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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电光争明(1 / 1)

时间就如古人诗里说的那样,朝风吹马鬃,暮风吹马尾,把日子一天天的吹走。  赵新在把张敬轩送走以后,又回到了北海镇。可怜陈继山这帮警卫,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跟不上赵新的节奏,这个冬天就只能留在伊尔库茨克了。  过了10月中旬,外东北的天气变得愈发寒冷,呼啸的北风伴着鹅毛大雪一连下了好几天才停。  这一天刚擦黑,成百上千的人走出屋子,站在寒冷的街道上,翘首等待,像是有什么重大活动似的。人群中既有北海镇新来的居民,也有从鲸鱼镇赶来看热闹的。闻讯而来的法国人、李朝使者、欲求见赵新而不得的长州藩使者,也都夹杂在人群中。  “听说了没?今天赛里斯人要全城通电灯!”

“什么是电灯?我就知道鲸鱼油灯。”

“我也说不好,前两天听那个邓船长解释过,但很难理解。事实上赛里斯人在这里搞的很多东西实在让人眼花缭乱。”

法国人当然理解不了,伟大的英国物理学家法拉第要等到三年后才会出生,眼下欧洲人对于电的理解还只是自然现象中电闪雷鸣,喜好科学的人目前还停留在莱顿瓶上。  来自李朝的商人指着不远处那根高大的路灯杆,躬身对蔡济恭道:“大人,我听说那些灯不用火就能点亮!  蔡济恭一脸不屑道:“荒唐!不用火难道是等着被雷劈吗?”

这位李朝的儒士来北海镇也一个多月了,他觉得偌大的城镇里处处都是看不懂的事物,也就那位身为副祭酒的汪中和岛国人林子平还能够交流,其他人实在不足与论道。北海镇让他最最不能接受的,是学堂里居然有女人做老师!  连男女大防都不顾忌了么?简直离经叛道!  几个梳着月代头、外披裘皮的岛国武士在人群中并不显眼,其中的一个头领模样的家伙对身边人问道:“又次郎,你数过没有?这样高大的杆子他们一共立了多少根?”

头领身边的随从连忙答道:“234根。我和村田君一根根数的。原本听说前两天就要点的,因为一直落雪才改在今天。”

晚上7点整,当电力口的穿越众们带着一帮技工学校的学徒们逐个检查了输电线路,确认各处无误后,随着吴安全在电话中下达“启动”的命令,一名负责操作低压变电所的电厂众随即按下了开关。  霎时间,从西拉河一直到北海的最西端,整个北海镇234杆路灯全部被点亮,整个镇子宛如白昼,炫人眼目。外乡人和新来的流民纷纷被头顶路灯所发出的光亮所吸引,不禁又交头接耳起来:  “我滴个娘来!真亮了!”

“上帝啊!简直像月亮一样,不对,比月亮还要亮!”

“哇!すばらしい!”

其实北海镇从建镇初始就一直用电,不管是学校还是医院,亦或是军营乃至西拉河东岸的工坊,电力早就成了北海镇发展必不可缺的能源。可直到今天,电灯照明终于走进了居民社区。  蔡济恭和其他李朝使团成员愕然的看着恍如白昼的四周,不由一阵阵的头晕目眩,眼花缭乱。没过一会儿,蔡大人就让手下搀扶着回了旅馆。  拉彼鲁兹伯爵抬头看着夜空中那一盏盏散发着白亮光芒的路灯,心中又是赞叹又是兴奋,心想这次来北海镇真是不虚此行!  想必随着自己的探险记录传回欧洲大陆,以后人们对中国着迷的将不仅仅是丝织、瓷器、装饰品和茶叶,也不再是耶稣会教士口中的小说、戏剧和礼仪,夜空中闪耀的“中国月亮”恐怕才是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吧?  仅以他在这一个月的所闻所见来说,谁要是再说科学在中国尚处于奠基阶段,拉彼鲁兹伯爵伯爵一定会用鲸鱼湾码头上的大铁船和西拉河东岸那烟囱林立的工场进行驳斥。  也许南面仍在被鞑靼人统治的古代中国的确处在专制王朝统治的愚昧时代,可这个由汉人和其他民族组成的北部政权却是一个极为富庶和先进的地区。  这里食物丰富的令人难以想象,每个新来的人都能吃饱穿暖;也许正是如此,这里的统治者才会禁止百姓弃婴。这里的国家机器武力强大,可没有人会因为对那位“王”的言语不敬而遭受逮捕。  不过就拉彼鲁兹伯爵的观察,几乎很少有人会对赵新言语不敬,那些口出抱怨的几乎都会遭到周围邻居的鄙视和斥责,很快就会被人孤立。  很多老居民最为津津乐道的,就是当初赵新带他们渡海来到这里,如何从一无所有到如今的万顷良田,阡陌纵横。  迄今最让拉彼鲁兹伯爵吃惊的,莫过于北海镇没有农业税和人头税,这在他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一个从不向农民征税的政权是如何维系他那庞大的军警系统和运转有效的官僚体系的?拉彼鲁兹伯爵真的很想向赵新请教一下。  两天后,法国探险队的一行人在邓飞的引领下,终于见到了那位“只听其名,不见其人”的统治者,不过对方那只有一百多平米的办公场所让拉彼鲁兹和几位科学家大吃一惊。  “尊敬的殿下,本人是法兰西王国海军准将--康特·德·拉佩鲁兹,很荣幸见到您!仅代表探险队全体和我个人,对您在与俄国人的战争中取得辉煌的胜利表示祝贺。”

带着羽毛的三角帽变着花般的随着拉彼鲁兹伯爵的手腕转来转去,最后向右后方高高扬起,同时拉彼鲁兹的右脚同时向后退了半步,向赵新探身弯腰致意。  “(⊙o⊙)...”赵新心说这姿势也特么太花哨了,要换了自己肯定玩不转。等他听了邓飞的翻译,这才微笑道:“很高兴见到您,准将阁下。诸位先生,不必多礼,请坐吧。”

其实赵新的会的外语还是挺多的,英语啦、日语啦、俄语啦、德语也懂那么一点点,可他就不会法语。  要知道如今的欧洲,法语才是贵族的通用语言。身为一个上流人士,社交中要是不拽两句法语绝对会被人瞧不起。至于说德语那叫粗鄙,说俄语简直就是是土鳖。即便跟苏沃洛夫攀谈的时候,也时常蹦出一两句法语,让赵新直翻白眼。  问题是法语实在太特么难学了!别的不说,光是数字就能把初学者绕晕。1~16都有固定用词还好说,从17开始,法国人就开始自我放飞。17是10+7,18是10+8......要是这样也就罢了,等尼玛到了70,又变成了60+10,80是4乘20!这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至于英语......穿越众会的那点英语18世纪的人能不能听懂都两说,所以赵新决定只用汉语。  交谈中,当赵新得知这群法国人还去过夏威夷,一不留神随口来了句“哈啰哈”,让十几名法国人一脸惊讶,心说我们在毛伊岛的时候没听说有中国人来过啊!  双方寒暄了一会,各自交换了礼品。拉彼鲁兹等人准备的是从星盘号船长室里拿来的一座镀金钟表,以及他们在鄂霍茨克买到了一些海獭皮;赵新代表北海镇送给了对方每人一包火柴、电子计算器、一副双筒望远镜、一副用黄铜打造的航海六分仪、一把北海镇兵工厂出品的汉代风格宝剑。  航海六分仪和火柴也就罢了,计算器、高倍的双筒望远镜和那把仿制的汉剑让法国人赞不绝口。  多明白啊!32000多层的手工折叠锻打,夹钢复合,覆土烧刃的汉八面剑形谁看了都说好。这玩意本时空目前也就北海镇能做的出来。  “准将阁下,不知道你对你们国内的第三等级如何看?”

“咦?殿下您居然连第三等级都知道?”

“哦,我是跟苏沃洛夫上将闲聊的时候了解了一些。”

当着探险队中的几名平民或是资产阶级出身的科学家,世袭贵族出身的拉彼鲁兹也不好用刻薄的语言,他斟酌了一下才道:“殿下,我本人觉得适当的变革是应该的。您知道,我本人也同意王权必须有所限制,而不能肆无忌惮。不过在我个人看来,特权永远不可能被消灭,不管贵族还是第三等级,大家追求的都是财富永固而已。”

赵新点点头,心说你老兄即是不幸也是幸运的。要是没有这次探险,搞不好就会被吉伦特派砍了脑袋。  毕竟这一次双方是礼节性会面,很多话题不好深入。谈到最后,拉彼鲁兹伯爵诚挚的邀请北海镇的大铁船能造访巴黎,他本人愿意作为随船向导。赵新表示会做考虑,同时邀请对方参加他在下个月举行的婚礼。  话说不管是法国人还是李朝、长州藩,这些人赵新都得挨个见。不见不行啊,尤其是李朝和长州藩,完全就是赖着不走,一副等着过年吃饺子的节奏。  赵新对李朝那帮人实在没什么好谈的,他对蔡济恭一点都不了解,只是想着表明态度完事。抱着这种想法,当他见到李朝一行五人时,对方出乎意料的举动让赵新哭笑不得。  “臣,朝鲜国正使,平康蔡氏蔡伯规,参见赵王殿下。”

蔡济恭带着手下居然向赵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蔡先生请起吧。我不是皇帝,你们用不着这样。”

“殿下,您既为皇明赵王之后,理当受此大礼。”

蔡济恭振袖起身,拱手道:“皇明,中华上国也!上国之于属邦,其锡赉(音同赖,赏赐之意)之物虽微如丝毫,若陨自天,荣动一域而庆流万世。崇祯十七年,毅宗烈皇帝殉社稷,明室亡,于今百四十四年。吾国虽力不足以攘除戎狄,肃清中原,以光复先王之旧,然皆能尊明以存中国也。”

赵新淡淡一笑道:“可据我所知,满清皇帝对你们不错啊。”

“非也!”

蔡济恭正色道:“明室之恩不可忘。昔倭人覆我疆域,我神宗皇帝提天下之师东援之,竭帑银以供师,复我三都,还我八路,我祖宗无国而有国,我百姓得免雕题卉服之俗,恩在肌髓,万世永赖上国之恩也。  今清按明之旧臣,以四海所以加惠我国者,亦累叶矣。我使到访京师,虽遣大臣道迎之,班于大臣之列,其所喜得比廷臣而宴赉,又永竭正贡,别使方物,虽有恩典,而固未得于皇明之世也。然我以患而不以恩,以忧而不以荣。无他,非中华也!吾国力屈而服彼,乃大国也,大国能以力而屈之,非吾所初受命之天子也。  鞑虏赐赉之宠,蠲免之谕,在大国不过为恤小柔远之政而已,其为惠也,非吾所谓恩也!”

好家伙!蔡济恭这一大套说下来,听的赵新直翻白眼,不过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说,当年明朝对李朝有再生之恩,所以要永赖上国。满清虽然对李朝好,那只不过是惠而已,跟明朝的“恩”是不能同日而语的,所以才“忧而不荣”。  作为南人党的领袖,蔡济恭有此论调毫不奇怪。别说他了,就算那些支持跟满清合作的李朝大臣,内心也是如此。  在他们看来,满清对李朝的德化与施恩,不过是为了他日的“犬马珠玉之需”罢了。夷狄鞑虏早晚会被汉人推翻,满清之所以对李朝好,不过是为了他日退归东北提前做准备而已。所以李朝的士大夫们对满清始终心存戒心,所谓“尊周思明”就是为了提醒朝野,不要被满清的“施恩”而迷住了双眼。  直到现在,朝鲜北伐派的士大夫仍然信奉“诚得十万之众,长驱入关,扫清函夏,然后壮观可论”这一信条。士林中人依然有人建议精选国中之子弟,剃发胡服,以士人结交江南文人,以平民远商江南,探清满清虚实并结交天下豪杰,以此图天下而雪国耻。  这从时下李朝出使中国的记录文件名称上也能看得出来。去明朝参拜的叫《朝天录》,去满清参拜的叫《燕行记》,心态不同可见一斑。  从顺治到乾隆,他们万万想不到,清廷对朝鲜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媚眼做给瞎子看!也许最快乐的就是那些掺和“八包贸易”的朝鲜商人和官吏家属了。  不过,蔡济恭也是话里有话,什么大国以力屈之了,夹枪带棒的意思就是北海镇如今武力强横,你赵王真要是用武力让我们屈服的话,我们虽然跟当年一样打不过也会让步,但我们是不会拿你这个“赵王”当正朔看的。  这话要唬其他穿越众,没准也就成了,可赵新一想到后世“棒子国”那个什么都是他们发明的劲头,他对蔡济恭就热情不起来!  别看李朝当年上杆子的巴结大明,可明朝对李朝使者并不热忱。朝鲜使臣来进贡的时候,最初是将他们置于僧道之下,可见有多看不起!等朝鲜使臣抗议后,明廷这才将其置于朝堂东首第七班,也就是百官之末席。  到了嘉靖年间,礼部发现朝鲜使臣购买《大明统一志》等书,认为外国人是不能买这些书籍的,于是之后便关闭朝鲜馆门,让朝鲜人一律不许出入。  等中宗大王派人求礼部开放门禁,明朝这才答应五天开一次门,只有正使和书状官可以出门转悠,其他人还是不能出去。即便是再往后也没什么大变化,没有礼部的票贴,一律不能出门。  此时蔡济恭心中得意,觉得自己这番话不可谓不赤诚,我说的都快声泪俱下了,你怎么还不感动呢?  “蔡先生,我说说我的看法吧。”

赵新终于开口了,蔡济恭连忙道:“殿下请明言。”

“既然你们自认为小中华,讲三百年血诚事大,受恩深重,我代表所有汉人表示感谢。不过,你们还是先把巧夺的土地还回来,其他都好说。”

蔡济恭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敢情自己白费了半天吐沫,这位根本油盐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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