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并非受我所阻,是受你贪念所阻。”
温亭湛在城楼上负手而立,夜风掺杂着丝丝缕缕血腥之气,拉扯着他乌黑是墨发,发丝晃动间,是他刚毅的下颚,内敛是眼眸犀利,一如他的言辞,“你意欲坐拥天下,成万圣至尊,又想要那名正言顺四个字,权也要名也要,这世间哪有那般多的名利双收?”
温亭湛与夜摇光离开这几年,若是宁安王不要名声,早些暴露出野心,以萧士睿对他毫无防备的大好情势,他早就能问鼎至尊,何必要拖到今时今日? “名?”
宁安王轻呵一声,“于你而言,自是不屑一顾,你身负盛名,天下美誉,半壁江山,你所过之处,至今被百姓感念。有你在,我若是名不正言不顺登基为帝,岂不是给了你拨乱反正,振臂一呼勤王的理由?”
他后悔当年去了豫章郡,也后悔轻视了从小小山野走出来的温亭湛,尽管这些年他刻意隐藏,不争不抢,有其他皇兄皇弟冲锋陷阵,扰乱得温亭湛无法对他生出戒备之心。 然而他却丝毫不敢妄动,否则定然引得温亭湛猜疑,由此而束手束脚。偏生温亭湛身有吉神相护,他身边得力的修炼之人根本不敢去暗杀温亭湛,哪怕是去寻那些歪门邪道的修炼生灵,也是一见到温亭湛便绕而远行。 温亭湛本身功夫了得,身边又有一个妻子保护,寻常习武高手,到了夜摇光的面前,连一招都接不了,这些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温亭湛羽翼丰满,越来越强盛,他的兄弟没有一个是酒囊饭袋,最终都败在了他的手里。 原本时不待他,他也渐渐真的歇了心思,可苍天又与他机会,温亭湛因父母之死,而带着妻子隐居,从此再不理会萧氏皇族之事,他的不甘又再一次席卷而上。 其实他知道他的胜算极低,温亭湛便是再痛恨太后,痛恨孔氏,痛恨萧家,对萧士睿也是真的一片维护之情,更遑论萧士睿与夜摇光是一母双生,他为了妻子连父母死仇都能放下,一旦萧士睿身故,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他做了层层考虑,最终从皇家守护一族得知了一个秘密,他身边的修炼之士,其实并不是皇家招揽,大多修炼之士都不喜欢卷入皇家是是非非,哪怕是借助帝王真龙之气得道,也不如他们混迹山野,天地为家,四海遨游来得快活自在,他们是当年国师府留下的人。 太祖陛下并没有因为元国师而赶尽杀绝,把愿意立誓生生世世守护皇室血脉的修炼之士留在身边,一代代传下去,守护着帝王,所以他们知道关于护国龙脉镇压着元国师的事情,这件事情也有他们传到了他的耳里。 当时他便有了一个绝妙的计策,他的兄弟都被温亭湛废完,如今是余他一人,若是萧士睿驾崩,子嗣断绝,就算温亭湛知晓是他谋害,也得为了天下苍生,捏着鼻子认下他这个天下之主。 可惜棋差一招,他徐徐图谋到现在,皇后再次身怀有孕,他不是没有找过机会先让皇后流产,哪怕他不知是男是女,皇后身上却有夜摇光绘制的符篆,一旦动了皇后,必然惊动夜摇光,夜摇光修为之深,哪怕生在万里之外,赶来也不会太久。 便无法再对萧士睿下手,原是想要一并将两者都除去,还有萧士睿的庶子汉王,三管齐下,皇后那里却出了岔子,萧士睿手上更有属于夜摇光的传讯符,尚未咽气,夜摇光就已经赶来,再要对皇后下手,已经没有机会。 “温亭湛,皇后腹中便当真是龙子,他尚未出生,无法立主,你若杀我,便是放出元国师,你可知这天下要面临何种血光?”
宁安王扬声喊道。 他的声音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听到元国师,好几个大臣一脸茫然,不是已经死了几百年了吗?怎么还活着?还有什么叫做杀了宁安王,就会放出元国师? 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宁安王露出一点笑意,高声道:“诸位怕是不知,五百年了,元国师并未身亡,而是被压制在皇陵,而封印他的便是护国龙脉,所谓护国龙脉,便是萧氏嫡系血脉,一旦萧氏血脉断尽,江山易主,护国龙脉自然要气数已尽,皇陵将会崩塌,封印了五百年,不死不灭之身的昔年开国国师,将会破笼而出,他必将屠尽尔等!” “这……此言当真吗?”
“我翻阅藏书阁典籍,似乎有提到过此事,当时只当是话本故事……” “若当真如此,那宁安王岂不是杀不得?”
“宁安王不但杀不得,听他之言,我等还得封他为君,才能继续封印住元国师?”
…… 一片的议论和喧哗,让这些在朝政上时不时剑拔弩张,唇枪舌剑的大臣,心连成了一片,他们心如擂鼓,惴惴不安,小心翼翼抬起头看向长身玉立,面不改色的温亭湛。 明明是那么华美如玉的男子,从未在他们面前露出过锋芒,但不知为何,他们对他从骨子里透出敬畏,都不敢上前询问是否如宁安王所言,几个大臣只好求到岳书意面前。 岳书意倒也给他们面子,上前一步,对着上方的温亭湛遥遥一拱手:“睿王殿下,诸位同僚让我代为问一问,宁安王所言可为真?”
温亭湛唇角微掀:“真有如何?假又如何?”
黑珍珠般华光流转深沉内敛的眼瞳扫过他们:“今日宁安王只有一条路——死路。”
他的语气平淡,声音不高不低,不铿锵有力,却直击人心。 “你们畏死,本王亦未活腻,难不成还要与你们同归于尽?”
本来心又躁动的大臣们,听到温亭湛这句话,也渐渐平复下来。 没错啊,若真是像宁安王说的那样,温亭湛自己也未必逃脱的了元国师的屠害? “有我一日,这江山便塌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