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老人立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 “老杨是个可怜人,老婆早就没了。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把儿子拉扯大。等到儿子结了婚,他退了休,查出生了重病。”
“他之前好几次说过自己不想活了,生病太难受。但是儿子孝顺,说不管花多少钱都会治好他。”
“我当时还想,老杨有这么个孝顺孩子,这辈子算是没白活。”
这时,旁边一人呸了一声,“他儿子哪是孝顺?明明是盯着老杨的退休金!一个月万把块钱退休金,扣掉杂七杂八的费用,剩下的钱比老杨儿子一个月工资还高!”
“那天我正好路过,老杨房间门口虚掩着,听得真真切切。他儿子跪在地上哭诉,说什么养孩子贵,又要还房贷,又要还车贷,他老婆还爱买奢侈品,一个月工资不够她自己花。没老杨帮衬,自己绝对撑不下去。”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老杨撑着别死,再活两年。等过几年他肩膀上负担轻些了,老杨再想死,他就不拦着了。”
“都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结果人老了,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这番话直接把其他老人听傻了。 “老杨生病难受,自己早就不想活了。他儿子为了退休金,硬是拉着不让死?还有这种事??”
“当初老杨一个人都能把儿子拉扯大,现在他儿子再加儿媳,两个人两份工资都不够花?”
“钱多有钱多的花法,钱少有钱少的过法,怎么日子还会过不下去……” “老杨估计是憋久了,撑不住了,才狠心跳下来。可是你说这事怎么就这么巧?跳下来的时候,居然砸到了过路的。”
“所以说,不要高空扔垃圾。扔自己也不行!会给别人添麻烦。”
老人们唏嘘不已,为老杨,也为无辜丧命的路人。 云昕观望了一会儿,默默离开。 ** 躺在床上起不来的老人一共有六位。云昕往返数趟,一一给他们送餐。 到最后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拿个小推车,饭菜做好了一起送?”
大厨表示,“每位病人都有不同的忌口,一起送容易出错。”
“饭菜汤装好后,可以用马克笔在塑料袋上写上房间号。”
云昕提议,“或者准备所有人都能吃的饭菜?这样更安全。”
“不行。”
大厨不同意。 云昕还要说什么,大厨眼一瞪,“你是不是想偷懒,不想干活?”
“不是。”
云昕否认。 “那就多干活,少开口。”
大厨凶巴巴地把云昕赶去吃饭。 云昕干完活已经是下午一点,食堂里空空荡荡,没什么人。 于是她随便打了两个菜,配大米饭吃着。 厨师手艺果然像资深陪护说的那样好,五花肉肥而不腻,汤汁拌饭能干掉一大碗。 或许是考虑到养老院老人众多的缘故,许多菜都做的比较清淡。不过鉴于职工也要吃饭,也会烧几个年轻人吃的大肉菜。 这样一来,大家都能满意。 云昕吃完饭,装了几个糯米烧麦当点心。 她正往外走,一人一个趑趄,在她身前倒下。 云昕下意识把人扶住。 “对不起对不起,走着路,不知道怎么扭了脚。”
那人连连道歉。 云昕一看,还是熟人——那个跟她一起应聘陪护的吴鹏。 “当心点。”
云昕说着,错开身继续往外走。 等到走出食堂,来到没人的角落,她伸出右手,掌心里赫然有一张小纸条,那是吴鹏借着踉跄、塞进她手里的。 打开纸条,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仓库后边,有话说。”
云昕看完就把纸条撕了,然后在养老院内遛弯,假装熟悉环境。逛着逛着,就逛到了仓库。 “你怎么才来?我都以为你不来了!”
吴鹏见到云昕,就跟见了亲人似的说个不停,“我跟你说,这个养老院真的超级奇怪!”
“怎么了?”
云昕问。 “之前不是有人跳楼了吗?还砸死了一个。”
吴鹏惊慌不已,“后来我陪其他老人说话,聊着聊着她累了,闭眼睡着了,我就没吭声,悄悄出去。”
“结果!!我半个小时之后进去喊她起床吃饭,看见窗边趴了一条毒蛇!这么长,这么粗!”
吴鹏胡乱比划着,显然吓得不轻。 云昕一惊,“确定是毒蛇吗?”
“就是毒蛇!还把老人给咬了!我大着胆子去摸了一下,老人已经没有呼吸、没有脉搏了。”
吴鹏快疯了,“怎么可能同一个地方一天发生两场意外?这家养老院肯定有问题!”
“后来我仔细回忆了下,猛然惊醒,我根本没有给这家养老院投过简历。它却突然给我发邮件,说简历通过初筛,已经安排好面试……” “我太害怕了,想偷偷溜走。结果门口有人守着,不让随意进出。说不管是职工还是养老院的老人,必须先写申请,院长同意后才能出去。”
“这不是变相把人软禁了吗?!”
云昕这时在思考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公寓楼里有毒蛇?它是怎么进去的?”
“因为老人说闷,让我把窗户打开!!”
提起这件事,吴鹏更崩溃,“我开了窗户,把纱窗拉上,她不满意,说还是闷,非让我把纱窗也拉开!”
结果一没留神就出事了。 云昕又问,“后来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尸体搬走,蛇杀掉,还说什么不想引起惊慌,对外声称老人在睡梦中病逝……不是,你一点都不震惊吗?”
吴鹏差点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胆子太小,所以才一惊一乍?要不然面前这女生听完了,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云昕坦白,“虽然投出不少简历,不过投了哪些公司、哪些岗位,我心里大致有数。收到邮件的时候就知道,我没向康复养老院求过职,是它主动找上我。”
“那你还敢过来面试?”
吴鹏震惊。 “这年头,工作不好找,遇见一个愿意收下我的老板不容易。”
云昕解释。 吴鹏用看疯子的眼光看着云昕,半天说不出话来。 整个养老院,只有他们俩是新进员工,他以为云昕是唯一的友军。结果好家伙,这一开口,他只想离云昕远远的。 “这么一想,确实奇怪。”
云昕忽然记起,“早上我找院长,说自己干不来陪护的活,想辞职。结果她二话不说,给了很多其他选项,让我转岗。”
“她是不是不愿意放我离开?”
吴鹏听的寒毛直竖,“会不会这是一家黑心企业?背后其实有什么黑色产业链?杀人剖尸取器官?”
“不至于吧?”
云昕表示怀疑,“老人的器官有什么好惦记的?”
吴鹏却说,“老人才好下手呢。本来体弱多病,年龄也大,万一出什么事,别人都以为是意外。对了,老人还有遗产,养老院会不会伪造遗书,抢夺遗产?”
云昕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担心,可以打电话报警。”
“你以为我没打过吗!”
吴鹏哭丧着脸,“我怀疑自己遭到非法软禁,想打电话告诉警察,让他们来救我。结果拨出电话后,它说不在服务区。”
“这样啊……”云昕想了想,“没办法了,下午我找院长问问吧。”
吴鹏,“???”
这是你问,她就会告诉你的事吗? 万一遇害了怎么办!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倒是你,注意安全。”
云昕叮嘱完,就想去找院长。 “喂,你等一下。”
吴鹏犹豫了下,咬咬牙,还是选择说出来,“从现在起到今天结束,别去老人们住的公寓楼。”
云昕定住。 这熟悉的告诫式救人法。 她转过身,缓缓问,“你能事先感知到危险?”
“你在说什么……”吴鹏神色慌乱,结结巴巴道,“我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也不是很肯定。但是以防万一,我觉得避开比较……” “真巧,我也能。”
云昕又说。 闻言,吴鹏呆若木鸡。 ** 偌大的养老院,感觉只有云昕才是跟他一伙的。也因此,云昕去找院长问话的时候,吴鹏犹豫半天,最后选择硬着头皮跟上。 他是这么说的,“要是你回不来了怎么办?我一个人留在这儿还不被吓死?反正都是死,不如跟你一块儿去,相互之间还能有个照应。”
云昕就随他了。 与上午过来时相比,院长室门口多出两个精壮保镖。 不等云昕他们靠近,保镖就伸手把他们拦下。 “让开,我有事找院长。”
云昕说。 两个保镖跟门神似的一左一右站着。 一个说,“院长现在没空。”
另一个说,“找院长也没用,回去做好份内的事,剩下的交给天意。”
云昕懒得听他们叽叽歪歪,有事当然是找正主,“再不让开,我就动手了。”
保镖互望一眼,打算一起出手按住云昕,让她冷静一下。 结果云昕上去就是一脚。 那人被踹中腹部,立时蜷缩成了虾。原因无他,太痛了! 另一人一惊,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对敌。 可是也没用。 明明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生,却像是有着几十年打架斗殴经验的老手,专门找会让人丧失战斗力的薄弱处下手。 几个来回,两名保镖全趴下了。 吴鹏刚开始还捂着眼不敢看,等发现赢的是云昕,他不敢置信地问,“原来你这么能打啊?”
“没点本事,哪敢来养老院面试?”
云昕边说边推开院长室大门。 吴鹏,“……” 她一定是在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