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寝室。 他再度梦见马球场,白衣骑士纵横驰骋,尘烟四起,马球风驰电掣,看台上传来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在梦中他也坐在马背上,并肩而行的是金教御和王司马,只不过在梦中他们的形容有些模糊,他们只剩幻影,宛如灰色的幽灵,骑在浓雾聚成的马上。 “殿下,您无需亲自上场,只需看台上指挥我们即可!”
金教御的声音有些模糊。 “本王自当亲自上场!”
李弘傲然道:“难道教御觉得本王骑术不精?”
“这倒不是!”
金仁问笑道:“殿下身负天下之望,岂可身居险地!”
“不过是一场马球罢了,算什么险地?”
李弘笑道。 “殿下,您错了,这里就是战场!”
一直没有开口的王文佐说话了。李弘笑了起来,正想反驳却发现对面的骑影发生了变化,他们的身上露出铁甲,手中的球杖也变成钢刀长矛,而自己手中的球杖也变成角弓和箭矢,观众们的呼喊也变成号角声声,俨然是沙场临战。 “太子殿下,请您后退一点,看我们临阵杀敌!”
金仁问提起缰绳,将李弘挡在身后。 “教御——” “太子殿下!”
又有人在暗处说道。 李弘呻吟着睁开双眼,月光从窗外透了进来,洒在窗台上。 “太子殿下!”
床边站着一个影子。 “你是谁?”
李弘的脑袋还有些昏沉,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床上的被子乱作一团。 “是奴婢!”
烛光升起,照亮了一张美丽的脸,她递过来一条狐皮护肩:“殿下,天冷,您先披上。”
“嗯!”
李弘接过护肩,裹住自己。 “殿下!”
待李弘裹好身体,那宫女道:“金教御和王司马在延禧门外,说要要事想要进宫面见您!”
“金教御和王司马要见我?现在?”
李弘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现在什么时候?”
“刚刚过丑时(凌晨一点多)!”
宫女道:“这不合规矩,要不让他们先回去,明早再来!”
“不,传他们进宫!金教御和王司马都是懂得轻重的人,这个时候要见本王肯定是有不能拖延的大事!拿衣服来,服侍本王穿衣!”
半刻钟后,李弘穿好衣服,来到与卧室的小厅,王文佐与金仁问赶忙敛衽下拜:“深夜惊扰殿下,还请恕罪!”
“免礼!”
李弘挥了挥手:“赐二位坐,有什么事情?”
金仁问看了王文佐一眼,沉声道:“三郎昨天晚上得到消息,有人想要乘着千秋节作乱,所以三郎想要请太子殿下调动东宫属兵,连夜将贼子拿下!”
“事情有这么紧迫吗?”
李弘问道:“为何不明早让京兆尹调兵捉拿?”
“殿下!”
王文佐沉声道:“微臣这是为了二位陛下的盛德!”
“哦?这与阿耶,阿娘又有什么关系?”
李弘好奇的问道。 “殿下,出首之人自称是褚仆射的孙子,而贼子们计划乘着中秋节谋刺皇后陛下!”
“啊?”
李弘脸色大变,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知道褚遂良的事情:“原来如此,如是如此的话,确实应该替其隐瞒一番,三郎就是为了这个吗?”
“不,殿下,请恕在下直言,如今朝中多有倾险小人,若是明日由京兆尹来处置此案,那些小人插手其中,必然会兴起一番大狱,株连甚广,只怕万年之后有损二位陛下盛德!”
“不错!”
李弘想起来自己那两个被关在掖庭宫中折磨的同父异母姐妹,点了点头:“三郎考虑的甚是周到,正当如此!来人,传今夜当值的校尉来!”
“宣节校尉慕容鹉拜见东宫殿下!”
“慕容校尉,今夜当值的侍官有多少人?”
李弘问道。 “回禀殿下,有两百人!”
“那就抽出一半人来,由慕容校尉你统领,一切听候王司马差遣!”
李弘指了指站在自己身旁的王文佐。 慕容鹉抬起头来看了王文佐一眼,赶忙又低下头去:“喏!”
“殿下,只要五十人就够了!”
金仁问低声道。 “五十人?”
李弘一愣。 “律法有云:无兵部符文调兵不可超过五十人!”
金仁问压低了嗓门。 “多谢金教御提醒!”
李弘感激的点了点头,对跪在地上的慕容鹉道:“那就五十人,听候王司马调遣!”
“末将遵令!”
慕容鹉应了一声,退出屋外。 “王三郎你去吧,这件事情动静越小越好,最好天明之前就把事情办妥了,免得再生枝节!”
李弘叮嘱道。 “有劳殿下费心了,微臣明白!”
—————————————————— 一行人出了延禧门,便一路往南而去,沿途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传的很远,引来道路两旁坊市里阵阵狗吠声,王文佐甚至能够感觉到两边坊墙后投射来无数道惊恐的目光。 “王司马,今晚估计有不少人整宿睡不着觉了!”
慕容鹉笑道,满脸的幸灾乐祸。 王文佐冷哼了一声,他当然知道这家伙说的没错,只是有些不合时宜,依照唐代的坊市制度,天黑之后所有人都必须回到坊内,还在坊外街道上的除了少数巡逻者一律都按照犯禁盗贼处置,即便有少数不怕京兆尹敢出来夜游的贵人,也绝不会像这样数十匹高头大马疾驰而过。像这样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宫中禁军,而这个时候宫中禁军疾驰于街上,要么是奉诏擒拿,要么干脆是赐死,那些坊墙后的达官贵人听了,自然是睡不着觉。 “就是这里吗?”
王文佐指着眼前的坊门,向伍小乙问道。 “不错,刘为礼的家宅就是在这坊里!”
伍小乙道。 “很好!慕容校尉!”
王文佐冷声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喏!”
慕容鹉应了一声,挥了挥手,两名骑兵便跳下马,冲到坊门前用力敲门起来,片刻后门后传来一阵声响,有人喝道:“三更半夜的,混到现在才回来,明早我一定要向坊正老爷禀告,好好处置你们这群浪荡鬼!”
坊门上打开一个小窗口,露出一张睡眼迷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