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贺出身于近江南部的“甲贺流”,他原本姓和田,出自“甲贺二十一家”里多喜家。他们这一族最有名的人物便是桃山时代位列丰臣三中老之一的中村一氏。 跟后世的那些漫画和传言所说不同,战国时代的甲贺和伊贺之间有时虽然敌对,但其实关系很好。这两个地区自古就被称为“锦鲤一国”,两派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通婚的不在少数。 甲贺父亲死的早,到了十五岁需要顶门立户了,因为母亲是来自纪州藩的西村氏--伊贺众之一,于是被舅舅收为养子,有幸进入江户,成为了一名“御庭番众”。 所谓的“御庭番”,是八代将军德川吉宗在位时设立的直属将军内廷的情报机构,大本营设于江户城本丸的花园内。听上去是不是有点熟悉?清廷“尚虞备用处”的大本营也设在清宫的御花园内。感觉有花有树的地方,似乎可以很隐蔽的听取手下汇报情况,呵呵。 因为德川吉宗是来自御三家的纪州藩,所以御庭番最早的17人都是来自于伊贺众,之后虽然又多了9家,不过都来自于上述17家的分支家族,因此也被称为“伊贺本弘敷”。 话说江户时代自德川家康以后,不管是伊贺还是甲贺,早就失去了忍者的功能。另外担任幕府正式巡视员的“御见助”里的很多人渐渐都成了以担任使者为主要工作的仪务官,直属于幕府的检查能力仅流于形式。 御庭番众表面上是负责守卫并打扫本丸的庭院,实际则是在岛国各地进行情报收集与监视诸藩的将军直属密探。这些人在执行任务时,伪装的身份方法多种多样,农民、行商、小市民等等,唯一不会装成的就是后世的“忍者”模样! 不过别看“御庭番众”经常能见到将军,可他们连最低阶的武士都不算;一旦有人晋升为武士,就得离开这个机构。 当年贾贺奉幕府之命,乔装身份试图混进前往北海镇的流民队伍,谁知北海镇不收单身汉,于是只得转回去把儿子新之助带上,登上了前往北海镇的船。他老婆早已去世,老丈人家也不富裕,父子俩便一直相依为命。 后来贾贺被分去了富尔丹城,经历了和清军的那场大战,北海镇的实力让他着实震惊,大开眼界。不过很可惜,他费劲巴拉搜集的情报根本送不出去。 说起来,贾贺父子还是刘胜和乌希哈两口子的“媒人”。七年前的冬天,一头饥饿的老虎不知怎么就闯入了贾贺家的院子。要知道岛国是没有老虎的,从没见过老虎的新之助完全不知道害怕,还试图大声驱赶;要不是附近的邻居拼命敲锅又敲盆的吓跑了老虎,父子俩险些成了老虎的晚餐。之后就是刘胜带人进山打虎,偶遇乌希哈,成就了一段北海镇至今还在津津乐道的佳话。 身受重伤的贾贺原以为父子俩肯定是要命丧异域了,谁知经过洪涛两口子的精心救治,又拿出了珍贵的破伤风血清和大剂量的抗生素,被毁了容的贾贺居然活了下来,一直在医院里养了半年才痊愈。 有感于救命之恩的贾贺把儿子新之助托付给了一户邻居后,便去了治安警署自首,交代了自己的幕府密探身份。结果嘛,由于贾贺并没有做什么危害北海镇的事,再加上情报也没送出去,很快就放出来了。 又过了两年,已经娶了媳妇又多了个闺女的贾贺,突然在某天深夜被利吉秘密召见。对方告诉他,报答赵王和北海镇恩情的时候到了。从那以后,贾贺一家便离开了富尔丹城,周围的邻居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 事实上贾贺和其他二十几个人搬到了西拉河的东岸,住进了北海军训练基地的几间新盖的小院,后来那片区域被划给了北海军情报局。从那以后,贾贺就开始了地狱般的漫长训练,他们这些人的直接汇报对象是赵新,利吉不过是个传声筒而已。 秘密训练了两年后,贾贺被定期派回岛国,游走于江户和大阪之间,每次多则半年,短则两三个月,主要工作就是搜集市井情报。他的伪装身份是个游走各地的药贩子。要知道甲贺流忍者除了擅于刺探情报,他们还有一项祖传的手艺,那就是卖药。 根据《万川集海》的记载,甲贺众家传的药方包括了“饥渴丸”、“舟不醉药”和“风寒药”。前者配方稍加改动,就成了清咽利喉的润喉药;后两种说白了就是晕船药和感冒药。后世位于近江的“日新药品株式会社”,就是甲贺众后裔的产业。 和同伴从美浓屋分开后,贾贺便回到了一家叫做“高桥屋”的旅笼。早上起床后,趁着吃早饭的工夫,贾贺在廊下听着某人绘声绘色的讲述昨晚美浓屋的血案,跟周围其他住客一样时不时发出惊叹,完全看不出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到了当天晚些时候,随着一道从大阪发出的电波抵达北海镇,赵新很快就知道了昨晚京都的血案。看完电报,赵新沉默了片刻,便带着两个警卫来到了北海军后勤部利吉的办公室。 老大亲至,利吉还以为是来视察工作的,心说徐福南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搞得自己一点准备都没有。可赵新在利吉的办公室坐了好半天,黑着脸一句话没说。 利吉知道有事发生,可看对方脸色部队,也不敢问。就在赵新起身离开,正要踏出门口的时候,他对帮他开门的利吉道:“过几天替我去看看平太的老婆孩子。”
利吉听了,心脏咚咚咚狂跳,脸色唰一下就变得煞白,他这才明白赵新为什么过来。犹豫了片刻,利吉突然感到后脊梁一阵阵寒意,随即下意识的喏喏道:“主公,我,我想把这里的职务,辞,辞了。”
赵新皱眉看向他道:“辞了?你打算干嘛?”
“我给您看家。”
赵新叹了口气,在利吉的肩膀上拍了拍,道:“你现在也是给我看家,别胡思乱想!”
其实平太要不是去南九州刺探菱刈金山的情报,甚至把万造也给牵连进来,赵新还不会痛下杀手;他顶多就是把平太召回仙台藩,然后押送回北海镇软禁起来。 然而菱刈对北海镇的发展太重要了,这些年差不多有50%的黄金都来自于菱刈金山。一旦让德川幕府知道内情,绝对会引发轩然大波,搞不好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要知道赵新当初为了这座矿山,联合仙台藩灭了整个岛津家,还和幕府打了一场,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一天后,正在办公室里和刘台拱等人开会的曹鹏突然接到了一封电报,署名是北海军司令部,内容则是让他三天内和刘台拱完成工作交接,赶回北海镇述职,另有任命。 曹鹏一看就知道是赵新发来的,因为大名鼎鼎的“北海军司令部”就是赵新的对外发声机构,穿越众都知道。 好在今年宁古塔各地夏粮收割后的征粮购粮工作已经接近尾声,眼下已没什么大事,他便和刘台拱等人开始办起了交接。 曹鹏在宁古塔这三年,军事上的事大都不用他操心,虽然他也兼着宁古塔驻军“政治委员”的身份,但主要是起个监督和制衡的作用,所有事务主要是北海军参谋部在负责,于是他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大力发展农业和促进城市经济,实现城市商业管理制度化上。 宁古塔地区的土地开发是从有八旗驻防开始的,早期的八旗旗地是在康熙三十三年正式形成。旗地属于清代的国有土地,官兵不得私自买卖,旗下庄丁耕种旗地,所获粮谷除纳义仓米外,供八旗官兵开销。随着顺康雍三代大批流人被流放至此地,成为披甲人的奴仆,迫使其额外垦荒,因而旗地数量与日俱增。 根据缴获的满文档案账册统计,北海镇占领宁古塔时,八旗旗田总数为442434亩;另外,宁古塔地区的私有土地是数是51922亩,上述两者相加,总数将近495000亩。 之所以会有这么高的耕地面积,主要还是跟这年月的耕种方式有很大关系。因为地广人稀,再加上气候寒冷,早期都是采用较为原始的“火田法”耕种方式,也就是第一年开垦后无法播种,第二年再垦才能播种,如此地越种越熟,到了第五年就可以算是腴地,然而到了第六、第七年,地力就耗尽了,然后就去开垦新田。如此一来,耕地越开越多。 从关内来的流人虽然给宁古塔的农业生产带来提高,可也相对有限;要知道这么大的耕地面积,像关内那样的精耕细作根本照应不过来,所以只能在部分地块上实行。 另外宁古塔地区设有南马厂、西马厂和牛厂,除了要为驻防八旗提供马匹,还得为官庄上提供耕牛。满清之前的标准是每120亩地配一头牛,耕作效率可想而知。 曹鹏到任后,先是将旗田全部没收,而后又根据私田的开垦程度不同,制订了不同的赎回价格,前后用了半年的时间,通过协商外加威逼的方式全部收回。这么做目的是要通过“农业协作”的方式开展机械化大农业生产,摆脱靠天吃饭、随意烧荒的小农种植模式。 流人也好,庄丁也好,他们都是奴仆,没有自己的耕地,眼下有了五十亩地的使用权,再加上只交一成租子的税赋,自然是欢欣鼓舞。而那些拥有私田的满人和民户对北海镇的政策大为不满,可迫于北海军大胜清军后的武力威胁,都不敢反抗,有些索性举家逃往吉林或是伯都纳。 在人口上,移民署先后从富尔丹城和鲸鱼镇迁来了两千多户老居民,又在大沽口和清廷谈判后迁来了一千多户来自湖广的移民,这样加上原有的1800多户,宁古塔地区的总户数达到了五千户,人口超过了两万人。五千户就算是每家分五十亩,拢共也才25万亩,只占了耕地面积的一多半而已。 民政方面则派出了专门的团队,深入宁古塔、三姓城和珲春等地,手把手的传授技术,带着农户们修建引水渠、调来大型拖拉机深耕细作、合理施肥,再加上来自另一时空的高产麦种,第二年亩产就超过了三百斤。 北海镇种地有秘法这种事,这些年随着人员的流动,连满清治下的吉林和伯都纳地区都传疯了,福康安甚至还专门派人过来偷偷向农户收购麦种。问题是北海镇搞的是“大规模经营、大设施化”的农业生产模式,对留种过程控制的很严。个别满人家庭就算偷偷留种,也不知道里面的关键所在,而且往往是杂交种居多,非常容易退化。 再者就是小麦在拔节到灌浆期需要喷施磷钾肥,因为都是统一保管,这玩意满清费劲心机也没搞到。不过他们也打听出来了,可“磷酸二氢钾”这个名字搞的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是啥。 除了下大力抓农业,曹鹏对于商业的发展也是动了一番脑筋。话说一个城镇要想经济繁荣,主要是从四个方面入手:商户数量和交易规模、商业管理制度化、金融行业兴起、交通条件。后两项北海镇都有统一的规划部署,地方上要做的就是前两项。 曹鹏到任后,首先取消了满清治下的八种杂税;也就是牛马税、猪税、牛皮税、店税、当铺税、官秤税、官斗税、磨税。改变后的税制统一按商品交易额的百分之五征收,完税后领取票据作为证明。 对于之前满清官府所采用的由本行经济人代为征税的做法,曹鹏在和陈青松、赵新商议后决定暂时保留。经济人由行署核发“课税资格证”,上面有照片有钢印,算是税务部门成立前的一个过渡期。 过去宁古塔副都统衙署为了控制粮食市场和征收粮食交易税,设有官斗二十四面,斗头二十四人。在交易中,官府收税,斗头拿佣金。斗头由官府委派,并取得粮行保证,领取课税印帖后,方可执行过斗任务。 北海镇到来后,对粮食交易实行了统购统销,全部收回北海商社管理。原有的24名“斗头”在经过治安警署的甄别后,大部分都进入了北海商社下设的粮油公司。这些人除了领取固定薪水外,还会根据每年粮食收购的完成情况发放奖金。 跟北海镇、富尔丹城和伯力这些地方从一无所有开始建设不同,宁古塔、珲春和三姓在北海镇到来之前就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私人商业。打下宁古塔之前,城内已是铺户众多,门类齐全,其中有布铺13户,饭铺11户、杂货铺10、面铺28户、铁铺5户、油铺2户、碾铺3户、当铺10户等近百家。这些商铺有的是外地流民集资开办的,也有少数当地满人和流人入股合开的,股份有银股与身股两种。 另外位于城北卡伦屯的“义兴烧锅”,开业至今已二十年,也是当地的重要铺户。烧锅铺在宁古塔地区之所以重要,一是天气的缘故,不分男女都要喝酒取暖;再有就是满族人春秋两季的“跳神”祭祀,需要用到大量的蒸馏酒。 城市经济虽说初具规模,不过还远不能满足百姓日常所需。 比如北海镇来之前,当地百姓日常生活里没有蜡烛,而是点自制的“糠灯”。这是一种以麻梗为本,用苏子油渣及小米糠拌匀,粘在麻梗上,晒干后约莫一米多长,用的时候横插在木架上,风吹不熄。 再有就是宁古塔地区没有盐场,自明代以来,宁古塔地区吃盐都是通过和李朝互市换来的。每年十月李朝的大宗伯会派人来宁古塔通过官方卖盐,满清这边则是用马匹交换。 曹鹏在珲春建成了一家中型盐场,虽然每年只有七个月的生产时间,可还是让整个宁古塔地区摆脱了上百年来一直换盐吃的境地。此外他还开办了一家织布厂、一家蜡烛厂,均由北海商社与“恒丰当铺”的老板武振周合股出资。 为了杜绝铁匠铺私自打造兵器和弓箭,他将5家铁匠铺的铁匠和伙计都迁去了伯力镇的钢铁厂,仅在城内设立了一家农具维修点。虽然由五家变成了一家,可由于使用了电熔炉和新式机加工设备,工作效率大大提升,生产和维修农具的质量也比铁匠铺提升了很多。 刘台拱来宁古塔也一年多了,可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文教上,对其他事务只是有所了解而已;如此一来,他和曹鹏的交接工作足足进行了五天才完成。 此时“小曹大人”调任的消息已经在城内不胫而走,宁古塔城内的各商家老板感念其“恩德”,居然连夜赶制了一把由各家老板署名的万民伞,搞的曹鹏又是感动又是哭笑不得,感叹自己这两年多的辛苦付出也算是值得了。 在薰风门外挥手作别了一众送行的人群后,曹鹏的马车并没有驶上前往富尔丹城的大路,而是朝着珲春的方向而去。 他已经给赵新发了电报,告知自己会从摩阔崴的码头坐船,直接回北海镇。之所以这么做,除了比走陆路要快,再就是珲春城里还有个让他惦念不忘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