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画许久不见宴轻说话,以为他睡着了。 她热的不行,悄悄地往外打算挪挪。她刚一动,宴轻皱眉低哼,“别动。”
凌画心里叹气,原来没睡着啊!这人形抱枕真不是人干的事儿,她真是煎熬死了,她小声问,“哥哥还是睡不着吗?”
那么这么半天,不说话在想什么呢,这么安静。 宴轻“嗯”了一声,似乎有几分与她聊天的兴致,对她问,“当年你敲登闻鼓告御状,板子落在身上时,在想什么?”
他想知道,她有没有想过,若是她一口气上不来死了,那萧枕的救命之恩呢?下辈子还?这扯淡的想法,她不会有吧? 凌画不知道宴轻怎么提起了当年她敲登闻鼓的事儿,但这个问题好回答,她轻声说,“我在想,只要大难不死,我一定要将太子太傅踩死,还有东宫不仁,有朝一日,帮萧枕也踩死他。”
宴轻点头,“这倒是正常的想法。”
他问,“你就没有点儿不正常的想法?”
凌画琢磨不正常的想法,有多不正常才算是不正常?她想了想,问,“我迷迷糊糊时,想要见一个人,算不算是不正常的想法?”
“那要看你想见谁?”
宴轻挑眉,“陛下?”
“才不是。”
凌画嘟起嘴,“我敲登闻鼓,就是为了见陛下,直达天听告御状,他是我一定会见到的人,但可不是多想见的人。”
她肯定地补充,“就是做梦都想见的那种。”
宴轻好奇了,“你说。”
“你。”
“啊?”
凌画笑,“哥哥很意外吗?”
宴轻不是意外,而是震惊,“你确定?”
“确定啊。”
凌画轻轻地笑,忽然也不嫌弃被他抱着热了,主动地往他怀里拱了拱,枕着他的胳膊,在他耳边小声说话,语调柔软,略略惆怅,“那时我只是后悔,当年你第一天做纨绔,跑去山珍海味阁吃饭庆祝,我怎么就没与我娘抗争到底,跑出去瞧一眼,该是多么漂亮的小公子,让我娘都连连称赞,因你长的好看,给你免了单。”
宴轻:“……” 竟然还有这事儿! 他稀奇了,“四年多前,我做纨绔的第一天,去山珍海味隔吃饭,当时你……和岳母都在?”
凌画点头。 宴轻回忆了下,“可是我也没见着岳母。”
凌画笑,“我娘自然不会把你叫到面前仔细看你。山珍海味阁是我娘的地盘,你在她的地盘吃喝,她想看看你,太简单了。”
宴轻想想也是,对她问,“你带我去栖云山,我曾问过你,山珍海味阁与你什么关系?我两次被免单,与你有没有关系,你当时矢口否认了。”
凌画小声地嘟囔,“当时不是怕你知道我很早以前就惦记过你吗?怕我对你用计,给你下悯心草的事儿暴露,毕竟你太聪明了。”
宴轻气笑,来了精神,“来,你来说说,你多早之前就惦记我了?四年前?你不是没见过我吗?”
“我娘见过啊。”
凌画叹了口气,“四年前,我娘为了教导我尽快接手她名下的产业,带我去山珍海味阁盘账,我被一摞又一摞的账本子弄的一个头两个大,听掌柜的说来了个漂亮的小公子,长的可真好看,他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小公子,好像是端敬候府的小侯爷,据说,那天正式做纨绔,来山珍海味阁庆祝一下。我说我去看,我娘让我把那些帐本都看完,看不完不准许走出房间……” 宴轻闻言点头,“岳母明智。”
凌画瞪眼,“我娘是强硬霸道,哪里明智了?”
宴轻啧了一声,“若是岳母当初允许了,我岂不是早在四年前就被你缠上了?”
凌画:“……” 这话说的也有那么点儿道理,让她无法反驳。 “然后呢?”
宴轻问。 “然后就是,我娘跑去看了,说你比秦桓长的好看,可惜了,怎么就误入歧途了。我说我喜欢最好看的,既然秦桓没你好看,让我娘去退了安国公府的婚约,给我定你,被我娘骂了一顿。”
“骂得好。”
凌画伸手推他,“不让你抱了。”
爱晕不晕吧! 宴轻不见多有力气,一手扣住她,她便推不动,宴轻轻哼,“你有婚约,还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你还有理了?”
凌画扁嘴,“我不早都说了不喜欢秦桓了吗?就是畏于我娘强权,每一回提出反对,都要遭一顿骂,我那时又没长大,翅膀又没硬,反抗不了她,只能先忍着。”
宴轻气笑,“所以,你一边忍着,一边就惦记着骑马找马了?”
凌画气了个人仰马翻,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伸手推开他,对她瞪红了眼睛,“宴轻,你还是人吗?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才不稀罕,我很小的时候就想退婚,我娘不让,退不了我有什么办法?哪里像你说的这么龌龊,骑马找马了?凌家遭难后,我自己立了起来,敲登闻鼓后,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安国公府那老太太在我敲登闻鼓当天,要去凌家退婚,被萧枕那王八蛋给拦了,她后来大概也觉得怕被人骂,才没那么急迫的拜高踩低要悔婚,等我能走动了,陛下宣我进宫,问我有没有本事接手江南漕运,我应了,在陛下跟前立了军令状,我刚出皇宫,秦桓跑去宫门口等着我,让我放心,无论他祖母怎么逼迫他,他也绝不悔婚。他指天指地的,就差挥剑以死明志了。我虽无奈,但也确实有些感慨我娘眼光好,无论安国公府什么样儿,秦桓未被淤泥所染,若是嫁给他,到也不错,但奈何我不喜欢他,我自然不想委屈自己,当日便想着,待与安国公府解除婚约,毁了婚,我将他当做兄长一般对他好,后来我亲自拿着婚书去了安国公府见那老太太,老太太自然没有悔婚的打算了,处处伏低做小,就差将她孙子卖给我让我立马带走了,脸面大转了个十八弯,唯利是图的那副嘴脸我至今记得。我当时还不得势,就算强行毁了婚,无论是于我,还是于秦桓,都没有好处,所以,我将云落派到了他身边。”
凌画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说完,喘了一口气,顿了下,红着眼睛说,“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除了算计你外,哪里有一点儿没按照我想的做,秦桓如今摆脱了安国公府那个泥潭,又金榜题名,对我也无怨言,有何不圆满?偏偏你,处处看不上我。”
凌画说着,忽然委屈上来,一下子气狠了,口不择言地撂出狠话,“你、你若是一直看不惯我,看我不顺眼,处处不合你心,质疑我品性德操,不是良善之辈,歪心歪肠,黑心黑肺,想着与我绑在一起,让你终生不舒心如意,视为污点,那我们就和离好了,或者你现在就给我一封休书,停船靠岸后,我派人送你回京,然后,我处理完凉州的事情后,亲自去太后面前请罪,放你自由。”
她说完,转身就要下床。晕船又晕不死人,她不惯着他了。 宴轻一把扣住她,躺着的身子也跟着坐了起来,认识到今儿是惹恼了她,他虽然不会哄人的伎俩,但到底天生聪明,懂得怎么放怎么收,怎么让人在最短的时间放下设防,也怎么让人在最短的时间消气。 以前他是不在意谁气不气的,但凌画生气,格外的让他意识到她脾气大起来,真是挺吓人的,至少刚刚他故意说出口的那句话见她一下子红了眼睛他就后悔了,他心里肠子都险些打结扔出去。 “你松手,你还拽着我做什么?”
凌画脾气上来了,伸手打他手臂。 凌画发起狠来,手劲儿也挺大的,至少宴轻就觉得这不是挠痒痒,而是真的被打的手臂挺疼的,但他反而觉得打他两下挺好,他也觉得自己刚刚挺欠打的,她如今不处处试探踩他底线了,他偏偏犯贱的想要试探她踩她底线,如今好吧,惹毛了吧? 惹毛了人,还要自己哄,自己受罪,真是得不偿失。 宴轻闷声不吭地抱着凌画,任她胡乱打一气,等她先发够了脾气,然后再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