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隽尴尬道:“这名不出也罢,仙长见笑了。”
麻衣道人笑道:“以前听传闻,我只道你是个纨绔少年,不曾想除了会审之时智计百出,还有如此诗才和笔力,堪称可造之材嘛。”
林隽对这麻衣道人大有知己之感,说声“不敢当”,斟满酒杯,起身敬了他一杯。 麻衣道人并不起身,大刺刺地受了林隽敬酒,然后说道:“如我所料不错,你到这天龙观中,是来求医的吧?”
林隽看了麻衣道人一眼,心中奇怪他为何知道自己来意。 麻衣道人沉吟了一阵,向林隽道:“你能见到我,说明咱们之间也算有些缘法,喝了你的酒,又蒙你赠诗一首,我回赠你一件小物事吧。”
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枚小小的玉佩,放在桌上道:“你的事情,我亦有所耳闻。恐怕要入了天龙宗,方有望解决。”
“你从未修行,人家恐怕不会收你。你拿着这方玉佩,去天龙宗找玉清真人,她会给我几分薄面也说不一定。”
林隽什么时候占过人便宜?人家给了这么大的一个人情,当即把身上剩下的银票掏出来放在桌上。 他满脸诚恳地说道:“这里有几千两银票,就当小子孝敬仙长的心意,请仙长莫要嫌弃。”
麻衣道人哑然失笑:“你这小子,倒是乖巧,我若不收,倒是看不起你了。”
说着站起身来,将杯中酒饮尽,拿起桌上的诗作银票,扬长离开。 林隽跟着走到门口,目送麻衣道人离开。 麻衣道人转入小石山背后,一道瘦高人影闪动,紧随他身后离开。 林隽觉得这瘦高人影有些眼熟,又不敢太过劳神去想,唯恐又伤到神识昏倒在地。 门口大风渐起,有雨点开始飘散。 他转身回屋坐下,百无聊赖地饮酒,间或扔几粒花生米在嘴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就算他性格如何坚韧,心中也难免忐忑不安,对自己的未来有着难以捉摸预测的无力之感。 过了一阵,脚步声响起,林隽抬眼看去,小童领着父亲林勇走了回来。 林隽赶紧站起身来。 林勇来到门口,并未进屋,对林隽说道:“走吧,回家。”
他神情凝重,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林隽知道父亲应该已清楚了自己的情况,所以脸色才会如此难看。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小童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三人不声不响,很快走出了天龙观。 小童将二人送到门外,鞠躬施礼。 林家父子拱手还礼。 小童转身离开。 林勇林隽坐上马车,向秦国公府驶去。 车内光线黑暗,也并未掌灯,父子俩各怀心事,都默不作声,只听得车外雨声越来越大,很快下起了瓢泼大雨。 过了一阵,林勇才开口说话:“文商,为父想送你去天龙宗修行,回家之后,你准备一下。”
林隽应了一声“是”,然后又道:“父亲,我道树闭塞、气海坍塌、身体衰弱,天龙宗恐怕不会收我吧?”
林勇头痛道:“为父又何尝不知?要想入天龙宗,还得通过考核选拔。你肉身孱弱、道树闭塞开不了灵脉,神识稍动就会陷入昏迷。怎么通过考核,倒的确是个难题。”
犹豫了一下,又道:“我请归清真人收你为徒,可她说不收男弟子,恐怕也是托词而已。”
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枚竹牌,递给林隽道:“归清真人说最近天龙宗正在招收外门弟子,给了我这枚竹牌,凭竹牌就可以报名参加初试。凡有天赋者,都有可能被选中,你姑且去试一试吧。”
林隽接过竹牌,心道这不就是准考证么? 还好有个国公老爸,虽然不能直接入选,但好歹拿到了海选资格,不然就凭自己的资质,怎么可能拿得到准考证? 听父亲语气焦虑,他宽慰父亲道:“我这天赋资质,任何一位高人,恐怕都不愿意收我为徒。收我为徒,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吗?其实倒也不是非得入天龙宗不可嘛,我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林勇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用骗我了,你的情况我都已知晓。入不了天龙宗,你以后可怎么办?唉,你这孩子,气运怎会如此糟糕?”
林隽笑了笑,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轻松一点:“父亲,圣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天无绝人之路,明日我自去天龙宗试一试,您太过劳累,不必亲自陪我了。”
林勇听到儿子如此说辞,心中稍感安慰:经过这起杀人命案,林隽蹲过天牢,经历三司会审,倒是成熟稳重了些。 听儿子的口气轻松,林勇倒不好显得太过焦虑,说道:“也罢,反正天龙宗离得不远,朝歌城出去也就半日车程。”
“明日我让林虎送你去一趟,事在人为,不过不要勉强,人家收不收你,都不打紧。”
虽然语调轻快,但言下之意,对林隽拜入天龙宗一事,其实并不看好, 风雨交加中,马车回到了秦国公府。 父子二人从车上下来,早有仆人撑伞等候,将两人接回府中。 回府之后,林勇困顿交加,嘱咐林隽一声早点休息,就回屋安寝去了。 林隽回到自己房中,将麻衣道人赠与自己的玉佩拿出来,在灯下细细打量。 玉佩小巧,通体透白,一面刻着一把剑,另一面则刻着“生尽欢、死无憾”六字。 他看了半天,不得要领,将玉佩收了起来。 懒得再去费神多想,林隽吹灭床边的灯烛,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林隽就醒了过来。 他梳洗完毕,吃过早饭,走出门去。 秦国公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旁边有一个干练的劲装大汉正在等候。 林隽认识此人,名叫林虎,他跟了父亲十多年,现在是秦国公府的护卫首领。 林虎性格沉稳,见林隽出来,并不多言,只是抱拳一礼道:“二公子,现在出发吗?”
林隽点头道:“走吧。”
说完钻入车厢,闭目养神。
林虎心中微微诧异:这位平时飞扬跋扈的话痨纨绔二公子,刚刚说话居然如此简洁? 他哪知道林隽满腹忧愁,根本无心说话闲扯。 林虎坐上马车,一甩长鞭,驱赶马车跑了起来。 车身微微一震,然后逐渐加速,慢慢进入匀速前进状态。 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后,马车停住,只听林虎在车外说道:“二公子,到了。”“嗯?”
林隽心中奇怪,不是要半日路程么?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林隽下车,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