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的天,已经很少能见到太阳。御花园中许多草木已经凋零,冷风肃肃而过,多少带着几分萧索气息。可苏懿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冷,一想到刚才,她心里就像是有一团不会熄灭的火焰在燃烧,烧得她脸热、心也热。轩辕冽就走在她的前面,身形修长,蟒袍束身,单单凭一个背影,便是道不尽的矜华贵重、沉稳霸气。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愣愣地有些出神。一个男人,怎么就能出众到这种地步呢?她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的场景――“爷要做什么,你不知道?”
他含笑轻问。“总不能把我吃了吧?”
她有恃无恐。“你还真猜对了!”
他的声音带着酒意的香醇,他的眸带着闪耀的星辰,他的唇带着薄凉的润湿……他将她的手背牵起,在上面落下细密的吻,从指节到指尖,从指腹到手心,细致又温柔,吻得她心尖儿都在颤抖。两只手,无一遗漏。他舌尖在她手心中勾了勾,勾得她浑身发麻,却见他正牵起一边唇角,痞笑看她。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不过那脸色肯定好看得很。她连忙收回手,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微哑的颤音:“你……你……你耍流氓啊你!”
轩辕冽挑了下眉,静看她那红艳如晚霞、酡红如酒醉的脸蛋儿,还有那含羞带恼、含情带意的眸子,竟觉意外好看。他突地好像来了兴致,不禁问了一句:“还有哪儿?”
“什么哪儿?”
苏懿总觉得自己跟不上轩辕冽的思维跳转速度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又是什么意思?轩辕冽目光盯着眼前那一开一合水润饱满的丹唇,抬起食指来轻轻摩挲:“他……可有碰过这儿?”
苏懿听着这话瞬间便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轩辕棣碰过她哪儿!刚才她在温泉池里不过赌气说了一句他抓过自己的手,轩辕冽便要抹灭他的痕迹,打上自己的印记,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再一想到此刻场景……如果她回答是,那轩辕冽会不会像刚才那样……咳咳咳咳,淡定点,苏懿你可要淡定点!虽然有轩辕冽主动献吻的确很爽,不过要她承认轩辕棣和她亲过,那才更恶心人呢。她摇头道:“没有。”
轩辕冽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似乎心情更好了:“你总算给了爷一个不立马杀他的理由。”
苏懿一听眼神一亮:“那我要承认了,你会去杀了他?”
那她要早知道就承认好了,有轩辕冽出马,可比她强多了。“不会。”
轩辕冽却淡淡地甩出这么两个字。苏懿嘴角一抽:“那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逗你玩儿的意思。”
苏懿翻了个白眼,真觉两人不能愉快玩耍了。却不想这时候轩辕冽突地低下头来,那薄唇擦过她的额头,接触的皮肤瞬间变得火热滚烫。她抬起头错愕看他,却见他神色坦然,姿容矜贵:“赏你的。”
赏你个大头鬼啊!她一想到这些,心头是又好气又好笑,却偏觉暖洋洋一片,如春日最好的时光。从御汤宫出来,轩辕冽便打算着把她送到福海宫去,那里常年为临海长公主留着,只要她进宫来,就是住在那里。宫里水太深、局势太乱,有长公主为她撑腰,总好过再出现静安殿的事。可她一路走来总有些魂不守舍,只要一瞧着前面轩辕冽的背影,就总容易想到旁的东西去。就比如此刻,她盯着那精窄的腰身,那把蟒袍衬得有棱有角的修长大腿,瞧着瞧着就想歪了去……可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前面的轩辕冽却突地停了下来,她收势不及,直接一头就扎他身上去!“哎呀――”她捂着头退后,不解问道,“怎么了?”
轩辕冽没有回头,且用那种云淡风轻的口吻,淡淡然地说了句:“爷知道爷很好看,但是你再这样看下去,我们走到明天都到不了福海宫。”
“咳……”苏懿心虚地干咳两声,以掩饰被抓包的尴尬。丫的,他轩辕冽后面长眼睛了不成?连她一直在看他都知道?正想着怎么化解尴尬呢,就见洛英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先跟苏懿行了个礼,唤了声“二小姐”,便快步到了轩辕冽的跟前。“爷……”他附在轩辕冽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轩辕冽听完微微颔首:“知道了。”
说完他回过头来看向苏懿,神色平静如常,看不出他刚才听到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让洛英先送你去福海宫,一会儿爷再过去找你。”
苏懿伸手拍了拍脸,那灼人的温度被冷风一吹、被这小插曲一闹,基本上也降温下去了。她收了激荡的情绪,微微一笑:“好。”
轩辕冽看了她一眼,终是没再说什么,一拂袖袍,从一侧快步离开。福海宫门口,崔嬷嬷早亲自在那儿候着了,一瞧见苏懿过来,连忙迎了过来,总算是松了口气:“谢天谢地,郡主您可算过来了,公主殿下都快担心死了。”
“这不没事儿吗?”
苏懿笑了笑,心道若不是轩辕冽,她早八百年就过来了。崔嬷嬷忙领着她往里面走:“那郡主快进去吧,公主要看见郡主没事儿,肯定很高兴的。”
苏懿不敢耽搁,赶紧地进去给临海长公主请了安。临海担心了半天了,瞧见苏懿一根头发丝儿都没少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放了下来。“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静安殿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就怕你……”她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把苏懿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苏懿几番询问轩辕冽静安殿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他都捕捉痕迹地岔开了,如今再听长公主这语气,她思忖了一下,问道:“静安殿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
临海道:“出什么事儿都跟你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儿就行。其他的,就交给冽儿去处理。他说他能处理好,就必然不会再出差池。”
苏懿点了点头,也不再继续问了。在福海宫休息了一会儿,又用过了膳食,苏懿吃得有些撑,便在殿外的园子里随便地逛了逛,消消食。这个时节大多花蕊凋零,菊花残、满地伤,说来也没什么好瞧的。她转了两圈之后,便想着回去了。可那脚还没迈开,就听不远处有低声说话的声音传来――“喂喂喂,你们听说静安殿的事儿没啊?”
“刚刚小安子匆匆而过的时候,顺口跟我提了一句,好像是贤王殿下喝多了,错把娜雅公主当成了贤王妃?然后还……还……”“还什么?”
“这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还能有什么?”
“不能吧?贤王殿下那么高贵那么优雅的一个人,怎么会大白天的,做出这种事儿来呢?”
“嘿,这人不是喝醉了么?不过啊,也有传闻说贤王殿下并没有喝醉,只是看上娜雅公主了,那娜雅公主不愿,所以才用的这种手段。”
“那娜雅公主为什么不愿意啊?贤王殿下长得好看身份高贵,她一个蛮夷女还配不上呢!”
“你们难道不知道,圣上原本是打算把娜雅公主许配给煜王殿下的。换做是你,煜王殿下和贤王殿下,你选谁?”
“那还用说,肯定煜王殿下啊!”
“行了,选谁也轮不到你,去把果盘给郡主送去。”
“不是还没说完么?后来怎样了?”
“后来怎样?”
崔嬷嬷神色严厉地出现在她们身后,“你们想不想知道,在宫里乱嚼舌根子的宫人,后来都怎样了?”
“嬷嬷。”
一群丫鬟惊慌失措地跟崔嬷嬷行了礼,然后被崔嬷嬷好生一顿训斥敲打,这才放她们离开。苏懿就站在灌木丛的后面,那些宫女说的话,她一字不漏全听在耳里,脑袋突地有些混乱。她走的时候明明只有轩辕棣在那里,娜雅公主怎么会出现在那儿的?以轩辕棣当时的状态,别说是貌美如花的娜雅公主了,就算随便进去一个丑女,他也肯定会下手的。百媚生的威力,都不用质疑。可原本光是一个轩辕棣就难办了,现在还把西夏国的娜雅公主扯了进来,这要是轩辕棣一口咬定是她下的药,那到时候这两国闹掰,会不会说是她谋策的?不都是这样吗?像这种事情,最后都是要找一个替罪羔羊的,而她出现的时机以及那双留在现场的鞋子,简直就是最好的证据。虽说长公主让她不必担心,出什么事都自有轩辕冽会处理,可不担心是一回事儿,心里放不下又是另一回事儿。她站在那里犹豫许久,想了想,还是决定去静安殿瞧上一眼。只远远地瞧上一眼,如果没人她再进屋去,如果有人她就赶紧回来,绝不惊动任何人,想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想罢,她说做就做,直接绕到福海宫侧门,偷偷地溜了出去。皇宫的殿宇一栋接一栋、一屋连一屋,所有的围墙那么高、所有的过道那么长。苏懿一路匆匆疾奔而去,却在路过一个园子的时候,突地一顿,然后倒退了回来。那是一个梅园,园子门口并没有把守,园内梅花也还没到开的时候,全是一些褐色的光秃枝桠,瞧着不想有人来的样子。可苏懿隐约听到了耳熟的声音。“子渊……”这两个字一出来,苏懿顿时确定那声音的主人――澹台明庭。她惊愕了一瞬,旋即垫着脚尖伸长脖子朝园子里张望。澹台明庭在也就算了,轩辕冽怎么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