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不过七日的时间,乐稚提到的那些织云岛子民们的家眷,早在三家漕(海)运船的协助下,逃离了北雍这个是非之地。 姑母故意留下她在岛上所有的亲信,由她的亲信蛊惑岛上那些不甘现状的百姓离开织云岛,谁曾想那些人一上岸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就先签下了卖身契。 因为向往岛外生活而来到,什么根基也没有的贫苦人家,才上岸就被卖身契绑住了手脚之人多了去。 姑母这招也真是阴损啊! 彻彻底底染上了那些权贵世家的恶习,亏得祖母爱惜岛上的百姓,从来不曾以卖身契这玩意儿控制他人,怎么到姑母这里就全不一样了? 深陷其中的百姓除了日复一日地遭受剥夺还能如何? 岛内的家眷,即便心里再不愿意,为了保全岛外家眷,也只能顺从姑母那些阴损的手段,这一来二往的错综复杂使然,他们根本无法快速清除所有的眼线。 眼下找出来的全是近年来离岛的岛民,时间更长远的根本无法探究,也只能如同颜娧所言,端正自身行为来唤醒那些人的内疚之心啊! 远处的船只终于整备好货物与物资,市舶司的官员盘查清点后,顺利地给予航行许可。 此时在漕运行里等待已久的相夫人出现在堤岸,丝毫不见中年颓然的身形,身着墨黑与玫红相间的劲装,腰间系着银灰佩剑,英姿飒爽地缓步踏入船舱。 那副看起来挺能打的模样,令颜娧吃惊地捂着唇瓣,偏头问道:“敢情你家姑母还是个练家子?”
“那是!芙儿都能过个几招了,何况是我姑姑,若不是被李泽使了手段,按着以往芙儿勤学的程度,同我较量都是不相上下。”
相汯说得那叫一个心高气傲,“而且,妳都练得,怎么我织云岛的女子练不得?”
她是计较这个问题吗? 颜娧气不打一处来地拱手说道:“既然如此谁的姑母谁解决去,我看戏。”
相汯:……完了,不小心得罪小妹儿了,心急不过顷刻,他反应迅速地立即拱手回礼,“这事儿还是劳烦小妹儿了,我…我…还得沉海呢!妳说是不是?”
“说到这事儿。”
颜娧取出锦袋里的重石令,在掌中轻抛了几下,看似极为难办地说道,“这令不好还啊!本来以为只是帮忙处理船只的问题,结果又牵扯织云岛内的内斗,还把无辜的我扯进其中,这十年内只收两成的收益……啧啧,好像太少了。”
相汯大眼瞪了瞪,心里莫名地愁了愁,她无辜?那天底下还有恶人吗? 此事织云岛的确理亏,也占了她的便宜,这些都毋庸置疑,可是两成的收益已经足以安顿岛上所有岛民的生活所需,要是再增加只怕日后的船舰维护都得有困难了…… 小时后那天真可爱的模样多么惹人怜爱,小妹儿定是被承昀那家伙给带坏了,否则怎会如此在意金钱得失? 再想想,掌握了兽军的她,要是真想对织云岛怎么着,似乎也不是不行,现在还能客客气气跟他要收益,那天翻脸不认人会不会直接带着兽军杀上岛? 而且…容静那一家子不正经的假和尚,也不知道同小妹儿做了什么约定,道真有个什么万一,相家不就腹背受敌了……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不停摇着头,银两可以少赚点,岛上的安宁与隐密还是比银子重要! 思及此,他不由得拿出头一刀缩头一刀般的气势,潇洒有魄力地问道:“妳说吧!这次什么条件。”
被这壮士断腕的豪情给惹笑,颜娧眼底绽出许久未见的温婉,唇瓣也勾勒了玩味的弧度,“相家主爽快得令人吃惊啊!”
“小妹儿,行行好,我挺可怜的呢……”相汯当真拿她没辙,谁让他自小喜爱那温柔可人的模样,虽然几次验证都自知表里不一,但是他仍确信定是承昀教坏的她! 看着他几近央求的模样,颜娧不由得为他掬上一把同情泪,活该这辈子注定被她坑吧! 他们想知道相夫人想要转手桐油大赚一笔,猛火油又会送往何处? 因此,相汯与她琢磨着怎么演一场一定要落海的大戏,只有相夫人亲眼见到相家主出了意外,她才会稍稍放下戒心安排猛火油之事。 猛火油的用处她比谁都清楚,虽然已经换上了废油,稍不注意还是会引来大祸,如若真如她所料被用在雍城,那些足以烧掉半座城池的废油得有多可怕? 更何况现在春暖花开,夏季将近,碰上夜里天干物燥势必会酿成大祸,东西是她要求西尧出借,就得相汯保证安全无虞地交到织云岛! 跳个海算得了什么? 身为相家人的基本条件,入了海都能像活鱼般悠游自在,哪有心思用在担心他的安危之上? “行吧!我请任家主帮你寻个礁石多又好藏身的地方。”
“确定是藏身?那家伙会帮我找葬身之处吧!”
相汯可没忘记当年抢漕运权之事,原本该是梅珍堡与他取得多数的分配,两人自以为稳妥地私下提前庆祝,最终醉倒在酒馆误了事。 若非身为召集人之一的蓝江漕运叶管事,肯按照日前会晤内容给他们留下部份,只怕当时任征就把他给大卸八块了! 到最后还是他参透了小妹儿话里的玄机,放弃了织云岛那部份的漕运权,一来稳定岛内平衡,二来把他的部份交给任怔,弥补梅珍堡失去的成数,这才挽留住了两人的“友谊”。 “这个提议好!待会我吩咐下去。”
任征如孤松挺立的身影出现在船板,半梳发青玉冠配着青丝飘带,随着海风轻轻飘荡,俊雅文弱的面容朝着船顶上的两人,不合时宜地吆喝,“敢问世子妃,小的还救不救人?”
两人闻言,一个笑得开怀,一个愁得眉头紧锁,倒是问问题的人没有半点在意地寻了棹郎们备下的木椅落了坐。 “任家主好说,救当然得救,我美好的青春年华还得继续过!”
相汯没敢指着底下指望救命之人,不得不可怜兮兮地哀求着,“相家传到在下这代,只剩下一个我了,还请任家主高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