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
洛缨眨着一双清亮的眸子，一脸恍然道：“李公子还不知道吧？沈佳虽是县丞女儿，生母却是云香苑红极一时的头牌，一手琵琶名动整个赵县。”
听到这句话，李凌脸上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脑子里一片空白。洛缨再一次弯下腰，弯起唇角，不急不缓地温声道：“李公子，不如你再把那天讲过的话说一遍？”
不是想求娶她么，不是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吗。甚至连她先死，自己一生绝不二娶纳妾的事都想好了，怎么一听到她的身世，这样大反应呢？真没意思！洛缨唇角笑意逐渐消失，直起腰，冷冷看着他错愕到没了反应，疲惫地闭了闭眼，愤然转身。下一刻，臂弯被人猛地拽住。“沈……佳！”
李凌五指一点点收紧。他像是即将沉下水底的溺水之人，殷切地抬起头，小心翼翼问道：“刚刚你说的那些，都是为气我对不对？”
孤女也罢，乡野间的女子也罢，非是正房嫡女也罢。可是偏偏……李凌简直不敢想，家里一旦得知她生身母亲的身份，会是怎样的一场狂风骤雨？“真遗憾！”
洛缨眸底一片忧伤，嗓音里带着三分失落，七分讥诮的笑意，一字一句道：“要让李公子失望了。”
李凌：“……”他不记得，洛缨是怎么走的，甚至想不起来究竟是他放了手，还是她挣脱的，回过神时，嗓子里阵阵发干。尽管他很努力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离开凉亭，洛缨心力交瘁到不辨方向，一路跌跌撞撞往远处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走！离开李凌身边，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看到他脸上如同遭遇灭顶之灾，一脸绝望。忽而，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惊出一身冷汗的瞬间。洛缨面朝地，重重地摔到了龟裂的地面，纵使在七月底，夜风中仍带着一丝热气的天气，她却犹如坠入冰窟。明明本意就是想离开他，可为什么目的达到了，她却如此痛苦不舍？洛缨久久没有起身的气力。筋疲力竭地趴在地上，偏头看向半空中明月皎皎，欲哭无泪。纵使一遍遍告诫自己要做正确的事，难免要经历痛苦，可她太贪恋一双手带来的温暖，这条路太长太黑。如果没人陪她走过，或许洛缨一辈子都不知道黑是什么。更不可能贪恋这双手带给她一阵短暂的温暖。良久，洛缨一点点缓慢地翻身坐起。“洛缨啊洛缨。”
她自嘲般苦涩一笑，仰头看向天空，“不能因为偷穿了别人衣服，忘了自己从前是没有衣穿的呀！”
什么懂礼知耻，哪有活着最重要？半空中，皎月身边，星辰原该璀璨的光芒，几乎都快看不到了。半晌后，洛缨低下有些僵硬的脖颈，视线落在月色好似撒了一地银霜的地上，一只小蚂蚁缓慢爬行着。洛缨迷茫地看了好一阵，突然她就笑了。歪着身子躺倒在地上，摆成了一个大大的“大”字，心头阴郁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