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现在的嘴脸,包括他们的言行举止、表情,都是他们内心最真实的体现,这可以作为季汉政权成立后甄别对待,重用、留用、弃用的依据。刘禅想道,心中特别留意其中当头的关键重要人物。众人各怀心思坐了下来,刘璋端正姿势,整了整衣冠,清了法嗓子,危襟正坐,温和的胖脸努力绷紧,竭力营造出肃重的威严,扫视着下面这些与之互靠互斗了数十年的同僚。他深知这些唯利是图的家伙,在益州大变局的大形势之下,绝大部分都存有改换门庭的心思,或降正在急速崛起的刘备,或与雄霸北方控制汉廷于服掌之上势大力重的北方霸王曹操暗通款曲,剩下的也没几个忠臣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刘璋摇了摇头,暗叹道。突然,他扭头看到了一脸肃然的上使刘禅正冲他点头,他的信心胆气又“蹭蹭”的上来了,从上使言之凿凿的话语中,除了军权政权,刘玄德已明确自己的名位待遇等一切如旧,本来之前自己也从不处理过军政大事,皆委于臣僚处理。那就是说,自己依然是朝廷敕封的征西大将军、益州牧,哼哼,你们这帮首鼠两端的家伙,明里暗里说我黯弱昏庸,在我刘季玉的麾下舒服惯了,甚至肆无忌惮作奸犯科,就让刘玄德整治一下你们,让你们偿偿在枭雄之主治下的手段吧,届时必定有不少忘恩负义的家伙吃亏受苦,又会跑上门摇尾乞冷,求本使君出面求情,让刘玄德放过他们,届时老子会趁机落井下石,狠狠踩上几脚,方消我心头之恨。想到得意之处,刘璋竟忍不住得意地冷笑起来,刘禅好奇地看着这个稳稳统治了益州多年的庸主,却不知他究竟为何发出冷笑。刘璋感觉到了刘禅目光的异样,尴尬地颌首以掩饰,又哼了哼,待席上喧哗之声逐渐平复,才缓缓道:“诸公且先安静,目下形势想必大家都非常清楚,我的兄弟、大汉皇叔、大司马、荆州牧刘玄德为荆州文武将士所裹挟,数万大军把成都围得水泄不通。兵临城下,成都军民何去何从,就看今日。为成都和大家利益计,本使君今日决定大汇诸公于城楼之上,一面观瞻荆州军雄师,一面商讨决定成都今后的前途和命运。”
此言一出,犹如油锅里撒了一把盐――炸开了洒,众皆哗然,讨论纷纷,高声喧哗。刘璋这些话,把刘备当成了自家兄弟,在言辞上把荆州军的围城行为说成了将士们的自发行动,已经完全帮助刘备开脱,言下之意是说刘备的行为都是被迫无奈之举。其实,刘璋这些话都是刘禅教他讲的。刘禅仔细观察,除了唯有自己家使团之人发出会心的微笑,费氏、费诗、秦宓、杜微、张表、马忠、句扶、尹默等人表情十分高兴,李氏家族的李邈、李朝、李邵、李仁、李譔高声抗议,张裕见状喜形于色,与常竺、王伉、马勋、马齐等人一道跟着喧哗吵闹,杨戏、五梁、周群、李福、彭羕、来敏、王士、王甫、周巨、何祗、何双等人冷眼旁观,重臣董和、黄权、杨洪、张裔、程畿等人脸色沉重,默不作声。刘禅不是迂腐之人,他的原则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当然也不是简单看表面就能判定一个人可用可杀可弃,关键是看他以后的表现,是否真心拥护新生政权。“主公此言差矣!”
何双在李氏兄弟的鼓动之下,霍然起立,大声道:“刘备这厮毫无信义可言,当初为了抵挡张鲁鬼道侵凌,在贼子张松、法正、孟达的蛊惑之下,主公特意重金把之请来,屯扎葭萌关,谁曾想这个大耳贼竟然反客为主,梭巡不前,在当地广树恩信收买人心,图谋不轨。后又用计,狮子大开口,索要众多兵士、军械和粮草,故意激怒主公,然后借机提兵攻打,强行攻城略地,吞并益州。真是可恨!主公,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管,任凭大耳贼胡作非为。”
何双开口闭口骂便宜父亲刘备大耳贼,刘禅勃然大怒,他强行压下滔天怒火,与刘璋耳语了一番,刘璋频频点头,正要说话,费氏已站起身来,戟指怒斥道:“何双匹夫,汝给我闭嘴!”
“汝有何能?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当初张鲁大兵压境之时,尔等又去做什么了?荆州军攻城略地之时,尔等又能为益州做些什么呢?”
费氏寒面如冰,环指众人,妙语连珠喷播而出,“益州局势糜烂至此,衮衮诸公难道就没有责任吗?如今你们这些手无抓鸡之力的废物,只会在此喋喋不休指责主君的不当,有本事就出城用你的大舌头击退荆州军。”
何双大怒,伸长脖子,涨红着脸反唇相讥,仰天长叹:“主公啊,难怪益州会落到如此田地,原来是牝鸡司晨的缘故!女人干政,益州不亡,就没有天理了!”
“何双狗贼!如此蔑视主母,你这废物庸才蠢货,百无一用是书生,大敌当前,毫无对策,只会在此摇舌鼓唇,狺狺狂吠。”
刘璋彻底大怒,站立起来,奋袖振臂,指着何双破口大骂。“来人,给我拖下去,斩!”
刘璋声嘶力竭,声音尖锐,大喊道。两名孔武有力的武士应声而出,像抓小鸡一样把瘦小的何双提到了半空。看到从来没有如此威势的刘璋突然穷凶恶极,何双脸色发白,还在拼命挣扎,老羞成怒喊道:“士可杀不可辱!庸主如此做法,天要亡益州啊。”
刘璋神威大发,众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他们显然被吓到了,不少人包括李氏兄弟赶紧跪了下来,纷纷为何双求情,“何双也是忠义之士,虽然罪不可赦,但是他也是出于维护益州和主公的利益,才口出狂言,悖逆主公,羞辱主母的。请主公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