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心中幽幽一叹。 要说放眼四海,大理国的主君应该是最憋屈的了。 内部有世家大族处处掣肘,地方不大,各式势力错综复杂,平时要平衡各方势力就已经颇为不易,那叫一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个没处理好,还会导致国内大族掀起叛乱,直接换皇帝。段延庆的父亲段廉义就是在这样的一场叛乱中被杀的。 所以要慕容复来说,段延庆要复国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如果段老大能够凭着自己现在这副半人半鬼的尊容说服刀白凤以此来得到其背后大族的支持,复国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只不过概率的话,大概比后世某个东方大国的球队捧起大力神杯的几率差不多吧,毕竟有的时候,理想与现实差的属实有点远。 这种情况下常规的操作方式应该是通过树立一个外敌来转移内部矛盾,来达到凝聚人心以图作为的目的,最典型的操作就是诸葛武侯六出祁山,姜维九伐中原。但是以大理的体量,放眼四顾,嗯,以和为贵。 所以,在对内对外都无法作为,而且朝局动荡的情况下,大理的历代国君都显得无比地“佛系”,不是在练武就是在研究佛经。他们当然知道身为主君治理好国家,国富民强比什么武功都要厉害,可是他们没办法啊,与其惆怅,不如斩去三千烦恼丝,陪着枯荣老和尚去念经。 瞧瞧吧,段正淳这么一个名义上总领大理文武军机的皇太弟,想要认自己的女儿都得下这么大的决心,这皇帝当得有什么意思? 更加没有动力搞什么复兴大燕的把戏了好不好?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段正淳毕竟久居上位,这种情况也是应对自如,尴尬一笑之后,马上恢复了原来的风度:“原来慕容公子已经有意中人了?却不知是哪一家的千金?”
巧了,还是你的女儿。 慕容复心中默默地来上这么一句,不过却没有说出口。 “是慕容复舅父家的千金,姓王,相信那一日在聋哑谷,王爷应该见过了。”
慕容复笑道。 “原来是当时的那位王姑娘是慕容公子的心上人。慕容公子当日在天下英雄面前格杀丁春秋,为中原武林除了一大祸患,如今又觅得佳偶,当真可喜可贺。他日公子若成婚,大理必然准备一份丰厚的贺礼为公子贺。”
段正淳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三言两语就把刚才那个尴尬的话题转到了别处。 不过段正淳说着,内心却不禁猛地跳了两下:当天那个和李青萝神似的清丽少女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不由得他不怀疑。 鬼使神差地,段正淳又问了一句:“不知慕容公子的舅父现居何处?担任何职?”
慕容复道:“在下的舅父多年前就已经过世,如今只有舅母王氏孀居。在下的表妹自小随舅母生活距此地四九水路的曼陀山庄。正好,慕容复想前去拜访舅母,镇南王若不嫌冒昧的话,不妨一道前去?”
拜托了,老岳父,能不能让丈母娘松口就看你的了! 毕竟自己现在武功和地位都有了,就差一个美若天仙的美娇娘来做燕子坞的主母了。何况身为慕容复,连拿下王语嫣的追求都没有,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至于一会儿段王爷会遇上怎么样的修罗场,要怎么化解,慕容复表示:要相信岳父大人的智慧。 段正淳略一思索,他也想赶快转移话题,并且,他也确实想一解自己心中的疑惑,于是便同意了。 于是,阿碧备船,驾一叶扁舟,连随从都不带,载着慕容复与段正淳二人往曼陀山庄的方向赶去,留下阮星竹安慰着自己的孤女。 一路烟波浩渺,风景如画,菱歌泛叶,游鱼戏莲,这样的景色慕容复已经见得多了,段正淳久居大理却是所见不多,一路赞叹不已。 不多时,便来到了曼陀山庄之前。 曼陀山庄的管事依旧是原先的那几个婆子,不过现在这班人都知道慕容家与王家已经重修旧好,未来大概率王家的姑爷还是慕容复。主人的态度都转变了,他们这班仆人自然不会如此地没有眼力见,因此慕容复几人被很客气地迎了进来。 几人在前厅稍作休息,一个婆子下去通禀。 不多时,王夫人的声音从后堂传来:“复官,你这个小鬼头,上次带语嫣出去就是几个月,这么快就又跑过来。是拿我们王家当成自己家了吗?”
她的话语虽然不甚客气,却是笑语盈盈,丝毫看不出生气的样子,一身淡黄宫装,满头珠翠,恍若神妃仙子,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中来到了众人面前。 然而,刚刚来到众人面前,看清来人,王夫人便呆在了原地。 “你,是你?!”
在看清段正淳面容的那一刻,王夫人如遭雷击,往事种种如缕缕青烟,涌上心头。 她的心口就像堵了一团棉花,那种复杂的感觉,很难形容,既有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情人时的欢喜,又恼恨对方一走多年毫无音讯。 她原本听到慕容复带了朋友一道过来,只道又是什么江湖上的奇人异事。原本以她一贯的行事,这些人她根本不会见,但毕竟是已经默认的准女婿,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却不想这一出来,天降惊喜。 “阿萝,阿萝,真的是你。这些年你还好吗?”
最终还是段正淳先开了口,也是悲喜交集。 这一瞬间,段正淳也是湿了眼眶。 在他的一众情人之中,王夫人可谓是最难缠的一个。别的女人如秦红棉、阮星竹等,所求的要么是带着他归隐江湖,双宿双飞,要么只是想和他长相厮守。可王夫人烈性极大,知道段正淳已有妻室,强逼他杀了正室,另娶她为妻。也正是因此,段正淳不堪其扰,终于不告而别。多年后再次相见,种种往日的情意涌上心头,千般不好全部抛在脑后,只记得旧日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