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喊着上天要有好生之德,的确简单得多。”
舒赫又冷哼了声。 煊和帝面色一凝,脸上挂满了无处可发的不悦,却连悻悻然神态也不敢表,哭江那可是神国时期,示意上天惩戒属地的酷刑,千年来真正见过的有几人? 更何况神国帝后已消逝多年,此时突来的神罚又是由谁而起?难道真是奕王所为? 不可能! 他是谁,能让神灵降罚? 就因为那具少了先祖庇护的骸骨,让他有直达天听的能力? 思及此,煊和帝唇瓣凉薄的一勾,真有能力为何与父王被同囚戏秘盒呢?眼下能说得出原因的也只有舒赫了,不找他解决要找谁?是以,他轻蔑地清清嗓子沉声问道:“敢问道长打算如何解决?”
“圣上想要快,还是慢呢?”
舒赫没错过那蔑视的笑容,也只能回头遥望天际摇头叹息,哭江已下东越的国运也算走到头了。 煊和帝的心性改与不改已经没有多大关系,难不成能逆天改命造福万代?这世上能有小师妹那种机运与天赋的人又有几人? “道长,事态紧急,自然越快越好。”
城楼下传来由远而近的请托声,拿着不知写了什么的明黄的绢布,气喘吁吁地停在半道歇息,歇着歇着就跪了下来。 “启禀圣上,臣已拟好罪己诏。”
“有劳黄老。”
煊和帝亲自下阶梯取来罪己召,再飞身上城楼,亲自交与舒赫,凉薄的唇线勾起了玩味。 舒赫:…… 大意了! 果真是皇帝,连罪己都不用自己写,才多久时间马上就有人急呼呼地帮他送来,真是的! 他撇撇嘴说道:“盖个血印吧!”
“圣上不可!”
台阶的黄尚书阻止未果,煊和帝已抽出腰腹的绵锦剑,在手指上画了一刀,鲜红的掌印落在黄绢缓缓晕开。 舒赫嫌恶地以尘丝接过递来的黄绢,其实心里乐呵得不得了,罪己召哪是主要的目的?要的就是他鲜血罢了! 要快速解决那一万南楚士兵,不让其真成诅咒下的冤魂,需要一个主动承担恶咒之人,煊和帝愿意与帝王身份承担那是最好。 不然他慢慢将尘丝解开也成,等到大量的尸水没入地下,整座越城还有生机可言? 哭江的影响下,短时间要处理上万的浮尸容易吗? 不光是百姓的生活不能解决,整个越城的气运都会因为尸臭而逐渐衰败,到时候整个越城都会变成一座死城。 煊和帝此举承担了万人的怨气与越城的颓败,说得好听由帝王承担,那也是皇朝悠远的传承,有足够的家族成员来承担这个恶灾,然而东越皇嗣凋零,新帝登基又有多少子孙能来帮忙承担? 梁王费尽心思给留下了后嗣,甚至觉得天谴不会来? 眼下灭绝的会是哪个家? 鼻尖迎来饱含浓重尸臭的气息,舒赫沿着城墙缓缓往闽江走去,在走向天际透过云彩映下的光芒后,残破的青灰道袍竟有意识般地逐渐修补了道袍。 在踏上最后一个城垛时,已成为绣着各色蟠龙的青色法衣,就城楼上的人以为他无路可去,脚下的尘丝竟透着银光,如同绳索般搭起前往闽江的路。 城墙下的百姓乍见此景,各个惊呼赞叹,四处都开始呼喊着郝舒子救命,随之而来的叩拜祈求更是络绎不绝,目睹闽江惨状的兵士们更是不停哀求,祈求他能再次弘现道法拯救越城。 “难道他真是仙人?”
黄尚书呐呐无言地看着走在半空中的身影,即便东越术法超绝,也不曾见过浮空术啊! 更何况东越多数的术法已经消失殆尽,留在皇族手里能够掌握的又屈指可数,在老皇帝之后根本没多少子孙能运用得当。 煊和帝不悦地睨了老者一眼,吓得来人赶紧噤声低头,再次看着那个背影久久不语,若非亲眼所见,也不愿意相信真有道法如此深妙之人,也是在此刻真正体会父王对郝舒子的依赖,心里甚至也期望他真能妥善处理此事。 就在他还没来得及消化不可思议时,舒赫已离闽江岸边不远,明黄的绢布在随着尘丝张扬在江面,原本无法动弹的水流尸,此时似乎感受到招唤般的缓缓浮沉,蜂拥而致的官兵与百姓都被吓得不敢出声。 浮在半空的舒赫拂尘一挥,尘丝似乎有生命般迅速拆解了绢布,将染血的丝线融入宽广江面上,倏地,沉在底下的尸首竟冲出了群尸,那身着将帅甲胄的身影,无意外应是这一万楚军的将领。 遭江中生物啃噬过的身躯早已不复完整,残留的血肉正悄悄抬起右手,宛若在世时指挥大军的模样,肃穆得令人胆颤心惊。 在此同时,浮尸们似乎受到指引般也随着蠢蠢欲动,平静的江面猛地掀起波涛巨浪,过于靠近江岸的人们被波洒了一身绯红而纷纷躲避。 舒赫口中喃喃不止,单手捏着各式指诀,随着拂尘牵引,随着异动的水流尸也有愈来愈多之势,站起半空的身躯,队列有序地往江岸移动,然后在岸边整齐划一的堆叠在一处,吓得人们频频后退深怕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在第一波动静平息后,舒赫切断了所有尘丝间的联系,几乎在同时黑压压的铠甲开始如浮萍般随波各处飘荡。 舒赫大大地呼出了一口气,敛息收了指决与拂尘,头也不回地踩着无形的绳梯,横越江面远离吵杂的人群。 不知何时来到江岸的小道驴,早在不远的山道等着他。 他可没想打算留下来继续收烂摊子! 早早把该做的事儿给完成,过上他云游各地的美好生活不是挺好的? 一次拉近百个尸首离江,他容易吗? 不趁机溜了,难道留下来继续捞尸? 给小师妹收拾善后那叫一个天经地义,帮煊和帝要掏心掏肺不成? 他又不是傻的! 嘴里不停哼唱着灭罪经来到小道驴身边,方才的华丽光灿不过昙花一现般的消逝,身上的蟠龙青袍也恢复成一贯残破的道袍。 “解决了,我们俩接下来要上哪儿去呢?”
他轻抚小道驴再迅速爬上驴背,在牠耳边轻声问道,“你最近都饿瘦了,再上晓夷山饱餐几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