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的黎山城火光冲天、杀声震天,如同大地上一个四四方方的火盆一般。
城内守军与杨纶为首的隋军对峙了三天两夜,本就心弦紧绷、疲累不堪,今晚又足足被骚扰了一晚,当主将高惠贞分兵守城,没有任务的士兵大放宽心的入营睡觉。而第一队守夜的士兵在隋军发动进攻前半个时辰,他们已经和第二队进行了交接,他们回到营房之后倒头便睡。至于被安排为准备作战的那三队士兵,与其他士兵无异,都麻痹大意、昏昏欲睡。所以真正保持清醒的士兵,只有西城那换好班的两千名守军。 “当当当!”城上守军看到一支密密麻麻的士兵从北城杀来,第一时间就敲响警钟,向城中军队示警。但是连城外锣鼓喧天也吵不醒陷入梦乡的士兵,示警钟声起到的作用着实有限,即便有人被钟声和喊杀声、惨叫声吵醒,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城外隋军作怪,仅仅只是听了听,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很多士兵直到裴行俨为首的那支隋军杀到附近才彻底清醒、才把警示钟声当回事,纷纷披头散发、慌慌张张的从营房里冲了出来。
要说城中最累、压力最大的人,无疑是主将高惠贞和高行恭,当他们放心睡去,以至于隋军杀到营区了还没有醒来。高惠贞的亲兵叫不醒主将,索性把他狠狠地拽下床来,拼命的叫喊道:“将军,隋军已经杀入城里了!”高惠贞摔下床来,又听到刺耳的兵器交错之声、士兵呐喊与惨叫声嘈杂地交织在一起,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他大惊失色的爬将起来:“隋军怎的来得这么快?”
“将军,隋军从北城大举入城,北城应当失守了。”
率兵统领连忙说道。
“快,来人!”高惠贞哪里还顾得此刻身上只穿着一件内裳,他直接冲出了营房,见外面已经乱成一团,急得大吼道:“快、快去城主府通知高行恭,令他保护王后王子……将我盔甲取来……”
高惠贞做出了决定,便在亲兵的帮助上披上了战甲,率领亲兵往战局最激烈的地方冲杀了过去,他一边疾奔、一边大声鼓舞士气:“我们兵力远比隋军多,不要乱。”与此同时,裴行俨和杨縯率领的隋军士兵已然杀入营区中部,他们的使命是夺取西城门、开城让杨纶军入城。 这支军队人数只有两千,分为前后两军,前军主将是裴行俨、后军主将是杨縯;每军又分为十个百人队,各由一名旅帅率领。 包括裴行俨和杨縯在内的二十支精锐之师都是步卒,没有一人有战马,但是打这种混仗和乱仗,步卒远比骑兵有优势。 骑兵最大的优势是机动性和爆发出来的冲击力,可是一旦失去了机动性与冲击力量,骑兵的效果威力削弱一半以上,要是陷入白刃战,而敌军又是长矛兵,不但远不如步卒灵活,而且会死得极惨。 步卒恰好相反,最不怕打的就是混仗和乱仗,只要阵式不乱,就能以平时训练的战阵之术步步推进,不至于乱成一锅粥。 裴行俨步战武器是两把锤子,这东西的杀伤力远比刀、剑凶悍,只要他一锤子砸下去,不管对方有没有铠甲都被砸死、震死,哪怕是重甲也不顶用。他冲在最前方,俨如猛虎扑入羊群一般,高句丽军士兵挨着就死、碰着便亡,惨叫声响成一片。身后的士兵顺着他杀出来的血路前冲。 他们在密集的乱军丛中肆意奔驰杀戮,将挤成一团的高句丽乱兵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无数乱兵在隋军的“挤压”下,拼命推搡着向西城奔逃,再散向左右两边的巷道。这也为隋军杀敌提供了巨大的便利。 “不要乱!”
高惠贞已经喊哑了嗓子,他发现隋军士兵其实并不多,而且街道的宽度也限制了推进的速度,只要他们组织起来,完全能够反败为胜、歼灭这支隋军。但是高句丽守军既有精兵又有募集而来的青壮,这种良莠不齐的构成以及仓促应战,使全军将士面临袭击之时,变成了乌合之众。
各支军队、兵与将现在混杂在一起,兵找不到将、将也找不到兵,再加上想逃命的士兵乱窜,使得一些刚刚组建起来的阵容都被冲散。 更要命是逃走的士兵开创了一个极为恶劣的开端,很多士兵受到他们的影响,也跟着逃跑了。 从整个战局来看,隋军占据了上风、完全就是压着高句丽军杀,毕竟他们是有备而来,而高句丽守军是不成建制的仓促应战,混乱到了极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隋军士兵越来越轻松,他们人数虽少,但却以绝对优势压着高句丽敌兵杀,一步一步的蚕食和占领敌方的生存空间。 杀到城墙附近,裴行俨为首的前军继续前推;而杨縯为首的后军一分为二,分别朝着左右两侧的走马墙杀去。 走马墙上挤满了逃兵,争相着向城上跑,隋军士兵只需从背后杀即可,连抵御都没有遇到,当他们城上,城上的守军也受到乱兵的影响和推搡,全乱了。 杨縯带着一个百人队杀到城前,见城下火光冲天,一马当先的大将,正是滕王杨纶。 他杀了绞盘附近的士兵,一刀斩断卡住绞盘的木棍,左手抓住一根疾刺而来的长矛,右手横刀将对方头颅劈飞,继续向前方高句丽士兵奔去,刀光闪过、血水迸射,身后的士兵跟上,一起将高句丽守军杀散。 趁此空档,他一刀又斩断了另外一个绞盘上的木棍。 霎时,失去堵碍的两个绞盘转动起来,高高吊起的吊桥缓缓向下坠,绞盘在吊桥力量的作用下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轰隆!”某一时刻,吊桥轰然落地、架在了护城河对面,整个大地都被沉重的吊桥震得微微震颤。城楼上的守军骇然失色,士气大跌,逃生之念占了上风,纷纷从楼上跑了下来。
城外隋军却是士气大震,发出一阵阵兴奋地咆哮,他们纷纷以震耳欲聋的呐喊声、锣鼓声替城中袍泽鼓劲,同时也是以此法来震破敌胆。 在吊桥落地的一刹那,杨纶准备的攻城队已经等不了袍泽开门了,他们推着冲车踏上吊桥、冲到城门前。 定好冲车,将士们抓着撞城锤上的手柄,吆喝着向后退,撞城锤由坚木所制,用皮带绑在“车基”上,在将士们合力拉开下,向后荡去。 “撞!”随着将领一声令下。
将士们一起推着撞城锤向前,狠狠的撞在城门之上,在“轰”的巨响声中,城上都震颤起来。 “轰、轰、轰!”城下士兵一次次将撞城木撞在城门之上,城门四周不断有粉尘嗖嗖落下,但城门十分坚固,一时间难以冲破。
“滕王,让我来!”一名手持狼牙棒的魁梧少年将领看得十分焦急,便向杨纶大声说道。
此将乃是薛举长子薛仁杲,今年只有十六岁,他继承了薛举优良的基困,亦是一个天生神力悍将;最开始,杨集和薛举打算把他培养成一名文武双全的帅才,遗憾的是此子脑子不大灵光、没有继承薛举的智商,根本就不是读书和当主帅的料子。 无奈之下,杨集和薛举索性就让薛仁杲走上冲锋陷阵的悍将之路,他走的是刚猛路子,而武器就是手上这根既能步战又能骑战的狼牙棒。 薛仁杲虽然学不来兵法,可是杨集并没有就此放弃他,于是让他效力于玄武卫,希望他像朱粲这样受人潜移默化的影响,慢慢发生蜕变。 这一次,他是护卫凌敬、慕容弦月而来。 “仁杲将军,你要干什么?”杨纶虽然不知道此子脑子不灵光,可是通过他的武器,就能判断出这又是一个大杀器,闻言,有些不解的看向薛仁杲。
“滕王,我能把这城门砸碎,用不到那么麻烦!”薛仁杲举重若轻的挥舞着手上的大家伙。
“好!”杨纶应了一声,令攻城队将冲车推到一旁。
薛仁杲一夹马腹,举着狼牙棒就往前冲,到了城前,他双臂神力爆发,将狼牙棒狠狠一抡,往城门上砸去。 “轰”的一声闷响,坚木制成的城门被他打出一个洞。 “砰砰砰砰”薛仁杲抽出狼牙棒,连续不断的朝着两扇大门边缘砸。 十几棒下去,定着门闩的部位硬生生被他砸碎,带着沉重的铁闩掉了下去。 一个巨大的窟窿顿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将军神力!”看他砸门的攻城队发出一声欢呼,合力将大门推开。
“哈哈!杀!”薛仁杲一夹马腹,率先杀进城去。
杨纶看到城门大开,不禁大笑一声,下令道:“吹集结号,令各军准备入城!”“呜、呜呜!”
杨纶身后,一队亲兵背上的角号摘下,鼓起腮帮子吹了起来,山道上的将士听到这个号令,锣鼓顿止,做到冲锋准备。
“杀!”杨纶手持马槊,率领身边的精骑杀入城中。
。。。。。 在薛仁杲撞破城门的同一时间,高惠贞带着一支亲兵且战且退,而在他们的前方,已经聚起一支整齐精兵,然而他还来不及向施发反击号令,就听到城门“轰轰”巨响,回头一看,城门已然大开,一名孤零零的骑士杀了进来。 他心头大骇,急忙把指挥权交给副将,亲率一队亲兵迎上前去。 “狗杂碎,给爷爷去死!”薛仁杲专注武道以后,也被他老子丢给了杨集,走上了“以战入道”的途径,可不是战场上的菜鸟和新丁。
眼见高惠贞率军杀来,他不但不怕,反而热血沸腾的冲了上来。 手中狼牙棒一扫,一马不先的亲兵缠人连忙将长矛挡在身前,只听一连串“咔嚓”声响,长矛被薛仁杲一棒扫断,棒子余势不止,狠狠地打在此人的肋下,连同铠甲一起凹陷下去,人更是被薛仁杲这一棒打飞,重重地落在人群中,没了声息。 “杀!”薛仁杲不但是薛举的儿子、还是杨集的弟子,他那十分护短的师父不但给他打了这根相当趁手的武器,还给了一匹马,而且人马都穿着杨集赐予的“避弩衣”,所以他压根就不怕刀剑,他砸死那人以后,如虎入羊群扑进人群中;顷刻之间便被他砸翻一片,惨叫哀嚎响彻城下。
“狗贼,看刀!”便在此时,高惠贞已然杀到,他看到薛仁杲大杀四方,一个人将一大群亲兵杀光,顿时大吼一声,一刀朝着薛仁杲砍了过来。
“咣~”薛仁杲将棒子一抬,狠狠砸向高惠贞战刀,高惠贞只觉得双手一麻,然而薛仁杲的棒子已然连着他的刀压了过来,坚硬的盔甲被砸得凹陷下去。 受此重创,高惠贞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狗东西,过来吧你!”薛仁杲嘿笑一声,左手一把拎住高惠贞腰带,然后随手往侧后方一抛,将他抛向了城墙。
高惠贞凌空飞起,狠狠地撞到城墙之上,落地之时,已然昏了过去。 紧跟而来的攻城队将士将他逮住,立刻跑上两边“人行坎子”之上。 便在这时,杨纶已经带着骑兵冲杀进来。 ———— 补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