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他连喊了几声,林黛玉走到一株玉兰树下才站住脚,再面无表情地说道:“璘哥哥也不要着急,我不过是想着随便走走罢了。又也不累,不似柔弱的女孩子,说不得还要你搀啊扶的。”
“快别说这样的话。”
贾璘连忙说道,“她有些不适,若不能好好调理,更不便服侍太太。是不是?”
“就需要这样调理吗?”
林黛玉偷眼看看四处无人,伸出两个手臂,模仿着一个施礼一个搀扶的样子。 忍不住笑了,贾璘低声问道:“我一直都是照顾着你,又怎么说?”
林黛玉听了,眼圈立刻发红:“这就是说,你都还要逐一那样吗?”
贾璘实在忍不住,正要大笑几声,却已看到她真的要抹眼泪了。 这种事不用自己和她多争论,当下女孩也都懂得身份之重要。越是尊贵的女孩,理应越顾及。仆婢不敢抵触主子,妻不必在意侍妾,所谓等级森严、各有规矩。若如王熙凤那样妒忌过分,在如今反而是有损身份和声誉的。 贾璘知道此时的林黛玉,也就是借机发个小脾气罢了。 “我哪里随意“那样”什么人?不觉得累嘛。”
贾璘无奈地说道。林黛玉看着他着急和难堪的样子,想了想不禁也是暗笑。 “就是没有去做,心里也是想的。”
她抹了眼泪,还是恨恨地说道。 “要说冤狱,就是如此酿成的。所谓欲加之罪,无非就是这样了。”
贾璘摊开两手说道。 “哼,就是要你知道。”
林黛玉噘嘴说罢,再想起来说道,“你刚才喊我急切,却是为何?”
贾璘低头看去,嘴里叹气说道:“或被你惊吓,一时竟然不能想起。”
“又在骗我。”
林黛玉埋怨地说道。 “哦,果然想起来了。那是一个神秘的方子,写得颇为有趣。”
贾璘故作回想状,自顾说道。 听得好奇,林黛玉凑近前询问道:“是个什么方子?”
“我只记得是《山海经·北山经》的一段话:又东北二百里曰轩辕之山,其上多铜,其下多竹。有鸟焉,其状如枭而白首,其名曰黄鸟。其鸣自叫,食之不妒。”
贾璘自顾说道。 “呸!都是混话!”
林黛玉不屑地说道。 贾璘并不理会,接着说了下去:“《梁纪》又记载道:梁武帝平灭齐国,获得了十几个美人。他的皇后郗氏颇为嫉妒,因此得了重病。有人敬献药方给梁武帝,让郗后每天都以黄莺为膳,妒病果然好了大半。”
“还是混话!谁会信。”
林黛玉嘴上这样说,心里也觉得好奇和有趣,“你所说的神秘的方子,定不是《山海经》与《梁纪》所载可知,否则还说什么神秘?!”
“我只恍惚记得。林妹妹听得怪异处,不要责备才是。”
贾璘一本正经地说道,“有个类似治疗此症的方子,说是用极好的秋梨一个,二钱冰糖,一钱陈皮,水三碗,梨熟为度。每日清早吃这么一个梨,吃来吃去就好了。”
林黛玉听得认真,不紧眉头紧锁。思索了好久,她喃喃地说道:“真有这样神奇的方子?怎么听起来却毫无贵重难求之感呢?”
忍住笑,贾璘大气地背着手说道:“所谓妙手圣手,开方用药之时,并不以药物贵重为要,以病者康健为重。即如晴雯也是体弱,我给她用些寻常药物,也是可以的。”
林黛玉默默地点点头,再想着贾璘的语意,不禁又是一阵羞恼。 “璘哥哥真是该打!我这就告诉母亲去,就说你乱说话!”
她作势要回屋去,被贾璘伸手拦住。也是碰到了手臂,林黛玉连忙缩回来,脸上不禁微红,心里却也得到了平衡。 “好妹妹,我只是说笑而已,又不是什么难听的话。”
贾璘解释着说道。 林黛玉紧抿着嘴唇,还想再说几句恫吓的话,却见袭人、可人向这里走来。 “好。我这就把你刚才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袭人姐姐听去!”
她迈开腿就走。 贾璘却只是笑看着她,并不发声阻止。见他只是漫步跟来,林黛玉心里气恼,一时又不好开口说什么。 “林姑娘这是被璘大爷气到了?千万注意身子。”
袭人笑着说道。 可人看了一眼贾璘,再对林黛玉劝道:“璘大爷虽然一向照顾林姑娘,但总有一时疏忽,没有顾及得到之处。想来或许难免,林姑娘不要计较才好。”
这两个丫鬟一个是温和体贴,一个是心灵嘴巧。林黛玉听得这话心里舒服,不禁重新露出笑脸,转头对贾璘说道:“好吧,我就不把你说的什么神奇的方子,告诉给袭人姐姐了。”
“林姑娘不说还好,说了我却要知道呢。”
袭人笑着问道,“是个什么方子?”
还没开口,林黛玉自己先笑得忍不住,只好拿着手帕掩着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她又总还是说不出口,只好隐约说道:“你们的璘大爷说,每天吃一个糖水梨,就能治得好厉害的病症。”
见她说得开心,却并未指明是什么,袭人、可人都还是觉得好奇。 “好林姑娘,你快说了来。你只顾自己发笑,却让我们也高兴一会子。”
袭人受传染地笑问道。 林黛玉再看到那边的晴雯也向这里走来,连忙摆摆手,赶紧抽身离开了:“你们都去问他,都能治好各自的‘重症’呢。”
她笑着跑开,连带晴雯在内的袭人、可人,都围在贾璘的身边笑着追问。 贾璘倒也大方,自顾把糖水梨这个简易“疗妒方”,对几人说了出来。她们先是大笑,再都赶紧捂嘴。 晴雯的脸上率先通红,和袭人、可人说句“要去太太那里”,就赶紧低头走开了。 可人只是笑个不停,袭人笑了一会儿,再正色看看贾璘:“璘大爷,该用饭了。是在老太太这里,还是在政老爷那边?”
“没有传命的话,我回去自己住处即可。”
贾璘说罢,迈步走回荣禧堂北面的后院。 他在前面匆匆走着,袭人一时跟不上,只得笑着对可人说道:“不如你帮着吩咐丫头、婆子们,让她们挑几样璘大爷爱吃的饭菜,直接送到他的住处。我且跟他前去,先给他倒杯茶喝着。”
可人冲她笑笑,眨眨眼说道:“璘大爷才和林姑娘拌了嘴,你可得给他沏杯去火的茶呢。”
袭人催她说“快去”,自己跟着贾璘走回住处。贾璘进了屋子,坐在椅子里,拿起桌上的一把湘妃竹折扇。 “现在还未到用力扇风的时节,璘大爷还是擦擦汗就好了。”
袭人拿来一条手巾,走近前体贴地说道。 贾璘放下折扇,拿来手巾擦了擦。递还给她后,他又重新拿起折扇。袭人笑了笑,把手巾拿回外屋挂好后,再走回来。到了贾璘的身边,她的眼圈有些发红,先轻叹了一声。 “袭人,你有话说?”
贾璘诧异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