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次见面的时候,邓飞代表北海镇向蒂普苏丹赠送了两把做工精美的左轮手枪,并带有配套的火帽和纸筒定装弹,以及十匹清廷江宁织造出的蟒缎和一件紫貂皮大氅。 而等签约仪式结束后,邓飞又将用作演示的12磅炮和二十杆击发步枪送了出去,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蒂普苏丹这才命侍者将自己的佩刀取来,送给邓飞作为回礼。 邓飞虽然对刀不在行,可当他将刀身抽出一截,立刻就知道绝对是把好刀! 这刀并不是印度人的塔瓦弯刀形制,而是带有浓郁土耳其风格的基利长刀。刀身为弓曲形窄刃,长达一米,坚厚沉重,乃是用大马士革花纹钢打制而成。金黄色的手柄和华丽的刀鞘上镶有各色宝石,在刀身靠近握柄的位置上,还刻有一只老虎,正是代表“迈索尔之虎”的印记。 据蒂普苏丹自己说,这刀来自奥斯曼土耳其,佩戴多年,在之前和英国人的战斗里,曾用此刀斩杀了数名英国人。 捎带说一句,在另一时空中,蒂普苏丹的这把刀在其战死后被英国人缴获;到了21世纪,此刀在古玩市场的拍卖成交价格是21亿卢比--折合1.8亿。 还不等邓飞向蒂普苏丹表示感谢,苏丹的首相普尔纳亚抬手拍了两下巴掌,随后就见二十名健壮的男仆抬着几口看似沉重的箱子走进了宫殿。在这些人的身后,还跟着二十名脸上蒙着着面纱、身着质地轻薄的棉质沙丽的女人,一个个身材婀娜,尤其是露出的深邃眼眸显得极为动人。 难道要开唱?邓飞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后世宝莱坞的歌舞场面...... 谁知就在他端起咖啡喝了口,准备开始欣赏时,就见蒂普苏丹让人打开了箱子,在场众人除了邓飞,呼吸瞬间停止,都被箱子里散发着金黄色光芒的东西迷住了眼。 蒂普苏丹看到邓飞面色平静,毫不动容,心中不禁赞叹对方真不是一般人!可他哪知道,这点黄金工艺品在邓飞眼里实在不算什么,比这再多一百倍的金砖他都见过。 “这些,包括四十名奴仆,都是我送给北海之王的礼物。”
咳咳!邓飞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了,可拿人当礼物还是头一回碰上,他本能的就想拒绝。 “苏丹陛下,这个......” 满脸艳羡的杜洛瓦少校看到邓飞面露犹豫之色,急忙低声告诉他,苏丹送出的礼物不容拒绝,否则会被认为是侮辱。 好吧,瞧这事闹的,不想要都不行。他决定回去后就把这些人安置在刚买的那片土地上去,至于赵新就算了,腰子更重要! 交接完了礼物和四十个大活人,邓飞便向蒂普苏丹提出要看一下迈索尔的军队。他解释说自己要尽快赶回本地治理,以便通知北海镇方面将军需物资装船起运,同时也希望在临走前定下初步的训练方案。 蒂普苏丹当即应允,让手下的大臣立刻发布召集令,按照双方约定征召两千人到城外军营待命。 如今迈索尔王国仅剩下10万平方公里领土,也就是后世一个浙江省的大小。以如此一隅之地,根本养不起大批常备军。除了一千名的苏丹卫队,绝大部分都是平时为民,战时为兵。问题是迈索尔王国四面皆敌,如果没有北海镇的出现,蒂普苏丹头再铁也没用。后世的某些人总以为印度人一上来就对英国人采取“躺平政策”,其实真相是敢于反抗的都被杀光了...... “迈索尔之虎”的号召力那是杠杠的!在发出召集令后的第二天,从周边村镇骑着马赶来的两千名士兵便全部集结完毕,一个个身披锁子甲,拿着弯刀长矛,看上去杀气腾腾。 然而当邓飞、杜洛瓦少校和北海军特战营的几名军官在苏丹的首相和骑兵司令陪同下看过后,这才发现自己忙乎了半天,居然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语言沟通! 要知道这些迈索尔士兵都是印度教徒,只会讲卡纳达语,所以即便特战营的军官们都懂法语,也要经过一名精通法语和卡纳达语的翻译才能传递口令。 之前法国人的军事教官在训练时就得配个翻译,可问题是特战营的军官们对于法语还狗屁不通呢,难道还得再找个懂法语的中国人?这哪找去啊?! 语言关是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邓飞当场和额鲁等军官开了个小会,大家的一致意见是:要想让迈索尔军队脱胎换骨,凭几千人对抗英国人的四面包围,还得打赢,那么从训练条例到内务,必须全部照搬北海军,整体复制。如此也就意味着这些士兵必须要掌握普通话才行! 邓飞对此深以为然,这和另一时空中的“非洲解放军”是一个道理。他当即向陪同的苏丹手下提出,要先带三百名迈索尔士兵回北海镇在帕扎亚赖的领地,一边训练一边学习语言。等这些人掌握了一定程度的汉语,听的懂训练口令后,再让他们回来,传授给更多的人。 三百人并不多,蒂普苏丹想了想便答应了。不过他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让自己的长子谢扎达.海德.阿里王子也跟着去见识一下,顺带学习中国人的语言。 蒂普苏丹妻妾成群,儿女自然多,目前已经排到11个了。不过除了21岁的阿里王子,其他最大的也才10岁。 既然都带了一群人了,多一个王子不算啥。可等两天后出发时邓飞才知道,阿里王子光是随从就有男女几十号,吃穿用的东西带了沥沥拉拉一大堆,除此之外还有一百名护卫。 在返回的路上,邓飞让焦循去和阿里王子交流,传授一些简单的汉语对话。可怜的焦大才子连比划带猜,又靠着邓飞偶尔用法语帮忙,开始了艰难的教学任务...... 1792年的8月12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连日不断的大雨总算是停了。正在加尔各答总督府花园里逗弄两条爱犬的英国东印度公司总督康沃利斯伯爵,接到了一封从马德拉斯总督府寄来的紧急信件,打开一看,里面的内容让他大吃一惊! 查尔斯.康沃利斯,此人在历史上之所以被铭记,主要是因为他在美国独立战争中担任英军副总司令,并在“约克镇围城战役”后,率英军残部投降,成为了美国独立战争中级别最高的英国战俘。自他出任印度总督伊始,至今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了。 虽然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印度的总部目前位于西孟加拉的加尔各答,不过远在一百五十多年前,他们就在印度东南部的马德拉斯购买了一片狭长地带,并修建了圣乔治堡,之后就以此为据点从事贸易和殖民活动,将触手伸向了孟加拉地区。 从十七世纪开始,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印度设有三大总督府,分别是西部的孟买、东部的马德拉斯、以及孟加拉地区的加尔各答。自从1784年的“EIC法案”通过后,孟加拉总督成为了英国皇家军队在印度的最高总司令,马德拉斯和孟买的总督就成了孟加拉总督的下属。 马德拉斯位于本地治理的东北方向,两地陆路相距不到二百公里,坐船往来更是便利。自1785年《巴黎条约》后,随着英法双方进入和平状态,双方的商贸往来也进入正常化;所以本地治理那边有什么意外状况,马德拉斯那里不出一礼拜就能知道。 从邓飞他们抵达本地治理的当天,北海镇使团的一举一动就被英国人安插在本地治理的密探给盯上了。没办法,谁让雷神号那么显眼呢?再者由于法国大革命所造成的人心惶惶,法国人中的保皇党分子也和英国人有私下交往。 如此一来,仅仅过了一个月,马德拉斯方面就搞清楚了北海镇和法国人的合作内容,于是他们立刻向加尔各答方面报告。 康沃利斯总督在收到到马德拉斯方面的报告的两天前,刚刚接到从北部比哈尔方面传来的消息,廓尔喀摄政王巴沙都尔派出了使者,对方请求东印度公司派出军事援助,以抵挡攻入国境的清军。 所以当看到北海镇舰队抵达本地治理,和法国人签署了一揽子协定,康沃利斯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也太巧了吧?北面是清帝国进攻廓尔喀,南面是北海镇舰队到访法属印度,着实一副南北夹击英国人的架势。 于是他急忙将威廉.柯克帕特里克少校找来,此人之前曾参加与清帝国的军事合作,曾到访过广州、厦门和大沽口,跟北海镇方面也有过一面之交。 康沃利斯漫不经心的逗着两只大丹犬,等秘书将情况跟手下讲完后,这才问道:“少校,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威廉.柯克帕特里克想了想道:“我认为只是巧合。”
“唔......理由呢?”
“廓尔喀人在两年前就入侵过清帝国,去年他们又再度入侵,所以清帝国这次的战争恐怕是早有准备的。至于北海镇的赛里斯人......阁下,他们刚把荷兰人从巴达维亚赶走,又迫不及待的插手印度,恐怕将对我们构成巨大挑战。”
康沃利斯背着手在花园里来回踱步,沉思了许久才道:“柯克帕特里克少校,我决定任命你为东印度公司的全权特使,率领一个由二十名军官和一百名士兵所组成的使团,代表我本人去巴特那会见沙阿王国的使节,负责调停清帝国和他们的战争。”
“非常感谢您的信任,总督阁下!”
威廉.柯克帕特里克立正敬了个礼,随后问道:“关于对方提出的军事援助怎么回应?”
“只做调停,我们不会出兵!得罪庞大的清帝国,目前对公司没有任何好处,广州的贸易对我们更重要!”
康沃利斯说完又对秘书道:“草拟一封给霍巴特男爵的信件,让他亲自给赛里斯人发一封邀请函,同时务必查清赛里斯人在迈索尔和蒂普苏丹会谈的内容。”
康沃利斯口中提到的霍巴特男爵就是新任马德拉斯总督,由他发出邀请,也算是给北海镇很大的面子了。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北海镇,康沃利斯还是很忌惮的。当年的长兴岛一战,回国时路过加尔各答的约翰杰维斯少将曾仔细向他做了汇报。康沃利斯悚然惊觉,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风帆舰队和先进的卡龙炮在北海军面前居然跟纸糊的一样。这样一股强大的势力突然出现在印度,如果再和迈索尔达成联盟,将对东印度公司的殖民霸权将构成严重威胁。 对于坚决抗英的迈索尔王国,英国人那是必须要除之而后快的。只要消灭了迈索尔,孟买总督区和马德拉斯总督区就能连为一体,贯穿南亚次大陆,眼下唯一需要的就是开战的借口...... 康沃利斯想派人调停清廓战争,其实为时已晚,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多出一个邻居。在经历了一场连续八个昼夜的“东觉之战”后,清军的兵锋已经逼进阳布河谷了。 话说福康安在夺下热索桥后命令部队继续向南进攻,可喜马拉雅山南麓地形恶劣,所经之地无不是山径逼仄,乱石丛集。清军沿河行走,就算是夜晚也都是在狭窄的河岸上和石岩下露宿。好在走了一百五六十里都没遇见敌人,一直到了距离热索桥两百多里的协布鲁时,才发现对岸有大片廓军的碉堡。 然而这里的地形跟热索桥那里差不多,也是一条大河隔断,又因连日大雨导致山洪爆发,激流奔腾,清军顶着对岸密集的枪林弹雨拼死架了十几次浮桥,都被水流冲跑,只得放弃。 福康安无奈,只得故技重施。让和琳带着火器营在河对面的山坡上用12磅炮不停轰击,吸引廓军注意力;等夜晚廓军回营寨休息后,又派台斐英阿等人率手下敢死之士抱着粗大的木头泅渡过河。之后兵分数路,要么顺山仰攻,要么绕到背后偷袭,要么就占领侧面山梁后进行夹击。到了7月12日黎明,各路人马全部进入攻击位置,福康安随即下令合攻,这才将协布鲁打下。 7月19日,清军抵达了廓军防守最为严密的东觉。自南下以来,清军所过之地虽说都是险要,可只要有廓军防守的地方,自己这边多少也会有个坡,总能摆开一两门大炮。可偏偏东觉这里完全没戏。 此处地势凶险无比,两山夹河对峙,壁立千仞,站在山顶往下看去,“横河”宛如一线。而廓军在对岸据险修筑了大量工事,营寨在山巅,半山以下木城、石碉和石卡林立,只要能过河的地方,都设有工事。 7月21日,福康安做出如下部署:由和琳领火器部队在正面山顶用大炮向下昼夜轰击;台斐英阿率两千人分路绕行,越过雅尔赛拉、博尔东拉数道山峰,去摧毁位于东觉后方的廓军据点;他自己则率领额尔登保、安禄、张芝元、德楞泰、克界额、五绍、定西鼎等十几名将领和两千多士兵,经两日从上游的噶多普渡河绕行,于7月23日从山顶向下发起进攻。 因为地势狭窄,清军和廓军搅在一起,火枪根本来不及开,全凭弓箭和刀枪肉搏。尸山血海中,双方滚落悬崖者不计其数。来自四川绿营的杨遇春这一次大发神威,使用140磅的重弓接连射杀数十人,其悍勇让索伦达呼尔兵也愕然不已。 东觉的廓军被清军杀的魂飞魄散,死伤惨重,三路清军一直追到了雍鸦,这才停下了脚步。福康安不想停也不行了,连续八个昼夜的交战,当做军粮的糌粑已经吃光。近万清军登山陟险,绝大部分士兵的衣物鞋袜已经全都磨破,如今一个个光着脚,形同叫花子一般。没了鞋,山林中的蚂蟥蛇虫也让清军苦不堪言。 除此之外,喜马拉雅山的南麓气候多变,每天一到中午就是大雨倾盆,到了晚上又变成大雪,士卒多有冻伤,生病的不在少数。 直到此时,和琳才发现了北海镇提供的清凉油和风油精的妙用,这玩意对付蛇虫和蚂蟥竟有奇效,消肿止痛效果非常。福康安得知后,马上传令后方将北海镇所给的那批物资全都运上来。 而在廓尔喀方面,摄政王巴沙都尔已经离开了阳布,逃到了印廓边境一带。留守国都的王叔巴都尔萨野一改之前的傲慢态度,释放了被扣押的喇嘛和清军,让他们回去跟福康安解释,取得谅解,让清军停止前进。 不过一切都晚了!乾隆五十七年六月十九,即1792年8月23日,乾隆在接到“热索桥之战”的奏折后,除了颁发奖赏,晋升有功将领,又命军机大臣再次传谕福康安: “......总当荡平廓尔喀,以为一劳永逸......此次不可不直抵贼境捣穴,更不可留廓尔喀头人一人方为上策。福康安务须坚持定见,攻捣阳布贼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