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神山之巅。 威远侯和何太柏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俨然令天地变色。 一道道刀光剑影此起彼伏的闪耀着,给北境这个荒芜苍茫的幽夜点缀了一抹透着锋芒的光彩。 十余个回合下来,仍未分出胜负。 然而,威远侯的心情正在一点点的沉下去。 何太柏太强了! 应该有武道二品的九重境了! 足足比威远侯高了一个段位! 更捉急的是,何太柏这才从剑匣子里抽出了第一把剑! 阳春白雪剑,比不了承影剑、太斗剑等绝世神兵,却也是天下闻名的超凡利器。 最关键的是,和阳春白雪剑差不多一个级别的利剑,何太柏手里还有好几把! 而且还有比这级别更强的神兵藏在他背后的剑匣子里! 他背后的剑匣子里到底有多少把剑,恐怕全天下无人知道。 因为迄今为止,只有人见证过何太柏从剑匣子里拔出第四把剑! 然而,这个人的坟头早已长满了草! 何太柏最出名的金句:一剑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就来两剑! 现在何太柏只是拔出了第一把剑,威远侯就已经有些吃紧了,他不敢想象何太柏拔出下一把剑时,他是否还能扛下来。 攥紧了手里的长刀,威远侯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低吼,他在积蓄力量! 当力量积蓄到了一个临界点时,他猛然一喝,一跃而起,凌空劈斩! 彼时,他距离何太柏尚有十尺距离。 但当挥出那一刀的时候,他与手中刀就衍生出了好几道“分身影像”,像是层层叠叠的浪花扑向了何太柏! 何太柏祭起阳春白雪剑抵挡住了这连续的狂猛冲击,身形第一次后退了两步,身上的衣料也随之破碎了几片。 嗡! 在强烈的冲击下,阳春白雪剑往上蹦飞了起来。 但也成功的将威远侯的几道意象给破碎了! 当何太柏接住落下来的阳春白雪剑,望着对面的威远侯,颔首道:“如果我们一个年纪,我肯定不如你。”
“而且,如果你不是被世俗琐事给牵绊了太多的精力,以你的资质天赋,现在早已迈入了武道二品境了。”
“天元皇帝猜忌多疑,想必你这些年,你不仅在隐藏实力,也在刻意压制实力,唉,逆天而行可不好。”
威远侯剧烈喘息,而握住长刀的那只右手,虎口早已破裂,流淌出殷红的鲜血。 但他面色依旧坚毅:“我如何处世为人,我自有决断,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你就一点都不想至圣吗?”
何太柏认真问道。 “对你来说,至圣就是此生最大的追求了吧。”
威远侯讥诮一笑:“想想也是,你一辈子孤家寡人,无情无欲,只顾着埋头练剑,不去成为圣人,那也没其他的追求了。”
“而我不一样,我的追求太多了,上到国泰民安、社稷清平,下到家庭圆满、家人安康,都足以令我欣悦快慰,在无数修行者看来,至高无上的圣人境界,对我来讲,还不如和家人们高高兴兴的吃几顿饭。”
何太柏默默听着,静静想着,然后他轻轻点头:“我们的追求确实不一样,只能说人各有志。但是我有必要解释一句,我之所以选择孤家寡人是有原因的。因为爱人、家人这些事物,会影响到我拔剑的速度。”
言毕,何太柏背后的剑匣子又打开了一角,一道剑光迸发而出! 下一刻,又有一道利剑悬在了何太柏的面前,惨淡的月光投射在剑身之上,散发出刺骨凌厉的锋芒。 有一道锋芒被折射落在了何太柏脸上的疤痕,只听他幽幽说道:“此剑,花好月圆,请赐教!”
他伸出双手,左手阳春白雪,右手花好月圆。 这把剑的名字,都是那么美好,且富有意境。 但威远侯分明已经感受到了有杀机直冲云霄! 彼时,他下面也已经凝聚满了杀机。 东宋和荒人的联军,在深夜突袭而来,着实给了大景部队一个措手不及。 一时间,剩下的那些将领们暂时无法顾及威远侯,连忙指挥大军列阵迎敌。 落神山之下的战役,一触即发! 而落神山之巅的鏖战,也进入了白热化! “再给你一次机会,退,尚有活路。”
何太柏道:“而你此刻的退让,亦是顺应天命,天命如何,想必你应该看清楚了,或许你如今退一步便能换来一片海阔天空,寻觅到至圣之路。”
“少墨迹,老子刚刚说了,至圣没兴趣!”
威远侯再次握紧长刀,沉声道:“想让我退,就从我尸体上迈过去!”
“那没办法了,或许少一个至圣的武者,也是天命。”
何太柏手持双剑,举止从容,踩在虚空中,缓缓靠近威远侯。 这一过程看似毫无半点招式和技巧。 但他每次往前踏出一步,手里的双剑都会闪耀一下,与此同时,威远侯手里的长刀就会哐当一下,甚至片刻后,刀刃上还多了几个缺口或者卷刃! 到后面,长刀没事了,但威远侯的身上却多了几条伤口! 剑速太快了! 威远侯连抵挡的机会都没,甚至都很难用肉眼捕捉到何太柏挥剑的速度! 这样下去,留给他的,可能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没办法了。”
威远侯忽然将长刀往空中一抛,然后双手抱拳,单独竖起两根食指,闭上双眼,眉心闪耀。 “你强行将周身的意象凝结为一点,利用以点打面的原理,足以打穿这世上的任何事物。但这么做的代价,就是一旦意象被破,你也得半死不活了。”
何太柏一挑眉头,脚步稍稍一滞:“值得吗?”
“为了保护最看重的事物,怎么做都是值得的!”
威远侯猛然睁开眼,闪耀的眉心发出一团绚烂的光泽,然后像是经过了镜片的凝聚,汇聚成一点,射向了何太柏! 何太柏举起双剑格挡。 那一点凝结成的意象落在了剑身之上,直接将剑身打出了一个凹点! 何太柏再次后撤了两步,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 “看来只能牺牲掉一把剑了!”
何太柏的眼里闪过心疼之色,于是,他用阳春白雪剑硬生生抵挡住这一点意象的攻击,腾出另外一只手,手握花好月圆剑,眯眼试图捕捉住这一点意象的轨迹。 “看清楚了!”
何太柏看清了轨迹,猛然间挥剑砍下。 千钧一发之际,威远侯试图收回那一点意象,奈何何太柏挥剑的速度太快了,竟根本不给他闪躲的机会。 就当他认命般的要迎接意象被破的厄运时,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阵剧烈又尖锐的空气嗡鸣!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悚然发现天穹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裂痕! 一道灵光在裂痕中闪现! 何太柏也察觉到了这道异象,但他仍然专心致志的准备挥剑砍断威远侯的意象。 然而…… “砍死你个龟孙子!”
一声怒喝从天空上响彻! 犹如惊雷炸响,回荡在了落神山之中! 何太柏莫名一个激灵,眼看剑锋距离斩断威远侯的意象仅有分毫的距离,却不得不赶忙改变挥剑的方向,挡在了自己的头上! 就在他临时做出这个动作的那一瞬,一道剑锋携着无上的天威,当空下坠,笔直戳向了何太柏! 何太柏手中的花好月圆剑直接被剑锋的威力给震飞了出去! 然而依旧没有化解这所向披靡的剑锋威力。 不得已,何太柏又举起了阳春白雪剑。 接着依旧被震飞了出去! 何太柏的脸上首次出现了惊诧和惶恐的神情。 “剑来!”
何太柏一声大喝,剑匣子再次打开,第三把和第四把飞剑出现。 是一把双剑! “比翼双飞!”
何太柏双手握剑,剑身交叉,对着这下坠的剑锋形成格挡之势。 他是抱着硬刚的架势。 但随着剑锋离他越来越近,从双剑到他的身体,都先后发生了战栗! “怎么会这样?!”
何太柏发出难以置信的低吼。 威远侯也看蒙了,迟疑道:“这么大的天威……莫非是圣人出手了……不该啊,圣人怎么会出手对付何太柏……” 何太柏也是曾获得四大圣人认可、登上湖心岛塔楼第五层的天命之子,还是目前举世间最有希望至圣的修行者。 按理说,圣人是不可能会对他出手,或者阻止他的行动———因为圣人们需要更多的小伙伴,一起对抗天道的压制。 蓦然间,威远侯想起了刚刚从天穹缝隙中传来的那一阵叫骂声。 “这叫骂声……似曾相识。”
威远侯嘟囔道。 容不得他多想,那一道从裂缝中下坠而来的剑锋已经如雷霆一般,落在了何太柏的头顶上! 何太柏手里的双剑明显不足以抵挡这雷霆万钧般的神威。 “啊!”
何太柏发出不甘又不满的嘶吼,背后的剑匣子再次打开,又飞出来第五把剑! “天命剑!去!”
何太柏手掐法诀,操控这把无上神兵逆天而上,笔直的跟那一道剑锋在空中对撞在一起! 轰隆一声! 蘑菇云似的火光暴起! 时间仿佛有那么片刻的停滞。 但下一秒,排山倒海般的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威远侯脚下的悬崖直接被震断了,他连忙几个纵身躲到了山峰下面。 那些荒人就没那么走运了,大多跌落进了山谷中。 而更下面,就是山脚下本来都快打在一起的千军万马,也被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剧变给吸引了过去。 威远侯抬起手,阻挡炽烈的光芒,但还是试图从指缝里观察形势,待光芒消散了一些,他依稀看到空中出现了一把熟悉的剑! “那是……太斗剑?!”
威远侯惊疑不定,他还想看得再仔细一些,然而当光芒敛去,那一把从天而降的剑也消失不见了。 在他的面前,只剩下何太柏,和他从剑匣子里拔出的五把佩剑! 何太柏从剑匣子里拔出了第五把剑! 史无前例! 更史无前例的是,拔出五把剑的剑圣何太柏,还输了! “呜……” 何太柏一阵干呕,直接吐出了一口血水。 血水滑落,落在了这几把佩剑之上,触目惊心! 他看着剑身上的血渍,脸色一寸寸的惨淡下来。 接着,他仰头望着已经恢复如初的天穹,喃喃道:“为何要阻拦我……为何要阻拦天命……” 他默默等待了许久,突然,他好像从天穹的那一头听到了回答,脸色当即就悚然动容了,失声道:“因为有人不甘心……有人不甘心天命的安排……所以你们给了那人一个机会……” 说完,他激烈的摇头,状若疯狂地叫道:“凭什么?天命怎能因为一个人的不甘心而更迭呢?在天命的面前,个人的意志又算得了什么?!”
不久后,他似乎又在冥冥之中听到了一段回答,紧接着就看向了威远侯,面色复杂,咬牙切齿:“余则成,你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威远侯:???!!! 何太柏没有过多解释,他又转过头,看向了南方的天际线:“下一个终于出现了,这新的天命,实在让人措手不及、难以理解。”
话音落下,何太柏当即收回了五把佩剑,然后撑着内伤飞驰而去,最终消失在夜幕中的落神山。 警报解除,但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又太蹊跷,让威远侯都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很快的,他隐约发现了天降异象的原因…… 他凝视着南方的天际线,原本全是黑蒙蒙的,但此刻,天际线上却蒙上了一层散发白光的线条! 蓦然间,威远侯想起了何太柏刚刚口中的“下一个终于出现了”。 心里一动,威远侯的脑海里出现了几个关键词:桃花书院,湖心岛,塔楼,传说中的第五层…… “下一个天命之子出现了!”
威远侯倒吸了一大口气,心念急转间,他又想起了何太柏刚刚看向自己的怪异眼神。 于是,他的脑海里跟着又冒出来一个化成灰也认识的小白脸:他的好大儿! 那一刻,威远侯的心境掀起了波涛汹涌的千层浪,冒出了一个细思极恐的猜测! 然而,他暂时顾不上深思了,一看何太柏被打跑了,他当即提着长刀赶回到了山脚下,骑上战马,杀向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