梗着脖子、撇撇嘴,薛蟠没有再说什么。 薛姨妈用眼神示意,薛宝钗起身告辞出了堂屋。 停了一会儿,薛姨妈看着薛蟠说道:“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说不得你要为这个家做主。”
“娘,您尽管说,要我去做什么?!”
薛蟠挺胸答道。 薛姨妈见他如此,心里再生凄凉:混账蠢物,我要都能做主,还要你做什么! 叹口气,她只得试探着说道;“璘哥儿为人精明、言辞通透。他说起你过几年,或者可以捐个官的话,我倒觉得很是妥当。”
薛蟠听了哈哈一笑,随即站起身,鼓着肚子走了几步。 “这样做官极为容易!”
他笑着说罢,重新坐回母亲的身边,“只不过,儿子年龄尚小,家里又有许多生意,恐怕还不能考虑此事。”
“是啊,这正是为娘思虑不清之处。”
薛姨妈说罢,再看向儿子说道,“可是你妹妹就不同了。她今年十岁,过几年就,就可进京待选了。”
待选,就是等到皇宫内有选拔女官、陪读、才女之类的机会,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官绅人家的女孩子,可以去参与。 薛蟠听母亲这样说,眉头不禁紧锁。 “娘,都说那里是女儿家再不见人的地方,,我们忍心让宝钗进去吗?”
兄妹情深,他很是犹豫这个主意。 “你没看到贾家为了保住富贵,也早早地把元春送进宫里了吗?”
薛姨妈虽然眼圈发红,还是说出来自己的意见,“以我们现在的身份,先不说难给宝钗找到好人家。就是找到,又能好过,好过进宫去吗?”
薛蟠用手抓了抓头发,想起来问道:“可是先不说进宫也难,即便进了宫,宝钗又能被圣上看重吗?”
“宝钗的人品长相自不必说,更还聪明伶俐。依我看,她只要去参与待选,就必能被选上;只要被选上,定会得到圣上眷顾!”
薛姨妈说得很有底气。 以薛蟠的头脑,能说出前面的很多正经话,已是极为不易。现在母亲说得头头是道,他只有连连点头。 “再过三四年,你才十六七岁而已,距离可以捐官的年龄还早。可宝钗就不同,正好够了待选的年龄。”
薛姨妈进一步解释着说道。 “嗯。”
薛蟠的脑袋上下晃了几晃,“母亲说得极有道理。”
薛姨妈见儿子附和,总还是觉得自己的打算是正确的。 已经坐了很久,薛蟠早已不耐烦。随便找个借口,他又要溜走去玩耍。 走到门口,他却见到妹妹正低头站在一边。 “宝钗,娘刚才说,”薛蟠立刻就忍不住。 “嗯。”
薛宝钗已经听到,并不想与哥哥论及此事,抬腿走进堂内。 薛蟠回身看了看她,也觉得不好开口,就还是照直走了。 薛姨妈见薛宝钗神色凝重地走进来,自己的心里不住地打鼓。 女儿聪慧过人,薛姨妈也担心她因为知道“待选”的事,而心神不安。 拉着她的手,薛姨妈带着心里的不舍和紧张,盯看着她说道:“宝钗,你终究是大户人家女孩,” “母亲,都说女子不如男,我却不这样认为。”
薛宝钗神情漠然地说道,“薛家气势衰减,哥哥又是那样。我若能为家里做些事,定会尽力。”
薛姨妈见她说得坦然,不禁伸手抱紧了她:“我的儿,为娘只有指望你了。”
薛家人为了重新振作而想尽办法,回到贾府的贾璘等人,却表现得很轻松愉快。 丫鬟送来茶水,贾敏喝了一口,开口说道:“璘哥儿办事妥当、说话得体。薛姨妈一个劲儿地夸你呢!”
“是太太教导有方。”
贾璘恭敬地答道。 “璘哥哥的确很得体,宝姐姐被他感动得连续改口呢!”
林黛玉拿着手帕,掩口笑道。 贾敏仔细想了想,记得薛宝钗的确从“璘大爷、璘哥儿、璘哥哥”地连变换称呼,也跟着笑了:“宝丫头的确伶俐。”
“不仅称呼璘哥哥,她就是称呼母亲,也很快就从‘姨奶奶’、‘姑太太’,转到了‘太太’上呢。”
林黛玉笑道。 “是啊,你也应该学着宝丫头的伶俐呢。”
贾敏回应道。 眨眼想了想,林黛玉默默地摇摇头:“我或者学不来的。”
贾璘安慰着说道:“性情不一,这也不是强求。况且小妹年幼,也还需要历练。”
说罢,他对林黛玉挤挤眼睛,后者捂着嘴开心地笑了。 贾敏见他们相处和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说笑一会儿,林黛玉对贾璘说道:“璘哥哥,我们去练字吧。”
说罢,她先拉起甄玉莲走向旁边的屋子。 跟着走过去,贾璘见她沉着脸,坐在桌边的椅子里不语。 甄玉莲性子柔和,一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只好坐在远处静看。 “小妹说了练字,却自食其言。”
贾璘打趣道。 “不如你的宝姑娘,说话办事妥当。”
林黛玉挽着辫梢,噘着嘴说道。 在她的身边坐下,贾璘低声说道:“宝姑娘虽然办事妥当,终不如小妹做事坦然。”
“嗯?怎么说?”
林黛玉转头看向他。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贾璘说罢,对她使劲点点头,“她与你和玉莲是干姐妹,你们应该相处和谐才对。”
“哼,易安居士的这几句,听着还差不多。”
林黛玉得到夸奖,冲他皱了皱鼻子,“再做首诗来。”
“何题?”
贾璘笑着问道。 隔着窗子向外面张望一下,林黛玉笑道:“就以桃花为题!”
略作思索,贾璘淡然地说道:“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好啊!”
那边坐着的甄玉莲,率先鼓掌赞道。 “接着说啊。”
林黛玉催促道,“似乎还应该有后句的。”
想了想,贾璘淡淡地说道:“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林黛玉沉吟半晌,喃喃地说道:“璘哥哥似乎意犹未尽。”
“我只是随感而发,脑中有些句子,觉得并不适合当下的我。”
贾璘解释着说道。 抬头看着他,林黛玉轻声说道:“我年龄虽幼,但也能看得出来,宝姐姐有出奇的志向。”
贾璘没有理会,自顾说道:“她的梦想能否实现并不好说,可我知道,自己的理想一定会如愿。”
“万人敌?”
说罢林黛玉先是一笑,再又担心地看着他。 她眼中关心的神色,贾璘看得感动。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他看着她说道,“不是吗?”
点点头,林黛玉暗呼口气:“是啊,都有大志向,我却没有。”
“怎么可能。”
贾璘看着她说道,“否则,你怎么会对易安居士的诗词,看得抹眼泪呢?”
“哪有。”
林黛玉说罢,害羞得红了脸。 甄玉莲笑着近前说道:“璘哥哥,林妹妹,我也想学写诗。”
“林妹妹尽可教导你。”
贾璘笑道。 林黛玉想要拒绝,但见他看来的眼神满是鼓励,就大气地坐正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