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童子一想到这事儿就要哭惨,却又不得不强撑笑脸,抱着一丝希望问道:“还有部分没看?不知道李道长究竟在找些什么?好久了也没来找小童,告诉小童,小童帮您看看呗!”
李澈哪不知道这滑头在打什么主意? 他故意说自己还有一些书卷没有看完,却是想到自己来望灵山如今的由头只有借览藏书阁,要说自己已经都看完了,只怕这就要被劝离了。 李澈笑道:“不妨事,晚些李某通览一遍后,要是再没有收获,届时再请你帮忙吧。”
老童子一听,只能讪笑应好。 李澈走出藏书阁外,才刚来到楼牌下,就见得东西两道遁光驰掠而来,落到了跟前。 “李道友,可是已经看完了藏书阁内的藏书?”
一人正是郭康,笑呵呵就走上前来,“收获如何?”
李澈心中微动,玩笑道:“呵呵……倒是没有看完,怎么?郭道友这是急着把我送走么?”
郭康打了个哈哈,说道:“怎会?只是见藏书阁这里多日没有动静,今天见李道友外出,是故以为道友已经找到想要的东西了,这才有此一说。”
“哦?郭道友这几日一直在藏书阁外么?”
李澈敏锐捕捉到“见”这个用字。 郭康一愣,浑然没想到李澈是这般的敏锐,咳声道:“呵……郭某是奉夏阁主之命等候在外头,免得李道友有什么需用却找不到人,毕竟这附近只有藏书阁内的那小童。”
李澈扭首又问道:“那你呢?你也是在这里等候我吩咐的么?”
却见另一人正是此前被他呛声的徐飞真。 一听李澈这么说话,郭康先是满头大汗。 徐飞真眼角一挑,似就要发怒,没想到却又平复下来,对阁内的老童子淡淡道:“你出来,告诉我李澈最近在里面都看了哪些内容。”
明望真人只让他盯住李澈即可,可没有说一定要他做什么。 老童子颤巍巍从门后走了出来,一气跪倒在地,竟尔大声哭嚎起来,嘴里说着什么自己为宗门尽心竭力,从不敢有懈怠之类的话语。 徐飞真皱眉,面无表情道:“你再哭一声,我这就把你丢下山去。”
效果非常之好,老童子的哭声就像水闸,提起就放,拉下就收,转眼就没了声响。 “再问你一遍,李澈在里面都看了些什么?”
徐飞真冷冰冰问话,简直就像李澈根本不在眼前。 老童子四肢拜倒,喊道:“这位师兄!李道长在书阁内什么都看,也什么都看的仔细,一本无漏,小童真不知道他究竟在找些什么啊!”
徐飞真冷声道:“要你何用,年近百载还在这里守门,真不是没有道理,滚吧!”
老童子浑身一颤,起身抹了把脸,紧步回了书阁内。 郭康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他虽然也看不起这荒废度日的童子,但还不至于出此恶言,毕竟两人之间毫无关系,更也是童子自己的选择,与他无关。 李澈也摇了摇头,收回目光拱手道:“郭道友,李某有一事相请。”
郭康收神,颔首道:“李道友请讲。”
“李某如今只剩下三层的一些书卷尚未看过,以这几日的速度来看,估计不日就要告辞,”李澈稍顿,“李某当年在外行走时曾结识贵派的张澜华张道友,不知他如今可在门内?”
郭康一愣,“张师兄?”
一旁的徐飞真也把目光投来,眉头微蹙,思忖道:‘遮莫李澈来我望灵山的真正目的是找张澜华?不对,要这是其目的,那也不用待在藏书阁这么久……且听他说下去看看!’ 郭康忽然见到徐飞真瞪眼,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惧意来,随口问道:“李道友怎么认得张师兄的?”
李澈笑着提醒道:“郭道友莫非忘了当年霞英仙宫的事情?”
“霞英仙宫?”
郭康微微出神,总算是想起来了李澈与张澜华之间的过节,惊道:“我险些忘了是李道友抢了张师兄的……” 张澜华当年能够参加霞英仙宫一会,自然说明其是当时望灵山金丹修士中的佼佼者,彼时约莫七八十年前了,郭康方才步入金丹未久,张澜华之名与他及一众弟子间如雷贯耳。 虽然没有现场观战,但郭康记得当年望灵山法舟回转时,不少人都在讨论此行的精彩之处。其中,尤以宸虚派叛逆与本门师兄张澜华、嵋山派归春兰等人同来历神秘自称魔君的紫古槐斗战最为出名。 李澈笑道:“当年我与本门师弟赵向心虽然取夺了张道友得来的宝贝,但之后也一起协力对付那紫古槐,之后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二人有次私下照面,李某赠还了宝物,大家不计前嫌,如今也算是知交好友,并不是郭道友所想的那般针锋相对。”
事实上,当日对付紫古槐,张澜华在赵向心手下失了印玺躯壳就远逃遁走,根本没有他所说的一齐对付紫古槐。 但李澈却晓得霞英仙宫一事所传甚广,内容也大相径庭,他不相信郭康听过完全如实的版本,因而“出口成章”,毫无顾忌。 至于所谓的“私下照面”、“知交好友”那更是他随意杜撰,风马牛不相及,完全是胡说八道。 哪怕边上有个徐飞真,李澈知道其本事绝不会差,但以其能力当年没有参加霞英仙宫,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和松良稷等人一样,那会儿就已是元婴境界,超过了门槛无法参加。 再看其人性格,只怕除了他自己和得他认可的人,根本难以入其法眼,兴许完全就不关心当年那群修为比自己低的人参加的霞英仙宫。 正是这样半真半假的说法才让人信服。 果然,郭康没有怀疑,恍然道:“快意如此!不过张师兄如今不在山门内,李道友你那天来时为何不说?要那会儿同郭某知会,张师兄肯定来见,也不至于错过!”
李澈道:“呵呵,我知道澜华兄近来必定繁忙,故而不想打扰他,来日方长,不过近日就要走,忽觉来到友人的地盘却不知会一声,恐怕会被他觉得说不过去,所以想问上一句,如是可以,要请郭道友帮忙。”
徐飞真冷笑道:“你会把自己到手的宝贝还给别人?”
李澈淡淡扫了他一眼,说道:“有时候情谊要比宝物更为贵重,徐道友这般专横乖张,想来没几个知交,不理解也罢。”
“你!”
徐飞真怒目,却不晓得该怎么回呛,盖因李澈说得难听,但……确实事实啊!他连好友都没几个,哪来的知交? 李澈朝郭康道:“郭道友如是怀疑,不妨将张道友请来,或是带李某去张道友处,想必我所说是真是假一目了然,胜过李某在这里琐碎百句。”
郭康一听要带他去找张澜华,急忙摇头道:“我哪有不信?郭某犹豫实因不知张师兄是否在门内,要是就在,见个面聊上几句能有什么问题?”
他眼珠一转,说道:“李道友,不消你走动,就在这藏书阁等我吧,在你看完书卷离去之前,郭某必定带回来张师兄消息!”
“好!”
李澈应声,心下却道:‘方才就有些奇怪,这郭康一直在藏书阁外静候我,这回言语里似乎又不想我走动,怎么回事……难道是不想放我走人?看管着我?’ 他将心头疑惑按下,又故意说道:“不过有一事要请郭道友帮带,如是见到张兄,请一定不要说是李某来访,只告诉他是以为故友便好。”
之所以这么说,却是李澈怕张澜华知道是自己后根本不来见自己,甚至直截了当在郭康面前揭穿了自己的谎言,那可不是他所想看到的。 “这有何难?”
郭康想了想,只以为李澈是要给张师兄一个惊喜,是故想也不想就应下了此事。 他朝李澈一拱手,犹豫了下对徐飞真道:“徐师兄,我这就去问问阁内张师兄是否在门内,李道友这里烦请您陪一陪。”
私下传音道:“徐师兄,先前已经与您知会过了,夏阁主要求尽量不让李澈与伏罗派的人碰面,如他真无要事,只是来借阅藏书的,满足其要求,趁早让他走了就是,劳您看顾一眼,我去去就回。”
“你自去便可,但且记得张澜华与李澈之间的事情与我及时知会,”徐飞真面上丝毫波澜也没有,旁人完全不知他所想。 郭康先前早已与徐飞真通过气,他如今只负责不让李澈与伏罗派人照面,听凭飞仙阁阁主夏敏调遣,后者则负责盯紧李澈,最好能够找出李澈来此的目的,只向掌教汇报。 二人分工明确,难得的配合。 郭康与李澈颔首示意,飞空而去。 李澈看着他离去,若有所思。 徐飞真冷不丁问道:“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李澈头也不回。 “你看到了,借阅贵派藏书与会友而已。”
徐飞真冷笑不已。 “倒要看看你们这两个好友究竟是要聊些个什么!”
李澈一耸肩,径直回了藏书阁内。 他没有回到三层,在一楼那童子处找了副茶具冲了一壶新鲜热茶,这才端着上了三楼,随意找了一地盘坐。 ‘今日之事透着些古怪……’ 李澈抿茶休歇,心思却飘回了方才郭康的种种表现。 先是郭康言语里头透露出来似乎已经“无所事事”在藏书阁外盯梢自己日久,之后又说方便的话一定会将张澜华带过来。 他感受到的却不是对方的客气和照顾与自己的方便,而是一种似乎并不想让自己离开藏书阁,甚至可以说是看守的意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还有那徐飞真,自己上回如此不客气与他说话,以其性子,没想到今天还能够这般“心情平和”的在一旁。 李澈可不信这眉宇间夹着乖戾的男子会是自己想通了,谅必是得了什么人的叮嘱,或许是飞仙阁的夏敏,当然,更大可能是来自其师明望真人。 虽然李澈不觉得望灵山敢把自己囚禁起来或是做出别的什么出格事情,但身处异地,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他所坐的位置正好是在阁楼窗边,心思飘忽,没有急着翻阅书卷,而是开始思索起如果真的见到张澜华后自己该要怎么做,有什么问题需要问清楚。 …… 徐飞真看着李澈走进藏书阁,冷哼一声,单手捏了个决目,把袍袖一抖,落出来了一张白晃晃的折纸。 初还只是巴掌大小,落到地面上顺势一滚,兀自化作了一头毛色油光黑亮的竖耳狼犬,龇牙咧嘴,喉咙低吼不止,英武异常。 “与我看紧了这里!”
狼犬听懂了也似,一声高吼仿佛在应喝。 徐飞真点点头,摸了摸它的脑门,足尖一点,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他便出现在了灵山附近,纵起遁光便来到了山顶,轻车熟路进了掌教正殿内——只不过这一次,他是通秉入内,而非是擅闯。 “弟子见过老师,见过大师兄。”
徐飞真照旧先朝楼台顶部与阶梯上的明望真人与邱昆峰先后见礼。 明望真人问道:“飞真所来何事?”
徐飞真低首道:“回老师,却是那李澈有了动静。”
“哦?”
明望真人没有太过意外,显然已有所料,“他做了什么?”
徐飞真回道:“李澈让飞仙阁的郭康替他找一个本门弟子,叫做张澜华,说是在当年霞英仙宫上所识得,机缘巧合下两人如今算得上是好友,因不日即走,所以想在走之前与其招呼一面。”
“慢来!”
邱昆峰闻言站起背身,对高台上的明望真人拱手道:“老师,李澈此言有假,当年霞英仙宫一事是弟子与几位真人协办统筹,因而我对于李澈的事情还比较熟悉,对这名叫张澜华的弟子也有过关注,事情并非李澈所言。”
说着,将当年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重点自然是李澈从张澜华手里抢了宝贝这件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