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这一走就是好多天,这些年他还从来没离开十八世纪这么久。 带着老尤回到不冻港后,两人一分钟都没耽误,直接去了海参崴的机场包了架私人飞机,第二天中午就回到了国内。等飞机一落地,又直奔南四环边上的那所专看脑外科的著名医院。 “好好养病,其他的都别想。您那点宝贝东西我找了家智能仓储存进去了,地址和电话都存手机里了,这是钥匙。”
忙碌了几天后,赵新终于将老尤塞进了高级病房,之后就是一大堆的检查,为后续的手术做准备。趁着自己刚到的老伴出去找医生询问病情的工夫,靠在病床上的老尤握着赵新的手道:“让你费心了。唉,真是一转眼恍如隔世啊。”
赵新笑着说安慰道:“瞧您这话说的,等身体养好了,想回去看看就打电话。”
老尤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道:“虽说你不让纳妾这件事我举双手赞同,可是赵新啊,别再拖了!古人说相思成疾,那丫头每次陪我说话,三句话就会提到你。我劝了她好多次了,可男女之间这点事,那真是一字入公门,九牛拉不回。万一她和历史上一样......算了,北海镇地盘这么大,安置在哪儿不行呢?多陪陪她吧。”
赵新闻言点点头,虽然面带笑容,心里却是百般滋味。等从医院离开后,他觉得有些饿了,便在附近找了家饭馆,点了盘爆炒腰花,就着碗米饭默默的吃了...... 老尤的突然离开,在北海镇还是引起了一丝波澜。 首先发现不对劲的是汪中,他在赵新带老尤走的那天晚上提着老妻炖的一锅人参鸡汤登门看望,结果发现大门紧闭,怎么拍门都没人回应。紧接着就是第二天上午过来的王贞仪,当她发现也叫不开门后,还以为自己的老师有什么意外,于是便去了医院。可在住院部那里问了,却发现老师根本没住院。然后她又去了学校,找到副校长汪中询问,这才知道连汪中也不知道老尤去了哪里。 联想到赵新昨天突然出现在老尤家里,王贞仪推测这事肯定跟前者有关系,于是她就私下去问阿妙。 “啊~~这事啊,这事我知道。”
怀里抱着多福大王的阿妙眨着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一开始她听说赵新回来还挺高兴的,可等王贞仪把老尤的事说了,阿妙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哦?还请姑娘直言相告,赵王把老师带哪去了?”
阿妙把多福放在桌子上,然后起身走到闺房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下,随即关上门,回到桌前又抱起多福坐下。她这副神秘兮兮的举动搞的王贞仪有些糊涂,正要开口询问,就听阿妙道:“王姑娘也不是外人,这事我要是说了,可一定得保密啊!”
听到对方说自己“不是外人”,王贞仪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腾的就红了起来,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答应你便是。”
阿妙神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指了指天上,凑过来轻声道:“尤先生身体不好,主人恐怕是带着他回老家医治了。”
“老家?”
王贞仪有些懵了,她这才想起老尤曾经提过,自己这些人是海外遗民。 喵~~~多福大王把脑袋往阿妙的怀里拱了拱,表示十分赞同对方说的标准答案,真乖。 “姑娘你有所不知,主人曾跟我说过,他们来的那个地方,医术比咱们北海镇要厉害多了。恐怕尤先生的病很严重,这才必须带他回去医治。王姑娘你放心吧,尤先生只要回去了,很快便能康复。”
王贞仪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又叹息道:“原来如此。可先生为何走的如此匆忙,怎么连句话都不留一句呢?”
阿妙学着赵新的样子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老尤的想法。 二女又聊了一会,等王贞仪告辞离开后,阿妙这才背着手,回后院正房逗弄赵新的儿子去了。走动之时,就见她新梳的两根乌黑的大辫子不住的晃呀晃。 ...... 话说库伦方面在接到了两名谈判代表带回的“十条公约”后,连着三天都没有回复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他们每天都会派人去库依台站让骑兵团的人帮着转达,希望北海军再多给一些时日。 商卓特巴和堪布诺门汗二人深知,私下送点粮草什么的消灾免祸倒也罢了,就算是博格达汗知道也算是其情可悯;可要是答应了十条公约,则意味着以哲布尊丹巴为代表的喇嘛旗向北海军投降。 这种事没有大活佛的法旨谁敢自作主张?!况且大活佛正在热河陪着博格达汗,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根本办不到。 最要紧的是,满清方面的官员并不像多尼尔喇嘛达姆查喇布嘉所说,已经全部从库伦撤走。库伦办事蒙古大臣蕴端多尔济就带着二百余名护卫就藏在寺院库伦的一处“爱玛克”内,其主要目的就是通过掌控寺院库伦监视北海军的动向,并与昭莫多方面的蒙古骑兵互通消息。 而北海军方面也没心思跟一群喇嘛们消磨时间,到了7月20日这天,刘胜便命令已经抵达库依台的骑兵团和两个步兵团继续向南前进,仅用了一天时间就抵达了库伦城西南十里,图拉河北岸的位置。 在这支队伍行军的过程中,负责侦察的蒙古哨探离着很远就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似乎像是在打雷一般。不过由于北海军的骑兵们将警戒线撒开的足有三五里之遥,恨不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所以蒙古人的探子虽然感到有些不安,但并不了解究竟是什么。 部队抵达图拉河北岸后,依旧是搭建营地,修建防御工事。数千人一起动手,仅用了半天时间,三座成品字形、互为犄角的环形防御工事就基本构筑完成。到了傍晚,生火驱蚊的白烟就在工事内各处弥漫开来。 等到了第二天一早,齐胸高的防爆墙已经沿着工事外围的壕沟内侧围了一圈,在距离壕沟三百米的草从里,是一道道纵深为四米的低桩铁丝网,每组三十米长,各组之间都留出了一道能容两马通行的空隙;锋利乌黑的蝴蝶型刀片隐藏在齐膝深的野草里,任谁来了也会撞个头破血流。 到了第二天上午,北海军开始在图拉河上搭建浮桥。埋伏在昭莫多的喀尔喀蒙古人得知这个情况后,终于坐不住了;一旦让北海军渡过河,埋伏在山坡密林内的近万大军就会暴露。 率先出击的是车臣汗部的人马。他们以五百人为单位出击,一是试探火力,二就是伺机破坏正在搭建的浮桥。不过当这些人面对河对岸北海军阵地上射出枪林弹雨,一切都成了徒劳,蒙古骑兵们在死伤了三百多人后,很快就退了回去。之后蒙古人又连续派出数百人规模的小股骑兵进行骚扰,但都被北海军的机枪打的死伤惨重。 到了夜间,三千多名土谢图汗部的骑兵走出肯特岭,从距离北海军阵地以西20多里远的河道狭窄位置悄悄渡过图拉河,试图对北岸的北海军营地的侧后方发动偷袭。 他们在白天的时候已经和库伦城内的蕴端多尔济商量好,届时举火为号;土谢图汗部的骑兵从西北方向发起进攻,而蕴端多尔济会率领手下亲卫和这些天从库伦城内征召的两千多蒙古丁壮从东北方向进攻。 凌晨时分,抵达攻击发起位置的蒙古骑兵们在各旗协领的带领下,牵着马抵达距离北海军营地五里之外。此时北海军的营地里还是静悄悄的,不管是土谢图汗部的人马还是库伦城内的蕴端多尔济都以为妙计得逞,于是两个方向上的蒙古骑兵开始发起进攻。 霎时间,黑夜里的草原上如同滚过一道道闷雷,大地开始了震颤轰鸣,数万马蹄奔腾,声势惊天动地。 当前方的蒙古骑兵们冲到距离北海军胸墙三百米远的位置时,齐刷刷的就倒下了一大片,草丛里人喊马嘶乱作一团,人血和马血混杂在一起,将这片纵深只有四米的铁丝网地带变成了血肉磨坊。后面冲击的蒙古人根本看不清前方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本能的催动着战马继续向前,然后这些人便被之前摔倒在铁丝网里的人和马匹再度绊倒。 此时北海军的阵地上突然亮起了数十盏比太阳还要明亮的光芒,将蒙古骑兵们的位置照的一览无余。然而还不等那些骑兵们惊慌失措,霎时间,北海军的阵地上枪声大作,密集的弹雨将低桩铁丝网外的蒙古骑兵纷纷打落马下。 一名协领大喊道:“我们中计了!快撤!”
话音刚落,一团带着火光的烟尘就在在他身后炸起,紧接着,一团又一团的火焰在草原上腾起,那些试图撤退的蒙古骑兵一头就撞了上去,随后化为齑粉。 与此同时,在北海军十二团的阵地上,不断喷吐的火舌将那些从库伦方向发起进攻的蒙古人掀落马下。机枪射出的曳光弹如同在巨大的画布上画出的一道道红色线条,不停追逐着那些手持大刀长矛和火枪的蒙古骑兵。 “喀尔喀蒙古的勇士们!冲啊!杀光他们!”
已经四十多岁的蕴端多尔济因为大声呼喊而变得满面涨红,他身穿盔甲,挥动着手里的长刀,纵马向前。然而当挡在他前面的那些护卫被纷纷打落马下后,蕴端多尔济突然觉得大腿突然一麻,然后便是一阵火辣辣剧痛,简直如万刀钻心。他拼劲全身力气才没让长刀从手中滑落,正要再度高呼时,一颗不知从哪飞来的子弹正中面门。 满清驻库伦蒙古办事大臣蕴端多尔济翻身坠马,当场战死。 战斗进行到二十多分钟后,来自土谢图汗部和库伦城内的蒙古骑兵们损失惨重,活着的人犹如没头苍蝇一般在草原上四处乱跑。三团的阵地上,不管是十几门75毫米野炮还是迫击炮都停止了射击,而士兵手中的机枪和步枪也在一阵长音的哨声中停顿下来。 突然,一声嘹亮的军号从环形工事内部响起,让那些已经跑出两里地外的蒙古骑兵不由回头张望。 微曦的晨光的中,一千多名手持马刀的北海军骑兵排成了双人纵队,从阵地出口处鱼贯而出,然后便沿着低桩铁丝网之间留出的通道,跃过那些倒在草地上的战马和尸体,然后开始加速。 那些回头张望的蒙古溃兵们顿时魂飞魄散,他们拼命催动着胯下的战马,没命的向夜里渡河的位置奔逃。可没过一会,纵马奔驰的北海军骑兵就追了上去。 “周团长,我命令你,向库伦城内开一炮!”
步话机里,刘胜的大嗓门震的周和尚龇牙咧嘴。 “是!”
周和尚大声应了一句,随即又找补道:“总指挥,才开一炮啊?多打几发行不行?”
“放屁,老子就让你开一炮,哪那么多废话!”
“是!就开一炮,保证完成任务!”
轰!一发75毫米炮弹落在了库伦城内的街道上,爆炸的冲击将地面上的泥浆带上空中,而离炸点仅有几步之遥的一面白色木栅墙当即被冲击波掀的四分五裂。随后黑色的泥浆和白色的木片噼里啪啦的掉落在据此几十米外的寺院里。 “不好啦!汉人要杀进来了!”
“大家快逃命啊!”
“......” 仅仅一发炮弹,寺院库伦内的三十座爱玛克已经是乱做一团,上千名年轻的僧侣、庙丁和奴隶们无不是惊慌失措。 纷乱嘈杂中,年迈的洛布桑达尔嘉大喇嘛在侍从的搀扶下缓步走出佛堂,他捻着手中的念珠,厉声而喝,音如洪钟:“慌什么!所有人都去佛堂里念经!库伦城有诸佛护佑,万邪不侵!”
等空地上的人们在格斯贵喇嘛和其他堪布喇嘛的呵斥下平静下来,纷纷进入佛堂念经后,堪布诺门汗洛布桑达尔嘉命人将之前和北海军谈判的章齐布尔多济找了来,沉声道:“你去城外找那些北海军,请他们不要派兵进城,也不要再开炮了。告诉他们,一切都可以坐下来谈,就说我请他们派人进城谈。”
章齐布尔多济迟疑了一下,躬身合十道:“大喇嘛,他们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洛布桑达尔嘉想了想道:“若是不可为,那你们就带着一部分人去庆宁寺,其他人去达尔哈特,我一个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