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鹿鸣紧紧的看着安琪。 看着她眼底的坚决。 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终究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他一步步走向安琪。 安琪紧张的看着鹿鸣的靠近,看着他的步伐,稳健而大步的冲她走来,好像已不顾她的生死。 她满身警惕,握着匕首的手也在颤抖着用力,仿若已经划破了她脖子上的肌肤,鲜血浸染了出来。 萧鹿鸣把安琪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看着她白皙的脖子上,鲜血刺目。 他的脚步停在了安琪的面前。 安琪本能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她眼眶红透。 这么久心里的憋屈也终于在那一刻彻底的爆发了出来。 “鹿鸣,我从未想过,从小对你的真心付出,到头来却变成了,你逼死我的一切。”
安琪眼底有了恨意,一点点,仿若灼烧了她的眼眸,让她眼眶红润了一片。 鹿鸣笑了一下。 笑容很轻。 带着讽刺,带着悲哀。 原来在安琪心目中,他已是这样的人。 “我的命本来是你母后给的,没有她我便不会有今天的安琪,我早就死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这个世间本就没有了我。”
安琪决裂说道,“现在,我把这条命还给你!”
话音落。 安琪闭上眼睛,手上一个用力。 那把匕首就要割破了她的喉咙。 却在那一刻,她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匕首被人狠狠的抓住了,无论她怎么用力,也无法再伤到她的身体。 她睁开眼睛看着鹿鸣。 看着鹿鸣冷硬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她眼眸垂下。 一滴滴鲜红的血从鹿鸣的手心中滴落了下来。 鹿鸣居然徒手抓住了她的匕首,锋利的匕首割破了他的手心,满手都是血。 安琪有那么一瞬的惊吓。 下一刻。 她满身的冷漠,“鹿鸣,你能阻住我这一次,不能阻止我一辈子!我死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死都不会,嫁给你!”
萧鹿鸣握着匕首的力气,仿若越来越大。 血也从他的手心间流得越来越多。 宫人在旁边全都吓到了。 想要上前去阻拦又没有人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除了萧鹿鸣身边贴身的大太监,惊慌失措的说道,“万岁爷,你手在流血,你赶紧放了匕首,伤了你的龙体如何是好……” 萧鹿鸣当没有听到。 他依旧用力,抓着那把匕首,一点点从安琪的脖子上,离开。 安琪想要反抗。 但萧鹿鸣的力气太大了。 她根本反抗不了。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锋利的匕首,被鹿鸣桎梏着,动弹不得。 “鹿鸣你放手!”
安琪崩溃的叫着他。 一方面真的不想再被萧鹿鸣逼迫了,不能和萧谨于在一起,她宁愿死,也不想再这么纠缠不清,她受够了。 另一方面,鹿鸣毕竟是皇上,他是九五至尊,怎能轻易受伤! “你放手。”
萧鹿鸣声音低沉,语调平稳。 就好像,现在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痛。 “鹿鸣,我不喜欢你,真的不喜欢……”安琪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后悔当初对你那么好,我不应该同情你,不应该觉得你一个人在皇宫会孤独,我应该和父皇母后还有呦呦一起离开去宫外!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喜欢我了,我们之间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我恨你!”
安琪一字一顿,把内心的情绪,毫不掩饰的表达了出来。 恨他?! 原来安琪,恨他! 萧鹿鸣又笑了。 大概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笑话。 安呦呦急促的脚步冲了进来。 刚刚收到宫人的报信,说她哥和安琪姐姐打了起来,现在血溅潇湘殿。 她魂儿差点没有吓掉。 此刻一走进大殿就听到安琪姐姐对她哥说“恨他”! 心里猛然也是一个哆嗦。 她是不是早告诉过安琪姐姐,不要去刺激她哥,一国之君不能冒犯,伴君如伴虎! 看到她哥血腥恐怖的模样,她真的有一种,她哥会杀了安琪的错觉。 看着眼前这一幕,也瞬间明白他们都发生了什么。 大抵是安琪以死相逼,而他哥在阻止。 她看着他哥满手的血,又看着安琪哭得崩溃的模样。 “安琪姐姐,你放手。”
安呦呦连忙说道。 现在的关键点就是,安琪放下匕首。 安琪和他哥都能得救。 安琪看着安呦呦,泪水似乎流得更猛了。 莫大的委屈让她真的差点崩溃。 安呦呦也没有耽搁,上前直接拽住了安琪的手,用尽全力将她的手指一点点掰开。 安琪咬紧了唇瓣,在安呦呦的坚持下,终极妥协了。 真的放下手臂那一刻。 安琪整个人也倒了下去。 “安琪姐姐!”
安呦呦眼疾手快的将安琪扶住。 大抵是伤心过度才会突然晕阙。 安呦呦简单把脉之后,让宫人扶着安琪回了内殿休息。 她现在更关心的是他哥的手。 万一真的割伤了,他可是还要批阅奏折,统治天下的! 她连忙吩咐人去她的寝宫拿了医药箱过来,用力的拽着她哥坐在了旁边的软榻上,“哥,你放手。”
鹿鸣眼眸看着安呦呦。 看着她眼底的担心,带着急切和焦虑。 “我帮你看看你手怎么样?”
安呦呦劝说。 鹿鸣并无所动。 今日大抵是被伤到了,真的被安琪伤到了。 她此刻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 毕竟安琪真的宁愿死,也不愿意和他哥再多相处。 到底安琪姐姐还是,连亲情都不顾了。 “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损伤。”
安呦呦说,“难不成你真的要让我去请父皇母后来吗?!”
萧鹿鸣咽了一下口水,才放开了匕首。 匕首落在地上。 萧鹿鸣的手心间,又长又深的一条伤口,狰狞无比。 安呦呦心里不由得一疼。 这么重的伤。 安琪姐姐就真的,无动于衷吗?! 如果真的会有一丝隐忍,也不会一直紧握着匕首,逼迫他哥一直不放开。 他哥这般,为了救下安琪。 而安琪这般,却是让她哥,伤得更重。 安呦呦忍着内心的情绪,帮她哥消毒,处理着伤口。 应该,很痛吧?! 可她哥却哼都没有哼一声。 “呦呦,你觉得朕阴险吗?”
萧鹿鸣突然开口。 安呦呦手指微颤。 她此刻刚给他手心消完毒,正给他上麻药准备缝针。 “朕对安琪,是不是太卑鄙了?”
没有得到安呦呦的回答,鹿鸣又问道。 “嗯。”
安呦呦应了一声。 “果然。”
萧鹿鸣惨淡的笑了一下。 所有人都觉得他很残忍。 残忍的去拆散一对,原本相爱的人。 “但……”安呦呦抬眸看了一眼她哥,“安琪姐姐配不上你。”
萧鹿鸣心口微动。 安呦呦说的确实是内心所想。 她哥拆散安琪和小皇叔确实不应该,但安琪在对待她哥的爱时,太过自私了。 她以前一直觉得,安琪姐姐和她哥很配。 两个人在皇宫相依为命,安琪姐姐的性格又温软,善解人意,陪在他哥身边,能够为他分忧解难。 但现在她觉得,安琪不适合。 安琪没有那份胸襟,没有可以容下天下的肚量。 并不适合当皇后。 “哥,成全了安琪姐姐和小皇叔吧。”
安呦呦一边给萧鹿鸣处理伤口,一边说道,“别委屈了自己。”
萧鹿鸣没有回答。 但安呦呦就是可以肯定,她哥会放手了。 她哥其实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 只是喜欢了很多很多年,让他突然拱手相让,他做不到。 任何人都做不到。 人非圣贤,谁又能真正活得,人间清醒。 大殿上,两兄妹再不多说。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即可。 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从来没有真正,走偏过。 …… 萧鹿鸣离开了潇湘殿。 安呦呦去了后殿看安琪。 安琪已经醒了过来,趴在床上不停地哭泣。 不知道在痛苦依旧和自己相爱的人无法在一起,还是在伤心她和今天鹿鸣的不愉快。 “安琪姐姐。”
安呦呦叫着她。 安琪泪眼婆娑的看着安呦呦,真的是崩溃了,“呦呦,我真的受够了,我真的不想再和鹿鸣这般纠缠不清,我真的累了……” 安呦呦抿唇。 本来很多话想要说。 比如为何不听她的劝说,一定要去刺激了她哥。 比如为何不能念在他们之间的兄妹之情,对她哥多一点宽容。 比如为何不给她哥多一点时日。 或许,或许她哥这几天就会答应。 但终究,事情已经发生了,责备也无济于事,只会伤了彼此的感情。 终归而言,她一直以来也都是把安琪当亲姐姐对待。 安琪难过,她也不忍心让她更难过。 “别哭了。”
安呦呦安慰,“今日你和我哥这般,你们之间应该不会再有后续了。”
安琪看着安呦呦,有些不敢相信,她摇着头,“鹿鸣真的会放手吗?我现在真的越来越看不懂鹿鸣了,我以前一直以为我说什么鹿鸣都会听,但现在我觉得我在他面前很无力,我不知道鹿鸣到底心里怎么想的?”
“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你现在已经没有用心在他的身上。”
安呦呦直言。 安琪微愣。 她看着安呦呦,能够感觉到安呦呦口吻中的一丝,情绪。 她咬了咬唇瓣,“呦呦,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对鹿鸣过分了?”
安呦呦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 “你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受吗?喜欢一个人,就想和他永远在一起,根本接受不了任何人来破坏这段感情。”
安琪有些激动的解释。 “我知道。”
安呦呦回答,“我和安吉也是如此。我很清楚我对他的喜欢有多少,但我并没有急着跟着他去北渊,因为我知道父皇和母后不会接受我的这段感情。”
安琪看着安呦呦,第一次觉得,这个从小就不着边际,调皮捣蛋,总是需要她去照顾保护的呦呦,好像突然就长大了。 “我现在想的是如何让父皇母后接受我去北渊,如何平衡父皇母后和安吉之间的关系,如何不让真正爱我的父皇母后伤心亦或者心寒至极,而不是断然地去用最极端的方式逼着他们接受我的感情!我很清楚,如果我以死相逼,父皇母后也只能随了我愿!可我做不出来。”
安呦呦看着安琪,“因为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无私的存在,不应该仗着他们对我的爱,而去以怨报德。”
安琪被安呦呦一番话说得,有些难堪。 她自然知道安呦呦这一番话是对她今日的所作所为的不认同,甚至是,责备。 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鹿鸣和父皇母后不同。 鹿鸣对她的感情只是他自私。 “呦呦,你还是站在了鹿鸣那边。”
安琪开口,“你们毕竟是亲兄妹……” 安呦呦怔怔的看着安琪。 有些不相信安琪说得出这样的话! 她从来没有把安琪当过外人,从未有过。 在知道安琪和小皇叔有感情后,她想得最多的也是安琪而非她哥。 只是安琪今日做的事情,确实不够妥当,才会站在公正的立场上,说了几句。 “安琪姐姐,你知道为什么你会不信任我哥,不相信他会主动成全你和小皇叔吗?甚至不相信,我们一家人都会帮你。否则,你今日不会做到这般极端的地步。”
安呦呦说,“你内心深处,一直没真正把自己当成,我们一家人。”
安琪咬唇。 她没有不把他们当成一家人。 她甚至一直都感恩,母后将她带回来给了她现在的一切,她当年留在皇宫陪鹿鸣,就是想要为这个家付出,她如果没有真正融入这个家,她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 “你只是在报恩。”
安呦呦说。 仿若看透了安琪的心思。 “但我们全家,确实把你当成了真正的家人。”
安呦呦说完,从床榻上站了起来,“也希望你真正把我们当成一家人。我不打扰安琪姐姐休息了。”
安呦呦离开了。 也是觉得,在大家情绪都不好的情况下,最好不要多说。 很容易把矛盾更激化。 呦呦离开后,安琪的眼眶又红了。 虽然呦呦的话总是带着隐忍,却还是伤到了她。 她和鹿鸣之间的事情,她本是受害者,呦呦却还是站在了鹿鸣那边。 心里终究会有些不是滋味。 她对呦呦从小便都是真心付出,却没想到最后,呦呦却已经不理解她了。 “公主。”
宫人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她的面前。 安琪抿唇,调整自己的情绪,“什么事儿?”
“皇上今日来找您,您让奴婢躺在你的床上,皇上刚开始以为奴婢是您,所以对奴婢说了很多话。”
宫人实在忍不下去,还是想要把实情告诉公主。 “说什么了?”
安琪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不用想也知道,鹿鸣都会说什么。 还不是那些,对她情深意切的话。 她根本不需要鹿鸣对她的感情。 “皇上说,他成全您和靖王殿下。”
“……”安琪脸色巨变。 她不相信的看着自己的贴身宫女。 以为自己听错了。 宫女跟在她身边多年,自然一眼看出,连忙又说了一遍,“皇上真正切切说了,要成全您和靖王殿下。”
安琪紧抿着唇瓣。 鹿鸣真的放手了?! 这么快就放手了。 而她真的误会了鹿鸣,甚至误会了呦呦吗?! 心里的愧疚和那一丝羞耻,让她脸部似乎都变得扭曲。 与此同时。 “圣旨到!”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道传报声。 安琪连忙在宫人的搀扶下下了地。 她走向前殿去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安琪公主,朕之皇姐,身份贵重,自幼聪慧灵敏。今公主十七,适婚嫁之时。朕承圣母皇太后懿旨,于诸侯臣中择佳婿与皇姐成婚。靖王萧谨于人品贵重、仪表堂堂、且未有家室,与公主婚配堪称天设地造,朕心甚悦。为成佳人之美,兹将安琪公主嫁于靖王萧谨于,于八月十五中秋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皇帝制曰。”
安琪听着圣旨,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 “公主殿下,还不领旨。”
公公提醒。 他也是一直跟在皇上身边,也很清楚皇上和公主以及靖王之间的情感。 此刻皇上终于放手,公主却仿若没有意料中的欢喜。 萧安琪回神。 她跪在地上,大声道,“安琪接旨,谢主隆恩。”
公公把圣旨给了安琪,说道,“如此的圣旨,皇上也已经差人送去了靖王府,今日靖王也会收到皇上的赐婚,且皇上也已让礼部准备了公主的婚礼。距离中秋只有半月了,恭喜公主。”
“谢谢公公。”
安琪感谢。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误会了鹿鸣和呦呦让她心里过意不去,还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她有些始料不及。 真正如愿以偿,她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高兴。 …… 安琪公主要嫁给靖王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大泫国。 一直以来,黎民百姓都以为安琪公主迟迟待嫁闺中,是因为在等皇上年满十六娶她为后。 断然没有想到,安琪公主最后居然嫁给了靖王。 不过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是一段佳话。 民间的祝福很多。 皇宫内也因为有喜事儿而热闹非凡。 八月十五大婚之日。 安琪公主以长公主最高的礼仪,嫁娶。 她一大早起床,去拜别了萧谨行和安泞。 安泞终究还是有些不舍,毕竟是看着安琪长大的。 想到当年抱她回来,也才不过是个小婴儿。 更何况,安琪才十七。 在她心目中,就不应该是成亲的年龄。 但入乡随俗。 她也就接受了。 安泞不舍的摸了摸安琪的手,“不管如何,父皇和母后一直都在,不管你是否嫁人,我们都是一家人,想家了就回来,皇宫不会为你设置门禁,文州也随时欢迎你来。”
“谢谢父皇,谢谢母后。”
安琪跪在地上。 也被父皇和母后对她的好,感动得眼泪盈眶。 “别耽搁了时辰,早些出门吧。”
安泞温和道。 “是。”
安琪恭敬地离开。 离开后,又去了乾坤殿。 按照规矩是要给皇上叩拜的。 自从那日皇上赐婚后,她便再也没有见到皇上。 心里对他的愧疚也无以当面说出来。 此刻看着坐在龙椅上,高不可攀的鹿鸣,突然就感觉到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鹿鸣。”
安琪终究忍不住,“你伤口还疼吗?”
“已痊愈了,谢长姐关心。”
鹿鸣口吻,不温不热。 安琪心里却有些难受。 以前鹿鸣都叫她“安琪”,现在却以“长姐”称呼,看似亲近了,却仿若隔了十万八千里。 “是我当初太过冲动,对不起……” “今日长姐大婚,是你的大喜之日,不愉快的事情便不要再谈了。时辰差不多了,长姐上路吧。”
鹿鸣淡然道。 丝毫感觉不到他的情绪。 没有伤心没有难过也没有高兴,就是平平淡淡,今日她的大婚,也和平常日子无异。 是对她已彻底的没有感情了吗?! 哪怕亲情,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