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从营地出发时带了两个单兵急救包,他和刘胜分别拿了一个,挂在防弹衣胸前的右下侧。 此时利吉疼的跪在地上叫唤,赵新看了下伤口,从棉裤里往外流的血不是很多,他让利吉把裤子脱下半截,露出伤口。箭伤不严重,因为赵新拔出的那杆箭的箭头上没有倒钩,所以带出皮肉不多。赵新目测伤口的深度在五、六厘米左右。 他让鲁寿山按住利吉的后背,随即掏出急救包里的碘伏溶液,倒在利吉的伤口上进行冲洗,之后就拿出医用粘合剂,挤在翻开的皮肉上,用大拇指按压了几下;最后拆开创伤急救包,将带有止血剂和消炎药物的纱布包在伤处,再用橡皮膏粘好。 大功告成! “且慢,话说我怎么有向医疗兵发展的趋势?”
赵新突然想到了这一点。“那一对儿医生护士外加兽医一名岂不是白招了?不行不行,打完这场仗我得赶紧把他们接过来。”
利吉起身的时候,赵新听见他衣服里哗啦哗啦的声响,于是便好奇的问利吉兜里都装什么了? 利吉怕赵新责怪,又是担心又是犹豫的慢慢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子弹壳。 “主人,这都是铜的,丢了太可惜了。”
赵新哈哈一笑:“行,都装好了,拿回去我还有用。”
话说能复装谁还买新子弹啊? “呀~利吉受伤了?”
走过来的刘胜惊讶的问道。 赵新拍了拍利吉的肩膀道:“小伤而已,被箭插了屁股一下。幸亏棉裤够厚实。”
“有水没有?渴死我了。”
刘胜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水都在背包里呢,赵新本想叫鲁寿山去取,想了想还是自己去吧。他怕鲁寿山把单筒望远镜给摔了,那可是他花了一万多块在大洋彼岸买的。二十分钟后,赵新拎着背包走了回来,从包里取出水瓶递给刘胜。 赵新把背包放在地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走到那个被他打死的清军披甲兵跟前。死去的清军就侧躺在冰面上,脑后喷射出的血块已经与冻成冰的河水融为了一体,但却又因为蕴含的鲜红色,让它跟纯净的冰面格格不入。 已经被冻成粉白色的清军就那么侧躺着,黑乎乎却又皴裂的手向来路上伸着,似乎他在临死前最想做的就是回家。赵新看着对方那长着两撇胡子的侧脸,没敢翻动,他突然注意到对方嘴唇上的绒毛,以及那张扭曲的脸,这才觉得这名甲兵的年纪似乎并不大。 “他有二十么?”
赵新如是想着。 “哎,你怎么啦?”
刘胜捏着水瓶,站在赵新身后二十多米外喊了一句。 赵新抬眼扫了下清军的尸体,转身朝回走去。他只觉得自己的脚步变得凌乱而沉重,就像肩上压着上百斤的重物;厌烦和惶惑开始盘绕在心头,眼前的一切似乎变得极为陌生,刘胜、利吉、胜海舟、鲁寿山都有些面目可憎,这让他有一种迫切想逃回另一时空的感觉。 鲁寿山凑过来问道:“老爷,这些尸体怎么办?”
“......” “老爷?您没事吧?”
赵新强忍着遏制住了去摸玉佩的冲动,他走到小河岸边,从地上边抓起了一把残雪,用力的在脸上揉搓了两下,这才觉得清醒了一些。 “一会儿回去叫人,过来都给埋了。”
“主公!”
胜海舟从身后跑了过来,赵新缓缓转过身问道:“什么事?”
“清兵的尸体粗略点了一下,只有八十人的样子。”
胜海舟说道。 赵新沉思了片刻,随即问道:“鲁寿山,你们早上数过他们总共有多少人没有?”
鲁寿山回忆了一下,肯定的回答道:“九十八个。我和额鲁数了好几遍,不会错的。”
赵新走了几步,对刘胜说道:“清兵没有一起过来。”
刘胜看着赵新有些潮红的脸,大概明白对方出了什么状况,于是故作轻松的点点头道:“不能从冰面上直接过去,虽然离得近,但很容易被发现。”
他说完随即抬头对额鲁问道:“你你,你叫什么来的?”
“额鲁。刘老爷。”
鲁寿山连忙帮着回答。 “哦。寿山,你和这个额鲁再辛苦一趟。你们俩往东走,沿着海边向北,绕回咱们的观察点。查清楚清兵位置后……” 刘胜话没说完,赵新突然打断道:“你还等着他们俩再跑回来报信?黄花菜都凉了!”
“那你的意思是?”
赵新觉得头还是有些晕,他又抄起一把雪在脸上搓了几下,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说道:“那十几个甲兵不是都捆好了吗?留下两人看守俘虏,谁要乱动就直接打死。其余人都一起上!八十多甲兵都打了,剩下二十个赶紧消灭掉,时间拖久了夜长梦多。”
看到刘胜同意,赵新又马上对胜海舟道:“你让让万造过来一下,我有话交待他。利吉和他留下看守俘虏,剩下的人跟着一起走。”
过了一会,被胜海舟叫过来的万造,一手拿枪一手拿刀,满脸喜色的走了过来。 赵新告诉万造,他将和利吉留下来一起看守那些甲兵俘虏,具体处置等他回来后再说。俘虏如果有异动,直接开枪打死。 万造听完,哭丧着脸答应了。这厮走起路来,衣服兜里也哗啦哗啦的响。 赵新于是命令所有人检查弹匣,马上补充子弹。 额鲁一听鲁寿山说赵新决定继续追杀其他甲兵,便抬头四下望了望。他走到河岸的土坡上,从逃到河岸上的战马中挑了四、五匹雄壮的牵了回来,然后就开始从马鞍上卸下装着弓箭的撒袋,从已死的一个领催身上扒下了穿在身上,又找了一把佩刀挂在腰上。 “有马就是好啊!否则从河谷这里绕道北边甲兵登陆点,又得跑上十几里路。”
赵新一边在马上晃悠,一边如此想着。 四十多分钟后,赵新等人来到一个小丘陵后面,额鲁被派去前出侦查。这里距离他设立的观察哨只有一公里远。 “这破玩意儿太特么难受了。”
非要体会一下棉甲穿上什么感觉的刘胜,终于受不了,他三两下从身上扯了下来,随手扔到了马背上。 “拿回去改一下,给胜海舟他们穿就好。话说这棉甲还挺厚实呢,就是太沉了。”
赵新摘下头盔,活动了一下脖子。 闲着也没事,赵新就问刘胜道:“那套将官甲不错,你不留下?”
“别,那玩意穿上太招摇。简直就是人群里的电灯泡。”
刘胜摇了摇头。 赵新眼珠一转,又有了歪点子,随即说道:“打扫完战场都拿走,这些玩意开春我们卖给岛国人。”
刘胜斜眼看着赵新身上的棉甲,不屑的说道:“岛国能要这?”
赵新信心满满:“不信打个赌,绝对抢着要。”
两人继续小声调侃了一会,听见几十米外传来跑动的声音,随即不再说话。 额鲁回来了。他走到赵新身前,单膝下跪跟赵新呜噜呜噜的说了半天,赵新听的直翻白眼。心说汉语班还得继续开啊,全民背绕口令的梦想还没实现呢。 额鲁一口气说完,从腰间取下水袋喝了起来。鲁寿山这才对赵新说道:“老爷,他说刚才去看了,放哨甲兵有两人,其余的都在林子里休息。哦,有两个领催带队。额鲁说他一个人就可以放倒那两个放哨的甲兵。”
赵新听完,转头对刘胜问道:“你的意见呢?”
刘胜摇了摇头就说道:“这样不行。寿山,你让他把清兵的位置在地上画出来。”
额鲁听完,仔细的回想了一会,随即就在雪地上画出了所有的甲兵的位置。 刘胜看着额鲁画完,抬头问他:“你确定你画的都准确?”
额鲁听了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就这样……”刘胜低头仔细看了半晌,随即说出了想法。 刘胜是让额鲁、鲁寿山和潘秀成作为诱饵,担负诱敌的任务。他让额鲁不要射死两名哨兵,射伤即可,吸引林子里甲兵出来救援。等吸引了甲兵的注意力后,胜海舟五人则向西从南面包抄,在二十米外射杀甲兵。至于赵新和他自己,则绕到哨兵位置的北侧,远距离射杀救援甲兵,并逐步向西移动,截断清兵北逃的路线。 赵新听完,随即按照刘胜的想法对众人下达了命令,并在刘胜的提醒下让众人分别重复了一遍各自的任务。 三十分钟后,额鲁他们悄悄的躲到了一颗枯死倒地的大树后面。等了一会,额鲁起身探头确认了哨兵站立的位置,随即弯下腰,从腰间的撒袋中慢慢抽出一支梅针箭搭好。 接着,他猛的一起身,趁着那名甲兵扶着长枪转身,右手背面对自己之际,抬手就向他的射了过去,随即马上趴下。 “嘣~”的一声弓弦响,那名甲兵的右手手掌已经被羽箭穿透,惨叫了一声,扭身就躲到了树后。 “贼人偷袭!”
另一名哨兵立刻闪身躲在大树背后,冲着西边的林子里大喊。 话音刚落片刻,从林中就飞出十多支长箭,从额鲁他们三人的头顶上飞了过去。 光秃秃的树林中静悄悄的,偶尔会看到身影晃动。那十多名甲兵没有直接冲锋,而是躲在树后继续朝着哨兵指点的方向放着冷箭。 虽然清兵每次射出的箭只有一两支,但只要额鲁他们三个稍一露头,立刻就有数支箭射过来。林中羽箭的嗖嗖声片刻不停。 额鲁他们三人几次探头吸引清兵注意力后,那颗躺倒的大树上已经插着十几支长箭,都深深的扎进了木头里。 而鲁寿山和潘秀成为了吸引甲兵的注意,趴在树后面还在用满语在高声喝骂,用以激怒对方。 此时的赵新和刘胜,躲在两颗大树后面。赵新不比刘胜,他趴在地上,用背包架着枪。看到清兵的火力都朝着额鲁他们三人射击,他便寻找到位置靠后的甲兵,开始点名射击。 几声子弹的呼啸从林子里穿过,众甲兵听到后惊讶的抬头看向天空。 “什么声音?是鸟吗?”
一个甲兵悄声问道。 “没听过这种鸟叫。”
另一名甲兵说道。 “那是什么?”
问话的甲兵在脑海里仔细回想有哪些猛兽能发出这种声音。 “噗通。”
身后的十步远的一名甲兵猛的仰天倒在地上。 “纳尔布。”
甲兵猛然回头,奇怪的看了一会,随即轻声喊了一下对方名字。 “纳尔布?”
倒在地上的甲兵在被叫了第二遍后还是没有回应。 呼唤他的甲兵见对方依然没有反应,心中感觉不妙,随即转身猫腰跑了过去。 他发现一大股鲜血从自己的同伴身下缓缓流出,再探探对方的口鼻。 “纳尔布死了!”
他一边喊着,一边用力将同伴的身体翻了过去。只见对方后心上有一个手指大小的血洞,血正是从这里流出去的。 这甲兵似有所觉的猛然抬头看向赵新的位置,刚要说话,就觉得自己喉咙处一凉,他不由抬手摸向自己的脖子。呼啸声再次响起,甲兵嘴里开始冒出一股股的鲜血,随即无力的低头跪倒在地上,再也没能站起来。 紧接着,从这群甲兵的南面传来一阵“嗒嗒嗒”的声音,好几个甲兵惊恐的看到自己身旁的大树上爆开一股碎屑,随即就看到大树上出现了一个小坑。 正当有甲兵要高喊“妖术”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周围的还在站着的同伴已经所剩无几。 被呼啸声和寂静所带来的恐惧吓得双腿战栗的甲兵,刚要扭身跑去找马,一支长箭从他背后射来,正中后心。 跌倒的甲兵晕头转向的爬了起来,正要继续往前跑的时候,一个穿着深色棉袍的小个子从十几步外的大树后转出,头上戴着的头盔挂在脑袋上直晃悠,双手握着一个奇怪的铁器对准自己。 “嗒嗒”两声枪响,甲兵顿时扑倒在地,血水很快顺着身下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