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掌柜一脸惊讶:“你们那位爷已经回家了呀!”
“回家?”
尉大管家神色又凝重了几分,“没道理……” “就是回家了!得走十多天了吧,怎么你们不知道?听说你们去外地办事去了,我还问过那位爷要不要给你们留口信,他说不用……” 老道士抱着自己的竹幡,一边剔牙一边冲季妧嘀咕:“看来你这便宜爹心不诚呀,哪有接人接到半道自己回家的。”
季妧却丝毫不意外。 连住个客栈都这么龟毛讲究的人,可想而知本身该有多养尊处优。当初一身劲头接女儿,估计刚出门就后悔了吧?与其旅途劳顿吃苦受累的跑一遭,何不在家中舒舒服服的等着,反正他要见的人总会送上门的。 尉大管家回过身,正好瞥见季妧眼中的玩味,就想替自家侯爷辩解几句。 “小姐,侯爷确实要等你一起的,他定然是有急事……” “无妨。在随州等,亦或在京中等,左右都一样,换个地方而已。不过——” 季妧似笑非笑的看着尉大管家。 “等人是件很辛苦的事,回头别再累着你家侯爷,咱们还是赶紧的吧。”
尉大管家迟疑道:“天色也不早了,现在出城的话怕会错过宿头,赶了一天的路,想来小姐也已疲乏,这家店虽然简陋,但经过上回……勉强还算过得去,老奴提议在此下榻,小姐以为如何?”
季妧还能如何,自然是听凭尉大管家安排。 客栈掌柜还是很机灵的,得了吩咐,麻利就把第二进院子里零星的几位客人全部挪到了前面,而后将院子重新洒扫布置,这才恭恭敬敬请季妧入住。 房间里已经备好了热水,季妧洗漱罢,正在临窗绞头发,小曲突然跑了过来。 “那个尉大管家带着好几个人出了客栈,也不知要去哪。”
季妧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曲见她不上心的样子,着急的跺脚。 “你就不怕他跑了呀?他要是跑了,吃喝住店,谁给咱们付钱?”
能让这小姑娘着急的也就只有钱了。 “不用担心。”
季妧另换了一个干的巾帕包头发,“他不会跑的。”
“一群大男人,总不能是去逛街吧?”
“有何不可。”
小曲听罢,眼睛咕噜噜一转:“那我也要去!”
每次只要打着季妧的名义,想吃什么那个尉大管家就给买什么,她馋了,要去看看这个地方有什么好吃的。 季妧焉能不知她的小心思,也不拦着她,只让她喊上小舟同去。 小曲离开后,季妧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 其实尉大管家的心思她也清楚,什么错过宿头、怕她劳累,无非是想打听他们主子的行踪、以确定是否真的回京了而已,所以刚安顿下来就急匆匆出了门。 季妧有时都替这个尉大管家心累的慌。 一大把年纪,颠颠的从京城到关北,一心想帮主子达成心愿,可汉昌侯明显就是个不靠谱的,没准这会儿认女儿的热情已经消退。难为了尉大管家,一路上对她卑躬屈膝,还要受她的冷言冷语。 不过也是自找的,谁让他把主意打到大宝身上。 想到大宝,季妧不由深锁眉心。 若大宝果真被澄明先行送去了汉昌侯府,而汉昌侯又对所谓的女儿丧失了新鲜感,那大宝会不会受到苛待? 她虽没见过高门内院的龌龊,勉强也能想象出几分——女人们不见硝烟的战场,下人们捧高踩低…… 何况想杀她的幕后人物十有八九也在侯府,那大宝…… 不行。 不管尉大管家打没打听到消息,明天必须上路,路上必须再加速。 夜长梦多,她必须尽快见到大宝。 季妧这边刚做下决定,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吵闹,好像是什么人晕倒了。 推门出去,发现竟是姚嬷嬷那屋传来的。 客栈不比侯府,即便想讲究也没有条件,所以姚嬷嬷还有一众丫鬟是与季妧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季妧住主屋,姚嬷嬷则住在厢房位置。 几个丫鬟把门口挤的密不透风,叽叽喳喳着怎么办、如何是好,还有提前掉上眼泪的。 “自然是去叫大夫。”
突兀的声音横插进来,丫鬟们见说话的人竟是季妧,齐齐一愣。 “回小姐话,之前赶路,药材所耗无几,大夫街上采买去了,还未回来。”
“没回就派人去找,在这大呼小叫有什么用。”
丫鬟们受芸香影响,最初也觉得季妧是乡下来的,不免怀有几分轻视的心思。 但这一路下来,季妧的一言一行她们都看在眼里,慢慢发现,这位小姐虽然不重规矩,却并不如想象中粗鄙。 只不过她很少和汉昌侯府的人说话,对尉大管家都没有好脸色,下人们更不敢往她跟前凑了。 如今被她这样冷脸斥问,丫鬟们不自禁就垂下了头,心道主子确实是主子,光这气势也不是谁都有的。 “奴婢这就去找。”
最先回话的丫鬟领着两个小姐妹匆匆跑了,剩下的人则自动自发给季妧让了条路。 季妧进了屋,发现姚嬷嬷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而芸香并另一个丫鬟,一个将人半扶而起,另一个则在死命掐她人中。 “这样没用。”
掐人中只是一种检查患者有无意识的方法,并没有任何抢救作用,能醒的不掐也能醒,不能醒的掐破都没用。 季妧突然发声,芸香下意识松手。 反应过来觉得脸上过不去,不阴不阳道:“小姐拦着不让奴婢救姚嬷嬷,是何居心?”
季妧并不理她,挽起袖子走到姚嬷嬷身边蹲下。 芸香被无视了个彻底,欲要开口挽回颜面,被旁边丫鬟及时扯住。 “先别出声,看看她要做什么……” 季妧观察了一番姚嬷嬷的面色,道:“把情况大致跟我说说。”
芸香自不会开口,她身边那个丫鬟倒还算识趣。 “具体的奴婢们也不知道,只隐隐听到姚嬷嬷呛咳的很厉害,过来一看姚嬷嬷已经倒地上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季妧轻拍姚嬷嬷双肩,并在其双耳边呼唤,确定其已毫无意识,立刻用食指和中指触摸颈动脉,同时侧耳俯身聆听口鼻处的呼吸音,眼睛则看向胸腹部。 颈动脉搏动、口鼻处有气流呼出、胸腹部依旧起伏……呼吸还在,但十分微弱,随时有骤停的可能。 “把窗户打开,人全都出去。”
芸香精神为之一振。 “你要把我们支开做什么?姚嬷嬷眼看都要不行了,你就算再与她有怨,也不能……” 季妧直接一个冷眼扫过去,却不是看她,而是看向门口。 “都聋了?”
“是、是……” 门口那几个丫鬟应着声,赶忙就照吩咐做了。 芸香杵在原地,根本没有配合的意思。 和她交好的那个丫鬟悄声道:“你跟她较什么劲?让她折腾便是。我瞧姚嬷嬷的样子,十有八九是不成了,回到京城,老夫人问起来……” 芸香眼睛一转,安静的退了出去,却不走远,守在门口,只等着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