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卡塔塔仔细的观察着那些乘风破浪的黑色快船时,她不经意间注意到,有一只黑色的怪鸟突然飞速掠过了那些船的头顶,随后又急速升高,最后竟然稳稳停在了对岸炮台的上方。 “卡克努?”
因为深信翱翔之鹰的预言,卡塔塔本能的认为那应该是一只游隼。 印第安少女躲在岩石背后偷瞄,而她的族人们也都被爆炸声惊动。此刻这些人都拿着弓箭来到了海边山坡上的灌木从里,瞪着大眼观察着对岸的动静。 “翱翔之鹰没骗我们,真有白船啊!”
“那上面的白房子,是方的。”
“谁看见我女儿了?卡塔塔~~” 卡塔塔没有听见父母和族人的呼唤,因为海滩上那成千上万只受到惊吓的海狮,发出了远比爆炸声更为嘈杂的喧闹声。它们张着大嘴嗷嗷叫着,快速摇晃着肥胖的身躯,接连不断的跳入海里。 霎时间,整个圣佛朗西斯科海湾的北侧海面上涌动着一层灰黑色的毛毯,一个个长着胡子的小脑袋在水面上浮浮沉沉,警惕而好奇的打量着陌生来客。 坐在快艇中的陈英奇拍了拍身边同伴的肩膀,指着不远处那些惊慌失措的动物,大声喊道:“小柴,你看这里也有海狮!”
已经改名叫“柴荣”的苏充阿手搭凉蓬的望了一眼,惊讶道:“真多啊!这下不缺肉吃了!”
这种动物在苦叶岛的东南部沿海有很多,当地的费雅喀人一般会在秋季进行捕杀,以获取充足的油脂和皮毛,渡过漫长寒冬。 北海镇占领苦叶岛南部的大泊镇后,海狮皮和油脂就成了当地的一项特产。且不说油脂在经过简单加工后就是很好的保健药物,关键是皮子,只要拿到安平港,就会被各地来的客商一抢而空。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海狮肉又柴又腥,初次吃还能图个新鲜,吃多了便会觉得难以下咽。如今在苦叶岛南部的大泊镇上,老居民都不爱吃,只有那些新来的岛国农民才喜欢。 不过在刘铮的建议下,为了保证当地海狮海豹的种群数量,大泊镇每年只在秋季才会进行猎捕,而且将数量控制在三百头以内。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听了同伴的话,陈英奇不屑的道:“这玩意有什么好吃的!皮子才值钱!等打完仗去抓几头!”
柴荣听了忙不迭的点头,对这个主意深表赞同。作为一名曾经的八旗甲兵,他从未想到自己居然会远涉万里重洋,来到大海的另一头。 现在已是农历十月了,相比冰天雪地寒风呼号的苦叶岛,这里的气候让他感到十分舒适,不冷也不热,甚至吹打在脸颊上的海风也带着丝丝暖意。 在黑石镇煤矿经历了三年的劳役生活后,柴荣和陈英奇终于恢复了自由。不过因为暂时回不了盛京老家,两人便留在煤矿上当了正式工,每月能拿到10块北海元的薪水。别看钱给的不多,因为苦叶岛的冬季实在太冷,一年里起码有四个月不干活还白拿工钱,所以平均下来收入还可以。 像他们这样的前清军战俘如今在苦叶岛上有一千多人,最多的时候几近三千。这些人的家大部分都在盛京和吉林乌拉;由于北海军一直没有南下,所以就算回到大陆也是有家难回,偷偷溜回去更是会身陷囹圄。无奈之下,有些人便继续留在了煤矿,有些则被油田招走了,还有一些人则去了虾夷地的牧场。 当初民政的想法是让这些人留在苦叶岛落户,分给他们土地,把家属接过来。问题是五年过去了,苦叶岛南部那些被改造后的沼泽地也就能种点甜菜和黑麦,产量还不高;就算开出了十年的免税条件,好多战俘也不愿意。 面对这种情况,民政方面也是很头疼;北海镇如今的地盘太大了,比苦叶岛耕种条件好的地方多的是,也都急需开发。不说别的,单是新拿下来的嫩江平原,扔个一两万人过去都不嫌多。 如今大泊镇的农业人口几乎都是从岛国能登、越中和越后一带招募的穷苦农民,他们主要从事着养牛、打渔和耕种的工作。虽说劳作辛苦,气候寒冷,可一百亩地和十年免田赋的政策对他们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而且民政还对这些人许诺,只要干满五年就可以归化入籍。 去年夏天的时候,北海军训练部来黑石镇的煤矿招兵,当得知参加海外兵团除了能拿到每月20块银元的津贴,还能回到大陆上训练一年,不少人便毫不犹豫的报名了;即便当兵的首要条件就是剪辫子,他们也豁出去了,只要能离开那鬼地方就行。 回到西班牙人的要塞这边,经过一番忙乱,所有士兵的家眷都躲进了教堂,而印第安男女奴隶们也被驱赶着锁在了宿舍里,留守要塞的少尉随后又派出了一名中士,率领十五名士兵前往炮台支援。 别看这地方的名字里又是带“皇家”又是带“堡垒”的,其实就是一座带有土木围墙的大院子,顶多能防得住个把印第安人和野兽的袭击,因此炮台就变得非常重要。 当这些头戴铁盔的士兵们就到抵达目的地时,从炮台方向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让他们胯下的战马受到惊吓,不住的在原地打转,止步不前。士兵们看到一道黑色的烟柱在前方腾起,无不脸色大变。 当他们战战兢兢的来到炮台,就看见用来架设大炮的土台被炸塌了一半,几门青铜炮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地,而包括中尉在内的七八个人全都倒在血泊里。 面对如此惨烈的景象,十六名西班牙士兵都有些不知所措。要知道如今西班牙在整个加利福尼亚最主要的敌人就是居住在科罗拉多河下游的尤马人,而在北加利福尼亚从来都是“只有我欺负人,没人可以欺负我。”
众人这时已经再无坚守炮台的勇气,他们本能的想起身后的家人。要不是带队中士的坚持,连几名还在喘气的生还者都无人理会。于是当海外兵团的士兵们冲上海滩,乒乒乓乓的开了一通枪,又抵近扔了几颗手榴弹后,这才发现西班牙人已经跑了。 雷神号上,负责率领这次远征的王远方从无人机回传的画面中看到了炮台上竖起的红旗,便通过步话机命令登陆部队原地驻守,等待后续部队的到达。 一旁的副手鲁奇放下望远镜,转头问道:“老王同志,金山离海边远不远?”
王远方想了一下,答道:“好像离海边还有四十多公里呢,叫什么什么科洛马。不过我听赵新说,周围的河床里也能淘出金砂,那些最早的淘金者就是靠这个闷头发大财的。”
“这下赵老板又发了。不过他弄这么多黄金回去,会不会出事啊?”
听到鲁奇这么说,王远方微微摇头道:“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其他不用操心。他自然有办法。”
鲁奇之所以会来,主要是这货自从年初开完政体会,成了北海镇22人委员会中的一员后,心态就发生了变化。他觉得身为委员会的主要成员,要是以后总呆在钢铁厂,完全显不出他应有的身份和地位。 虽说转炉车间的工艺问题也很重要,可毕竟还在建设尚未投产,况且这个位置还可以找其他人顶替。 打仗鲁奇自认是不行的,所以当他把北海镇的民政和军工等部门了解了一圈后,发现老大的位置都被人占了,自己充其量只能当个副手。在他的心目里,怎么也得跟张波一样,弄个坐镇一方的产业老大才行。 思来想去犹豫了几个月,当听说赵新要组织远征队来北美大陆,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便毫不犹豫的自动请缨。 实际上随着中秋节后民政开发嫩江平原的计划一出来,再加上钢铁厂那个吞金巨兽,导致北海镇目前的黄金产出已不足以支撑海量的物资采购,这就使得开发北美金矿的计划提前启动。而原打算送往西爪哇的海外兵团也被派了过来。 赵新正愁没人去北美坐镇呢,闻言大喜。这次的远征行动虽然是以王远方为主,可他属于临时性质,毕竟人家明年开春还得带着老婆回巴城当总督,而且何喜文和丁国峰在军事上也需要他的支持。 在另一时空中,科洛马地区的金矿前后开采了一百多年,直到因为成本太高才被迫关闭。期间总共提炼出了580万盎司黄金,但据地质学家估计,仍有80%的黄金仍在地下沉睡。 问题是科洛马矿区还只是北加州金矿的一部分。历史上在1848-~1855年的淘金热期间,整个旧金山地区的金矿总产量高达1200万盎司,平均每年45吨。目前北海镇的各处金矿里,除了菱刈金山能与之相比,其他地方全都弱爆了。 由于目前西婆罗洲已经在名义上归北海镇统治,所以赵新就可以直言不讳的跟罗芳柏和谢结他们要金矿工人,后者也不敢不同意。多了不说,先来五千人就行。 赵新的计划是,以金矿产业带动华人来此定居,迅速占领从上加利福尼亚到加拿大西部金矿区的广袤地带。到时候不管是从河里得到的金砂还是开矿得到的矿砂,全都由北海镇统一收购。反正这年月各国基本上还是银本位,而银子北海镇还是挺多的。 再说了,到时候还可以跟墨西哥的西班牙总督府用丝绸和茶叶换取白银嘛,那里可一直都是世界上最大的白银产区。 正当“圣弗朗西斯皇家堡垒”里的人感到大难临头之时,一支带着哨子的长箭发出尖锐的呼啸,从几十米外的灌木丛中疾射出来,飘然落在了要塞内的空地上。 一名西班牙士兵上前将其捡起,就见箭杆上绑着一张纸条,打开一看,完全不认识。他急忙拿着箭向要塞内仅剩的一名军官报告。 德索拉少尉接过信打开一看,愕然发现上面居然是用英文写的,是封劝降信。上面说给他们两个小时,必须缴械投降,否则将无法保证要塞内众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无耻!”
德索拉气的脸色铁青,他想了想又吩咐手下道:“去把维雷兹修士叫过来。”
很快,顶着一个冠状地中海发型的修道院院长跑了过来,他看完信也是一头雾水,心说“共和中国”是个什么鬼? 这也难怪,很多在加利福尼亚的西班牙人几乎从没去过东方,他们对东方唯一的了解渠道就是通过往返于菲律宾和墨西哥之间的“马尼拉船队”。 修道士还在消化劝降信里的的内容,德索拉少尉正在仔细研究着那根一米多长的哨箭。他能确定的是,这玩意既不是印第安人的,也不会是俄国人或英国人用的。能射出这么长羽箭的弓,想想都令人咂舌。 “少尉,我想出去跟他们谈谈。他们的信是用英语写的,这里除了你,就只有我懂一点英语。”
“我派两名士兵护送你过去。”
“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
“好吧,神父。如果你坚持的话。不过您一定要小心,他们这样毫无理由的袭击我们,来者不善啊!”
半个小时后,穿着一身褐衣斗篷、佩戴着绳结束腰的维雷兹修士便在炮台外围见到了自称“共和中国”的入侵者们。 他惊讶的发现,这些人竟然长着一副和印第安人差不多的黄色面孔,只是脸上没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彩绘,而且他们面颊无须,头发也理的很短;甚至所穿衣服的样式、戴的帽子也和他所见过的大不相同。 在见到对方的带队军官并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后,他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请问,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西班牙王国的领土,隶属加利福尼亚州。上帝在上,你们为什么要无端对我们发动袭击?”
站在维雷兹修士面前的军官叫李时,原名李大栓,今年二十二岁。八年前,他全家四口被徐大用花了十二吊钱从开封人市上买了回来,在徐庄呆了半年被送去了北海镇。李时在北海镇的小学校读了四年书,之后又去了少年军校读了两年。海外兵团成立后,已经是中尉的李时被调了过来,并且提升一级。 “中国人!我们来自大海的另一边,东方!”
李时操着一口蹩脚的英语道:“这里,无主之地!你们才是侵略者。该说的,信上已经写的很清楚了,两个小时,必须投降,否则将发起进攻!”
“不,不是这样的!军官先生,我刚才说的很清楚,我本人是方济各会的修士,受加利福尼亚教区主教的委派来到这里传播上帝的福音,给这片蛮荒之地带来文明!”
关于这些传教士的问题,鲁奇在来的路上就给所有军官士兵讲过。他用西班牙殖民者征服美洲的事例向大家表明,别看这些人表面上慈眉善目的,其实内里没一个好东西。 李时一时间想不出怎么用英语反驳,便直接爆了粗口:“狗屁的civilization!你们就是一群丧尽天良的混蛋!”
看到周围的士兵突然爆发出哄堂大笑,维雷兹修士猜测对方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李时指着海面上的雷神号下了最后通牒:“看到那条船了吗?上面还有几百名士兵,他们很快就会上岸,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不投降,我们直接开炮,炸平要塞!”
“那些人就是一群蛮不讲理的恶魔!”
垂头丧气的维雷兹修士回到了要塞,向德索拉少尉讲述了自己的见闻。当得知敌人是从大海的另一边来的,少尉整个人都懵了,心说我们跟东方人无冤无仇,他们这样干,就不怕王国报复吗? “这是一个重要情报,要马上向蒙特雷方面报告。如果他们的下一步是进攻那里,必须让州长阁下早做准备。”
他所提到的蒙特雷,是西班牙人在加利福尼亚州的首府,依山傍海,距离有本地一百多英里的路程。 “那么他们提出的条件?”
德索拉少尉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语气艰难的道:“神父,我知道您在这座修道院上投入了无数心血,可咱们就这么点人,还有不少女人和孩子,继续战斗无异于白白送死。神父,还得辛苦您再跑一趟,就说我以要塞指挥官的名义,只要他们能保证大家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我们愿意投降。”
维雷兹修士第二次来到炮台求见的时候,愕然发现这里又多了一百名手持武器的彪悍士兵,他这才明白李时没有说大话。 一个小时后,圣弗朗西斯皇家堡垒打开大门,在上百名持枪士兵的警戒监督下,要塞内的守军全部缴械投降。 期间有一名西班牙士兵因为腰间一柄带有宝石的匕首不愿交,跟陈英奇发生了争吵。在得到李时的示意后,陈英奇抬起杠杆步枪冲对方脚下连开数枪,直接就把在场的西班牙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德索拉少尉心有余悸的打量着对方手中的武器,目光中全是惊愕,心说自己的决定真是太明智了! 无论是王远方还是鲁奇,都没打算留这帮人吃晚饭,于是所有西班牙人均被勒令带上家当马上离开。不过当修道士们打算将那些被囚禁的印第安人一起带走时,遭到了制止。几个传教士虽然表示抗议,奈何海外兵团的士兵们完全不予理会。当修道士们还想死皮赖脸,他们干脆把人一架,扔到了要塞的大门外。 至此,北海镇在北美大陆的第一个据点被拿下,由此也迈开了在新世界的扩张步伐。 当北海军的红旗在要塞中升起后,鲁奇宣布,这处原本被西班牙人称为“圣弗朗西斯科”的地方改名为“金门镇”,至于旁边的海峡则被称作“金门海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