胸有丘壑、审时度势地考虑问题,对于他来说难了一些。 见贾璘说得淡然,郑世道倒也不再惊恐,而是端起酒杯说道:“贾大人关怀百姓,令在下敬仰。”
几人接着吃喝,随后再说了外出查勘田亩的路线与时间。总的来说,就是晚出早归、就近试种的原则。 叙说完毕,郑世道起身告辞。将要走出屋子,他又回过身来拱手笑道:“敢问贾大人,在下若是也带领士兵模仿训练,能否向您赐教?”
贾璘站起身来笑着回道:“这是好事,我们自可就此多予切磋。”
郑世道离去,李云宁再说笑几句也就起身告辞。贾璘送他出了驿站,再转回自己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