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第一个冲出灵光帕布,就见到张澜华一左一右两掌拍开伏罗派两名弟子,劫持了其中一名模样清冷的女子便迅速遁走,转瞬只剩一抹遁光尾影。 他当即纵剑急追,本以为不消多久就可以追上,没想到张澜华的遁速丝毫不慢,与自己丝毫不相上下,更有那碧翠小山的异象时不时发出一道道灵光,宛若利刃呼啸斩来,虽随手即可躲开或是打消,但却大大迟滞了他的速度,以致于一时间竟然落在了后头。 两人你追我赶,不旋踵便来到了热闹的南山门附近。 张澜华破空在前,身后一座诺大的碧翠灵山,顿时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见他不管不顾冲来,身后灵山势如破竹碾过,根本不敢有丝毫阻拦,转瞬便飞出了望灵山。 如此顺利,他心中大喜,暗忖道:‘天大地大!如今我尽可去得!’ 又回首一望,见李澈御剑紧紧跟在身后,尤如一道火线轻盈遨矫,便盘算道:‘如今望灵山虽然待不得了,但前辈那里总要有所交代,方才那王骁说是因我办事不利,前辈才派了他来……’ 张澜华想到那具棺木内的沙哑声音,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前辈能够入梦寻我,我逃去哪里都无所遁形,倒不如趁此机会拿下这李澈,取其身上宝物与前辈复命,将功补过!’ 念及此处,张澜华心中盘算起了主意。 ‘那王骁让我劫持一个伏罗派弟子绝非无缘无故,想是要以此为借口追来,好对这李澈出手,既如此,我不妨找一个好地方等这李澈一起将其拿下!’ 他回忆起望灵山周边地形,忽就想到了山门西北面不远处有一座雀贡山脉,那里地形崎岖,不少是山涧崖沟,险峻无比,对付李澈这等剑修最是合用,不禁心头一振。 ‘不对!李澈追来,王骁追来,那徐飞真又岂能不来?之前我还好糊弄,这会儿出手,他说不得就要和李澈联手先将我拿下……’ 张澜华看了眼身后,李澈依旧急追不止,左右躲闪自己灵山异象打出的青色光刃,一时半会儿还追不上来。 ‘剑修遁速不是说说而已,只论消耗,我眼下就绝对大于李澈,被追上只是早晚的问题……’ 他眉头紧蹙,看了眼被身后灵山裹卷已经昏迷过去的典玉,暗道:‘实在不行,我只能在这伏罗派女子身上做文章了……现在唯一对我们有利的就是李澈与徐飞真不知道王骁的真正身份了……’ 张澜华一路向西北面行进,长时间催动异象,纵是他法力深厚也已有些支撑不住,额头冒汗,半多时辰后,眼见李澈距离自己愈来愈近,他终于不再犹豫,挥手抓起典玉,左手掐住她的脖子,右手作爪,狠狠一下捅进了她的丹田内! 晕厥的典玉猛然睁眼,忍不住痛呼出声,然而她被紧扼的喉咙却只能发出“咳……咳……”的喘息,痛苦异常。 “休怪张某,张某也是第一次用这等邪法,实在是走投无路,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罢!方才偏生挡在了张某正前方!”
张澜华面容挂上了从未有过的狰狞,强忍着恶心之意,手在典玉丹田内翻乱搅动,最后抓住了一粒金丹,两指捻住,发力狠狠将之捏碎! 典玉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浑身法力鼓荡,浊浪排空也似,以丹田为中心,仿佛一颗天外陨石重重砸落在地表,真元流窜冲击体内筋络雪橇,气机无比混乱。 由内而外的伤势将她的脏腑也尽数冲击的七零八落,碎成了一团渣滓糊烂,气血逆行,涌上喉头。 然而张澜华攥的实在太紧,这些脏腑碎片与污血翻涌不上,尽数堆积在她的胸腔,胀溢双肺,最后竟令她直接气绝身亡,而非是因为道行被毁才致使陨落。 张澜华抽出右手,典玉碎裂的金丹变成了一蓬宛似云雾的精粹萦绕在他指尖,清澈纯净与他满是血污的手掌形成了鲜明的对立,冲击着他的眼球。 “李澈……此次定叫你有来无回!竟叫我张某沾染此等邪法!”
他强忍恶心,但却不是针对手上的血污,比这更恶人的场面他都看过,而是对自己走投无路以至沾染这等邪魔外道的术法而感到恶心! 张澜华指头一搓,典玉金丹所化精粹便被他尽数吸收,沿着指尖筋络游贯浑身,一瞬之间,他的脸色便变得红光亮彩,精神熠熠,反倒显得有些不健康,就像涂抹了一摊不均匀的腮红。 “喝啊!”
张澜华怒喝一声,只觉浑身充满精力,法力盈溢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气力。然而他用拇指食指翻下自己双眼下眼皮,能够看到有些两个小拇指指甲盖大的血块凝结其中。 他虽看不到,但却能够觉察到眨眼时候的异涩。 “此法不能多用,估摸再有两次我就会被邪法血染双眼,沾蔽道心,彻底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魔头,就今天这一次,事后我少说也得花去数十年功夫将之炼化!”
“混账!谁晓得这回来见什么知交好友会闹出这些事情来!我竟被迫逃离望灵山,成了一个叛逆!”
张澜华目露阴狠之色,恨不得生嚼了李澈。 看了一眼手上早已气绝的典玉,原本上行喉头不通的脏腑碎块与积血从她下腹处的伤口内源源不断漏出,淅淅沥沥从天上洒落,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猛把典玉的残躯抛开,朝身后吼道:“这人的死算在你的头上,与我无关!”
遁速太快,以至于典玉的尸身并没有坠落,而是向后方急速跌去。 极速御遁,又相隔甚远,纵是元婴修士也听不清楚张澜华在说什么,李澈只闻得前方穿了一声张澜华的怒吼,随后有一个黑点在他眼里急速放大。 李澈不耐躲闪,剑光纵横,只道是张澜华又使出了什么不知名的手段。 剑光一闪,一个冲前,一个落后,直到将要交错,他才看清楚这是一张死不瞑目的面孔及其腰腹部那一个致命的窟窿。 堪堪躲闪,虽然避开,然而极速下些微方向的扭转都使得他大幅度偏离原先行进路线,只几息的功夫,张澜华就已经拉开他好大一段距离。 李澈皱眉,再一次纵剑提速。 典玉的躯体开始减速,呈抛物线跌落,后方赶至的王骁一把将之捞住,见是同门典玉的尸体,丝毫没有情绪波动,转是酝酿了几息,厉声吼道:“李澈!你竟然残害王某师妹!”
说着,把典玉身子一抛,以法力凝定在空中,留下一句话反复萦绕在其身侧:“马师弟,丁师妹,典玉师妹被李澈所害,为兄追去矣,你二人定要管好典师妹残躯!”
再不旋踵,徐飞真在狼犬的引领下,途经此处,目光扫过悬浮于空中的残尸,喝道:“就在前头不远处!”
狼犬嗷呜一声,身化闪电。 …… 张澜华吸收了典玉金丹,浑身法力不仅回复,更有使之不尽的饱溢之感,即便纵起了十成十的遁速,也觉得自己再坚持个把时辰丝毫不虚。 他无比爽快的喝了一声,舔舔嘴唇,自语道:“怪道那些邪魔外道沉迷于此,有此等术法,斗法时候自能够随意施展法门,哪里还要顾忌法力消耗?”
这邪法是之前在西元洲极西之地的红土荒原料理前辈事情时候,那统管当地精怪的虫王所赠,直言此是从一位法力高强的魔道修士身上夺来,非同小可。 他起初还不当回事,回到门内后有次得空,随手翻阅了一遍。 这一看不得了,看了才明白那虫王为何说这是一门非同小可的术法,确确实实十分诡妙,与他以往所见的任何一门功诀术法都截然不同。 报着未雨绸缪但不一定会用上的心思,他将之习练入门,只是几日的功夫的彻底上手,可以说根本没有难度。 不料今日居然有机会施用,更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惊喜,一时间拿下李澈的信心大增——当然,有什么副作用他一清二楚,只却不是眼下所能计较之事。 复又过了半个时辰,他仍旧觉得体内法力盈溢充沛,原本一望无际的前路自南北横向悄然铺开了一串横亘绵延的山脉。 这片山脉迥异寻常,虽与望灵山接连天地的压迫巍峨自不能相比,但却绵延无尽,横阔南北,一座一座插入云霄,即便隔着辽远,张澜华也能够看清楚其内山势陡峭,大多相挨毗邻,异常紧凑。 “到了!”
他面露喜色,回忆起门内在这里布置的防线,认了一个方向。 雀贡山脉横阔南北,即便有望灵山布置防线,也并非全无空挡,再有当年祖师的那一出,这里的鸟类妖兽鲜少外犯,两方可以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张澜华认准了方向,避过了那些守候在此的弟子,一气冲入雀贡山脉内,紧随其后的李澈亦然畅通无阻。 王骁也跟着入内,见居然回到了雀贡山脉,不禁大喜:“我以为张澜华要去哪里,竟然回到了雀贡山脉,当真阴差阳错,今日之事无忧矣!”
只有徐飞真经过时忧心想到:‘这张澜华有问题是一定的了,要真是如此,这般熟悉我望灵山内务的人……’ 他决心今日无论如何一定要带张澜华回去,不管发生什么! …… 张澜华带头冲入雀贡山脉,在一座座毗邻的山峰之间来回穿梭,惊奇一阵阵飞鸟。 他目视四下,足足行进五、六十里地后,及至一片乱山重叠的区域。 这里枝繁叶茂,空气潮湿,布满了一阵阵淡淡的雾气,无比寂静,只有时不时从朦胧之中传来的鸟啸声尖叫嘹亮。 张澜华遥望,见不远处是由两座极为贴近的山峰形成的夹涧,宽窄不过两丈余,周边长满了横突出的不规则尖锐石柱,即便是飞鸟也得小心行进,否则很容易迎头撞上,一命呜呼。 偏这两座山峰高大又绵长,夹涧如渊,一入里间,轻易不好外出,只透射得进一些幽幽明光,十分压抑。 张澜华一见这么一处诡地,登时大喜,叫道:“李澈,此处便是你葬身之所!”
他按落遁光,也不收了身后异象,这本就是他灵体所幻化,可虚可实,即便底下宽不过两丈,出入行动全然无碍。 他暂缓遁速,特地选了一处骤遭最为狭窄、石柱最为繁多的地段,回身静待。 李澈纵剑跟上,虽追之不及,但却始终远远吊着,见张澜华冲入了这么道两座山峰的夹涧,不禁皱眉。 “这张澜华倒是心机,竟然把我引来了这么一处险地……” 两丈宽不过的山涧,看似足够横阔,但对于修士而言却着实紧窄,一旦动起手来,无疑束手束脚。 对张澜华这些修士而言倒还好,一些术法的使用不会受限,但对于他这种剑修而言,却影响最深。 两丈之阔,飞剑来去的空间便极为有限,几乎可以说时被限制在了一定区间,剑修遨矫灵动的特点几乎被废。 虽然以日西坠之锋锐,切金断石不过尔尔,但运使起来难免别扭,尤其一些极其讲求速度的剑法乃至剑式,十之一二呼吸的功夫的滞涩,也许就会影响到施展的成败。 李澈思索一阵,扫察到约莫在下前方的张澜华已经停驻遁光,眉头舒展,哑然一笑,自语道:“我难道还怕了你不成?”
他把剑光按落,一路撞碎无数尖锐的石柱,终于来到了张澜华跟前,深呼吸一气,笑道:“你跑的倒是快!李某都险些追不上。”
张澜华原想李澈这一路追来,法力消耗谅必颇大,然而当面却只见他胸口略有起伏,但并没有急促喘气,这才回想起来了往日的一些记忆。 他一脸忌惮道:“险些忘了,你当年法力就已身后著称,如今成就元婴,想必一身真元更是深厚!”
李澈眯起眼睛道:“你倒也不差,竟然丝毫没有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