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间,心中百般思绪旋转。想是自己在这林中已行走了一个多月,形态甚为怪异,这才引起那灰衣公子的杀心。看着自己一副威武不凡的奥特曼身形,也会沦落他人眼中的小怪兽。于是急忙道:“兄台请收下留情,我们被仇人一路追杀,流落在这深山一月之久,所以才会如此形貌。而小妹已然昏迷,望公子见怜!”
那灰衣公子见他谈吐甚是优雅,疑惑的眼神渐渐消失,收弓藏箭,歉然道:“我见公子形貌奇特,不似常人。多有得罪,但请海涵。”
旋即又看着那白猿道:“此通天神猿乃灵兽,积极罕见,我已追踪其行径十数日,方才在此射杀它。我观公子手中女子恐是病入膏肓,这神猿之胆,极具清热明目,祛虚养神之功效。公子大可取之为那姑娘服用,延缓病情。”
李平凡不禁大喜,这小婉的病情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自己,听说能对病情有所延缓,心中哪不欢喜。当下便去取那猿胆感谢那灰衣公子不在话下。那灰衣公子看似对李平凡十分和善,一边在用刀具收集那白猿的可用之物,一边不停的向李平凡介绍。李平凡为小婉服好那猿胆,便见小婉那气若游丝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心中大安。对于那灰衣汉子的感激之情由衷而发,言谈举止之间无不显现对那公子的好感。那灰衣汉子显得也跟李平凡极为投缘,当下邀请李平凡跟小婉去他家落脚,也顺便介绍小婉去镇上医治。李平凡目前也没地方可以落脚的,自是不会拒绝。而且自己二人此形态贸然上街,不被人家像怪物一样打回来就算不错了,还敢上镇上求医?当下便应承那灰衣汉子的邀请,带着小婉跟随那灰衣汉子而去。哎,终于离开了这个万恶的深林了。却说李平凡跟随那灰衣汉子离开了那深山老林,不禁有再世为人的感觉。可能在这树林,唯一的好处就是玄虚心法的修炼能够得天独厚。其他在这个树林留下的记忆,都是充满危险和绝望的。走出这片深林,心情也不禁为之轻松,长期压抑的感觉也烟消云散。一路上跟那灰衣汉子不断交谈,很是愉悦和欢快。想不到那汉子长相颓废沧桑,也会如此健谈,真是人不可貌相。从交谈中得知,那灰衣汉子名养言正,先祖曾为楚王麾下亲卫有“神箭”之称的养由基,百步穿杨的典故正是出于此人。而这时的养由基却没有前世自己所知那么富有传奇色彩,由于楚国一向安于现状,国内也是一片国泰民安,所以甚少卷入战争。而养由基也英雄无用武之地了,空有箭无虚发之能却只能为楚王行猎服务,不过也甚得楚王重视,终其一生虽无前世那般显赫无比的名声,但仍能圣眷未衰,长享富贵,也为异数。养由基一死,养家便不复昔日之荣,随着历代楚王的潜心修道,养家便在国都因得罪权贵而难以立足,举家归隐于此地。言语间,养言正说不出的感慨和萧索,而养言正本人空复满腔热血,也报国无门,屡次投军从戎而未能得遇赏识,在一些的高干子弟的排挤下卸甲归田,从此不再问世事,终日以打猎为生。而养言正家中尚有一父,常卧病在床。养言正为了贴补生计,经常外出打猎,而照顾孤儿寡父的重任就落在妻子身上,养言正说起妻子,眼中相当自豪,丝毫不像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铁血男儿所能显现出来的柔情蜜意。就这样扯扯谈谈,不知不觉他们便来到养言正所说的家,这是一所茅草所建成的小楼,有着南方人惯用的四角阁楼,因为湿气较重,所以阁楼地下还用干草铺垫。旁边还有几所小房子,想是卧室之类的。不知道为何,李平凡总有不祥的预感时刻萦绕在心头。这时越来越靠近阁楼,预感就越来越强烈,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空气中传来极为难闻的臭气过来,不同于一般的臭味,而是带一些东西死了很久的腥臭,养言正已经感觉了不妙,扔下身上装束,直奔那阁楼,李平凡抱着小婉赶紧跟随其后。一进屋,那腥臭更为强烈,只见房中四人全倒在血泊中,显然死了很久,所以才会发出腐臭。一个老头模样的倒在床上,可能是养言正口中的老爹,身上多处伤口,床上已被血流红了一大片。地上是俩个大约十岁上下的小孩,一个小孩已经穿肠破肚,惨不忍睹。另外一个小孩胸口叉着一柄长矛,双目圆瞪,显是十分恐惧。而一个长相较为清秀的少妇,倒在桌子上,口中尽是血迹,显是咬舌自尽的。有很明显遭受过侮辱的痕迹,想不到那些人丧心病狂若斯。李平凡看见过古亭战场的尸横遍野,看见过新岐古村的灭村之祸,都比不上此次这么惨绝润寰。乱世,在李平凡心中其实并不是很强烈,以前以为不过是各国的士兵互相残杀,即使波及到平民,只不过所谓的兵灾苛捐杂税所带来的灾难。眼前这一幕,让李平凡明白什么真正是乱世生命不如刍狗。心中不由自主的憎恨这万恶的乱世来,不知道有多少像这样的无辜百姓,在这乱世中用自己可贵的生命上演一幕幕人间炼狱的悲剧呢?心中百般感慨,千种念头,而眼睛却静静的看着,已频临崩溃边缘的养言正。只见养言正时而奔向父亲,时而奔向孩子,时而奔向妻子。时而沉思,时而痛哭,时而大喊。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情处。一个人若逢此大变而仍能无动于衷,这绝不是圣人,而非是人了!李平凡虎目已经热泪零零,心中也找不到安慰的话语。只能任凭养言正发泄心中的伤痛,一个人遭此大变,又岂能听得进去你的只言片语呢?也许是太过伤心了,前面发疯似的养言正此刻却静静跪在房子里,良久都不发出一点声音。李平凡大惊,假如他能发泄,至少心中没那么伤痛,像这样对心中的伤害却是巨大的。却又想不到更好的话来安慰,只得跟随养言正一同跪下道:“养大哥,请节哀顺变。当务之急是将老伯,大嫂,贤侄尽早入土为安啊。然后再找出凶手,以报这弥海深仇。若养大哥继续如此消沉,别说手刃仇人,恐怕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养言正注视李平凡那真切的脸庞良久,方才开口嘶哑的道:“也许你说的很对,但我现在只想多陪我的家人一会,我会亲手为他们报仇的,这是我唯一可以做的。”
李平凡知道养言正此刻已放下自绝的念头,需要时间好好平复下心情,任凭谁遇见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像寻常人那样没事,自己能够想开才能真的走出来。而且李平凡此刻心里也不好受,虽说跟自己干系不大,但是心里却着实为养言正难过。于是将小婉放在其中一个卧室里休息,自己顺便熬了一些粥,端了一些给养言正,也不管他吃不吃,径直去喂小婉吃完小半碗,这才意兴阑珊往村子里徜徉。在村子里附近转了一圈,心中久久不能淡定。楚国相对于其他国家而言,国内政局已经比较稳定。而自己一路所见,却到处充满杀戮。新岐村被屠村的事还历历在目,而这个离城镇稍微近点的村却也十室九空。在这个动荡的乱世,想要独善其身,平安的度过每一天,对平民百姓来说却是一种奢望。自己该何处何从呢?纵然自己心中没有兼济天下,定国安邦的志向,看见这乱世中的草菅人命岂能无动于衷?想了很久却依然没有答案。当天色已晚的时候,便返回了养言正的家,却见养言正已安葬好了其家人。见李平凡回来,便漠然的道:“我与李兄弟一见如故,本想留兄弟在此共聚一些时日,却不像天不遂人愿。愚兄家里突遭变故,所以但请李兄弟见谅。愚兄身有血海深仇,就不留李兄弟了,他日有缘再见,定与兄弟不醉方休。”
说着竟下逐客令了。李平凡知道养言正心中已存复仇之念,恐连累自己,所以叫自己赶快离开。且不说,自己跟这养言正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颇有惺惺相惜之感,就是素不相识,自己得遇这等惨不忍睹之事,也不可能束手高阁,就此离去。于是正颜道:“养兄如此便忒看低兄弟了,且不说我跟养兄肝胆相照,就是路遇不平之事,也会拔刀相助。更何况此乃禽兽之行径,人人得而诛之。我愿为养兄复仇尽微薄之力,还望养兄成全。”
养言正看着李平凡坚定的眼神良久方才长叹一口气,正色道:“我知李兄弟必不肯就此离去,但敌人众多,我已生无可恋,必当以死杀敌,兄弟大好前程,况且还有小婉妹妹亟须医治,切不可意气用事。”
李平凡心中暗叹道:“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岂会惧怕死亡。但是我若死了,小婉该当如何?难道自己就眼睁睁的看着养言正孤身杀敌?”
心中不禁踌躇了起来。看了养言正那沧桑的面庞却掩饰不了的哀伤,不禁感同身受,当下正色厉言道:“养大哥之仇,就如小弟之仇并无二致,少刻我将小婉送往镇中医治,便赶来此处跟养大哥汇合,做兄弟的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养大哥心中当我是兄弟的,万不可抛下小弟,独自行动。”
养言正注视李平凡那坚定决然的神色,方才伸出手,豪然道:“好兄弟,有兄弟如斯,死亦无憾!”
。俩支坚强有力的手便在空中紧握良久,俩人目光充满欣慰自豪的对视中,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如果有酒,定当痛饮三百杯。当夜幕降临之时,李平凡便将小婉抱往附近的小镇一家医所医治,那大夫听闻是这个镇上医术最好的。李平凡不耐烦的听着那老学究般的大夫专业术语,面上却始终是古波不惊。在养言正家他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发型和面颊,并随手换上比较合身的衣服,要不铁定会被这个啰嗦的老头研究一阵子。饶是李平凡涵养再好,此刻心中也淡定不起来了,也不知道那老头真有奇才,还是只靠一些专业术语衬托自己的医术高超。总之,滔滔不绝的话语中却始终没让人发现重点。说起废话来,与那圣僧唐大师有的一比。李平凡想起还要跟随养言正复仇,片刻不能耽误。于是在包裹拿出几块楚币,打断那老大夫的废话连篇,扬了扬在养言正家中随手拿的长矛,沉声道:“你替我好好医治这姑娘,我最迟明日午时便返,其中若有闪失,我绝不会轻饶。”
说着便在那大夫的目瞪口呆中扬长而去。小婉已有着落,暂时并无生命之虞。眼下最紧要的是汇合养言正为其复仇,自己在这世上认识之人不多,能够倾心相交的仅此一人。士为知己者死,养言正适逢如此大变,其心必方寸大乱,自己敢不用命?在黑夜中疾走,感觉自己性格已大不如前世之沉稳。前世自己很少如此为一件事煞费苦心,更不用说为了别人的事。环境改变性格,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