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人。”
这位代罚者队长脸上的线条非常冷硬，就和被刀斧凿过一般，他扯着嘴角补充道，“我是说，没有活人，那个突然出现的刺客消失了，里面真实造物主的信徒都死了，凶器是一种尖锐窄小的短匕，非常致命，都是一击必杀。”
他一身挺括的警察制服，站着就像一面蓄满力的风帆，给人以力量感。在说到真实造物主的信徒全部死亡时，也没有什么严肃的神色，对他来说也许邪教徒死得越多越好。 格兰丁盯着他碧蓝沉凝的眼睛道： “这个人伪装成区域办事处的负责人，在现场一片混乱的时候对真实造物主信徒的首领进行了刺杀。奇怪的是，我们都忘记了他到底长什么样子，这点可能和他的非凡能力有关。”
“感谢你提供的情报，我叫弗朗西斯，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会处理的。真正的街道负责人我们也找到了，他叫亨特，在三天前就请了病假，此事和他无关。”
他紧抿的嘴唇动了动，说话的语调缺乏起伏。 他叫弗朗西斯？洛络塔说过的，那位率队袭击了玫瑰学派驻地的弗朗西斯执事？既然是执事，他的序列等级应该不低，是序列6的‘风眷者’还是序列5的‘海洋歌者’？一个码头教堂怎么会有这种大人物坐镇......看来真像我猜测的一样，风暴教会在港口埋伏了不少人。 格兰丁脑中想法不停，嘴里介绍道： “你好，值夜者格兰丁、米尔顿、阿德米索尔。”
他把三人轮流介绍了一遍。 弗朗西斯好像认识米尔顿，他的视线在格兰丁和阿德米索尔脸上停留了更长时间。 “这个月，值夜者小队中似乎多了不少新人？”
弗朗西斯嘴角上翘。 “是的，但我们接触非凡世界，接触神秘的时间太短。五人小队里甚至还有两个没成为非凡者。”
格兰丁坦然回应道。 有时候坦白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比如现在，格兰丁就希望对方充分理解值夜者小队有多弱小，以后尽量安排一些轻松点的活儿给他们。 “我会安排一队代罚者协助你们......”弗朗西斯思索了一会儿，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铅盒，“这是我们从，呵，首领身上搜出的战利品，请交给你们的队长。”
格兰丁接过后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团不断蠕动的血肉。 这是析出的非凡特性。迫于那个刺客的威慑力，格兰丁当时没有去打扫战场，没想到最后代罚者居然把战利品还了回来。 “不要用手直接接触它，你们队长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弗朗西斯伸出手，再次把铅盒盖上并告诫道。 “我明白了，巡逻结束后，我会把它送回去。”
格兰丁把铅盒放进了自己口袋里。‘血肉徽章’非常安静，看来这份特性的等级不高。 这天下午，格兰丁没再碰到什么突发情况，在一队代罚者的帮助下，他们提早完成了巡逻任务。 这天晚上，枪炮与朗齐酒馆也完全恢复了正常，稳定的煤气灯照亮了整个屋子，中央擂台正在举办新一届的‘拳皇争霸赛’，这引来了更多的酒鬼，他们开始狂欢。 但再热闹也和格兰丁无关，他只是把这里当成食堂，今天的晚餐是海鲜烩饭。 吧台这儿相当安静，他旁边坐着布尔凯索和阿德米索尔，弗瑞在他的老位置看报，他手边还放着酒杯和卷烟。 在晚餐吃到一半时，哈里斯也进来了。 他腋下夹着一叠稿子，还穿着今天早上的那一身衣服，格兰丁闻到了汗酸臭味，而看他下垂的眼袋，基本上可以判断出哈里斯今天没有睡觉。 不过哈里斯的精神还算不错，他兴致高涨地凑到格兰丁面前： “噢，海鲜烩饭！这个不错，老弗瑞，给我也来一份！”
当他凑过来时，格兰丁闻到了更浓重的体味： “哈里斯你今天在忙些什么？”
“我？”
哈里斯一愣，旋即兴奋道，“我把新的故事写好了，他们一定会喜欢的。其中有陷害、枪战、复仇还有爆炸！所有要素都齐了，你可以先看看。”
他把稿子推了过来，格兰丁正好也把自己的晚餐吃完了，索性把这当成饭后消遣，一边喝朗齐，一边翻看起来。 没翻几页，他的眉头就越皱越深，最后更是运用了自己‘机器’的能力，进行快速阅读和理解。 “这......是不是有点，嗯，过于粗鄙？”
在看完后，他斟酌着说道。这篇故事简直不像是哈里斯写的，行文间用了非常之多的语气词，不过排除文章中的各种粗口，故事本身还是挺不错的，但他还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主角最后失忆了？”
在把稿件还给哈里斯时，他问道。 “失忆是为了方便我写第二部，有些套路到时候还能再用一遍。”
哈里斯先把海鲜烩饭的盘子放正，刀叉勺子也被他一一摆放整齐，“我没想到写这种东西会这么爽快，有一种解放感，我以前好像进入了一个误区......布尔凯索，你也来瞧瞧。”
他又把稿件递给了在旁边埋头猛吃的布尔凯索： “看看有什么问题，有问题我马上改。”
布尔凯索放下刀叉，用手背擦了一把嘴，惊喜道： “你在征求我的意见？哈哈，布尔凯索的意见很重要！”
布尔凯索也识字，听他说这是为了讨债更方便。 “是的，没错。”
哈里斯用餐巾擦了擦手，接着道，“如果你也能看得懂这个故事，我想那些酒客就更没有什么问题了。”
格兰丁不动声色地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怕打起来时，血溅到自己身上。 不过布尔凯索已经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书稿上，没留意哈里斯说了什么。没一会儿，他就开始拍着大腿叫起好来。 哈里斯在布尔凯索的喝彩声里满意地就餐： “这下我就放心了，今晚他们肯定会喜欢这个故事的。”
员工这么努力上进让老弗瑞也很满意，他弹了弹烟灰，又出了一个主意： “不错，就该这么写，恩马特人喜欢刺激。你写了爆炸？听说今天下午港口的鱼货交易区有帮派火拼，他们用炸弹炸毁了半条街。如果你不知道爆炸场景怎么写的话，可以去那里找些灵感。”
“炸掉了半条街？哪有这么夸张？”
作为事件的亲身经历者，格兰丁还是有发言权的，他反驳道。 不怎么说话的阿德米索尔默默点头附和。 “啪！”
一份《捕鱼者晚报》被老弗瑞拍在了格兰丁面前，“亏你还是个侦探，消息还没有我这个老头子灵通。”
“消息不灵通这点，我也深刻地意识到了。”
没有了维金斯和他的报童团提供消息，格兰丁的情报收集工作确实不顺利。他把报纸拿起，头版上的照片就是一处被烧毁后的废墟。 “黑帮在鱼货交易区与警察火拼，致使临时仓库爆炸，大量房屋受损严重。据报道前统计，财货损失已经超过1000金镑......在热心市民的帮助下，袭警人员已经全部伏法......市政府目前已经拨款，展开了重建工作......” 他无语地把报纸放下，和邪教徒战斗被报道成和黑帮火拼，这点他还能理解。毕竟如果直接写邪教徒，就相当于给他们做了一次免费的广告，总会有一些人想要作死，去了解、去模仿，到时候又会引来更大的混乱。 但仓库里到底放了些什么，居然损失超过了1000金镑？ 格兰丁目光幽幽，他有理由怀疑，警察或者代罚者夸大了事实，拿了回扣。 看到哈里斯的稿件，让格兰丁想起了自己和‘0-08’之间的一个约定，于是他问道： “哈里斯，我能向你约稿吗？”
正在吃饭的哈里斯喝了一口佐餐酒，清了清嗓子，“当然没问题，你需要什么类型的？题材、字数、交稿日期。”
格兰丁回忆了一遍自己笔友的要求，然后缓缓开口： “我需要一篇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爱情故事，它真挚而无暇，没有一丝的邪念。”
哈里斯愕然地转过脑袋，脸上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以为我是谁？我怎么可能写那种东西？”
“唉，总之你尽量写吧。”
格兰丁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看来还得自己后期加工润色才行。 在吧台，格兰丁翻看着老弗瑞订阅的各种报纸，增加自己获取情报的渠道。 酒馆的报纸和伯瑞斯丧葬服务公司订阅的不同，这里更倾向于娱乐性，这种三流小报完全不在意自己报道的真假，只要足够有趣，能抓人眼球，就可以上报。 他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读报期间，老弗瑞上楼休息去了，布尔凯索开始上班，而阿德米索尔则需要进行夜跑。一时间整个吧台只剩下格兰丁和哈里斯两个人，就在这时，吃完海鲜烩饭的哈里斯开口了： “今天，我去自己家后院看了看，然后就在院子里发现了一口枯井，里面有一条通道。那条通道并没有坍塌，我通过那里再次进入了地下世界。”
“既然发现了入口，我打算找个时间继续探查，你要跟着我一起去吗？”
找到了入口？这是好事，我不用费心思去向老弗瑞借库房的钥匙了，而且我也不能保证那条通道没有被老弗瑞堵住。毕竟仓库最重要的是安全，如果有一条别人能随意进出的地下通道，那仓库不是防了个寂寞。 另外今天我遇到了可能和刺客兄弟会有关的人物，这个也可以让哈里斯帮我查一查。 正在苦于人手不足，情报滞后的格兰丁打算在本地发展眼线。 他想了想，回答道： “我正好在地下世界还有一笔交易没有完成，这次我可以去试着完成它。另外，今天下午我也在鱼货交易区。当时双方交火非常激烈，甚至使用了炸弹，也就是在一片混乱的时候，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当着警察的面完成了一次刺杀。”
“你知道我是一位侦探，所以出于职业习惯，我询问了当时目击这一幕的部分行人，但他们都和我一样，记不清那个男人的面孔了。”
格兰丁说出的情报半真半假，其中对那个男人的所有描述都是真实的，但自己的身份是假的，询问行人的也不是他，而是代罚者小队中的人。 他等哈里斯消化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这相当怪异，如果他真的能在短时间中就修改周围所有人的记忆，那么他的实力得有多高？完全用不上刺杀这种手段。”
“可惜当时事发突然，他的出现极为迅速，消失的也足够隐秘，所以我没能记住更多细节，不过倒是发现了他袖口上有这样一个标志。”
格兰丁在桌子上抽了一块餐巾，拿出钢笔，描绘出一个三角箭头标志，这个标志还是当初戴莉女士告诉他的。 哈里斯的呼吸陡然加重，“我见过这个，这个就是刺客兄弟会的标志！格兰丁，你果然不愧是杰出的侦探！作为侦探，你觉得我该如何找到他们？”
很好，他的主观能动性被激发了。 格兰丁微微一笑，然后分析道： “我们现在的线索有两个，第一，是这个标志，这是最直接的线索。第二，我们可以留意周围是否有那些普通到记不清面容的人，寻找这种人非常困难，需要你时刻审视自己的记忆，不能放过日常生活中容易被忽略的细节。或者也可以用占卜的方式来和自己的灵性对话，不知道你是否擅长占卜？”
格兰丁今天已经试过第二种方法了。通过‘对话’，他回忆起了今天见过那个男人，但依然不记得那个男人的外貌特征。 “我不擅长占卜，那是成为‘女巫’后才能办到的事情。”
哈里斯说到‘女巫’时狠狠地打了个冷战，然后继续道，“但我的记忆力不错，也许可以使用第一种方式。”
“根据他们经常出没的地点，来慢慢缩小搜索范围，最后我总能找到他们。”
有了明确的线索后，哈里斯心情好了不少，竟有种踌躇满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