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太平盛世,还不至于看到门外是个大汉就不敢开门的缘故。更何况尹青柏跟他们沾亲带故,也是认识的人,就算再怎么不讲理,大家伙都在这十里八乡住,总不可能半夜上门把他们打一顿。为何不开门,这其中的心虚让人有的怀疑了。“我们睡下了,明天再来吧!”
里面的声音开始是个老汉,后来又变成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陶晚看着尹青柏,尹青柏看懂了她的眼色,不再敲门,二人转即往旁边走了走。“柏哥,我心里发慌。”
“你的感觉一向准,”尹青柏对陶晚是无条件信任的,“上回那个偷粮食的,还有过年那会找人贩子的时候,你猜的都没错。”
“这事牵扯到红枫,我只是心烦意乱。”
陶晚没法解释那两件事是上辈子她经历过的事情,根本就不是靠感觉出来的。这回红枫的事,她没有经历过。上辈子她没接触过尹红枫,更不会告诉他来大院村捡废铁卖钱的法子,尹红枫打破了灯泡,不好意思回家说,只是被老师找上了门。没想到这孩子主意这么正,这辈子打算自己挣钱还上。陶晚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尹青柏的大掌揉了揉陶晚的脑袋,轻声安慰:“没事。”
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提走,靠着刘家的院墙靠了半天。现在晚上还是有点凉,尹青柏把自己的衣裳脱了披在陶晚身上,自己穿了个单薄的秋衣。他抱着手臂,军绿色的秋衣下鼓起肌肉线条。陶晚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她现在放不下这边,但是又担心刘燕在家里见她们这么久不会去着急。她刚开口,就听见院子里面有动静。“小点声,别让邻居听到了!”
刘母低声有些愠恼,看着被摔在地上的麻袋,眼神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刘父重新把麻袋扛到了身上。“这小子分量还挺重,小芳,咱们走吧。”
刘小芳的脸紧绷着,却难掩兴奋的情绪。她一想到尹红枫要被卖到西边的大山里头,一辈子也出不了山,心里就兴奋。这种报复的快感让她癫狂。“走!”
刘母把两人送到门口,开了门,小声絮絮念:“你们快走,小心点,拿了钱就赶紧回来!”
买卖人口是大罪,何况还是拐的别的家的孩子。刘父和刘小芳此时紧张,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也没有回复刘母的话。此时尹青柏和陶晚就在他们院墙外面站着,只有一步之隔。听到他们的谈话,虽然隐晦,但也没什么不明白的。刘小芳一脚迈出门,漆黑的夜色使她没有看到靠墙站的两人,反而是刘父一出门,就被尹青柏摁到了地上。他身形干瘪,身上扛着尹红枫本就摇摇欲坠,被尹青柏大力一摁,只听“咔嚓”一声。“啊——”刘父的肩膀传来剧痛,刚才那干脆的声音是他骨头断裂的声响。他身上的麻袋掉在了地上,发出闷响,陶晚扑上去解开,看到尹红枫惨白的小脸,她心头如同被刀割一般。她顾不得什么形象,当即叫嚷了起来:“杀人了!老刘家要杀人了!”
现在夜并不深,大多数人家都是刚刚入睡,被她这一嗓子给嚎醒了。“咋了?咋了!”
这一趟胡同四个人家顿时灯火通明。陶晚喊得是杀人,有些人不敢出门,就在平房上看。也有胆大的汉子打着赤膊过来的,一看就是从被窝里钻出来,什么都没顾上就来帮忙。“误会!误会哎!”
刘母拍着大腿,痛哭流涕。现在场面很刺激,尹青柏按着刘父,旁边的陶晚怀里抱着个半大孩子,那孩子半截身子还在麻袋里头。这还有啥误会的!陶晚却看着怀里的尹红枫,一点都没有转醒的迹象,她仔细摸着他的脑袋,生怕摸出血来。尹红枫上头有三个哥哥,他们家对儿子早就见怪不怪。尹红枫两岁的时候,刘燕就怀上了尹娇娇,生下来还是个女儿,全家尽心尽力疼爱,他这个儿子就没那么金贵了。虽然尹红枫从小到大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自从陶晚来了之后,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爱。陶晚对他和对尹娇娇,是没有偏向的。尹红枫嘴上从来没好意思说,但是他从心眼里亲近陶晚,陶晚也不用他说,就能明白。现在看着这小子不知生死地躺在自己怀里,陶晚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柏哥,我送红枫去医院!”
大院村的人都围了过来,刘家人跑不了。就算跑了,尹红枫的安全也是最重要的。陶晚此时心急如焚,她一开口,大院村就有个中年汉子就主动帮她把尹红枫给抱了起来。尹家的基因好,尹红枫又没饿过肚子,虽然年纪小但是长得壮实,陶晚一个人还真带不动他。“小姑娘,镇上医院太远了,你先跟我去保健站。”
这男人抱着孩子就走,陶晚赶紧抬步跟上。大院村的人也有一部分跟上了:“小姑娘,这是我们村的赤脚医生,看你脸生,你是哪个村的?”
“我们是尹家庄的,这是我对象的弟弟,他今天晚上放学没回家,我们出来找,”别人问的陶晚说,他们没问到的,陶晚也一股脑说了,“我们跟刘小芳有过节,没想到他们竟然做出这种事,绑了红枫想卖了!”
“哎呦!这可是伤天害理啊!”
旁边一个婶子一听,那语气比陶晚都激动。“小姑娘,咱们大院村都好人,就出了他们这一家的,上回刘小芳在你们尹家庄干出来那事,你知道的吧?我们村里的脸都被她给丢尽了!我们没有待见他的!”
现在大家集体荣誉感很强,不想因为这颗老鼠屎,把全村的名声坏了。以后村里的青年和小姑娘还得跟外村说亲呢!那些嫁到这来的小媳妇,也不希望村里的名声太臭,让她在娘家抬不起头。“就是啊,哪个村没个混不吝的呢,可千万别把我们记恨上。”
跟着陶晚来的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她们七嘴八舌说了一路,保健站也到了。赤脚医生开始给尹红枫检查起来,说是被蒙晕了,现在是在睡觉。陶晚松了口气,才有精力应付这些跟着她过来的人。“这黑灯瞎火的,麻烦大家陪我跑这一趟。我婶子娘家也是大院村的,大院村的人我要都记恨,也不知道这心里该装得下谁了。”
这些人一听,原来还是沾亲带故的:“你婶子是谁啊?”
“红枫!”
刚有人问,刘阳就从门口蹿了进来,看到躺着的尹红枫,慌得抓着赤脚医生:“老黄,我外甥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