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为了孔文斌这件事而来,”李澈稍作停顿,“左师兄应该知道师弟我在调查黑袍人相关的事情吧?”
知道黑袍人存在的并不多,但猴菇岛作为上级岛屿,三个元婴修士都是清楚这件事的。 左丘良点了点头,旋即面有动容,问道:“难道说孔文斌真与此事有关?”
“我只能说不排除这一可能,”李澈顿了顿声,“叶岛主情况怎么样了?”
他也没说求见一面,既然岛上事情都交由了左丘良处理了,那叶红元必然是身受重伤,无法出示于公众,否则也不至于如此。 左丘良道:“叶岛主在紫竹小院内打坐调歇,他被孔文斌重伤,险些丧命,如今元气大伤,一时半会儿肯定没办法出来主持局面了。”
李澈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那孔文斌果真厉害如斯?我听章济华说,他用的貌似并非我宸虚派法门,而是另一门不知来路的阴恶手段。”
“没错……”左丘良一张祥和亲蔼的脸面顿时垮了下来,阴沉道:“没想到他居然隐藏得如此之深,观其模样,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定是浸淫积年,就不知他是潜伏在我派至今的贼子,本身技艺,还是他自行所学,误入歧途的。”
“左师兄觉得他绝非一朝一夕之功,那很大概率是前者可能了……”李澈想了想,问道:“左师兄能否与我详细描述下当时情况?我好参考参考。”
左丘良沉吟道:“我当时仍在修炼,等听到动静出去查看时,孔文斌已经破空而走,我最后看到的就是他一身阴气森森,就连遁光也迥乎以往模样,转是阴森无比,但却莫名轻盈飘忽。”
他稍作停顿,“如果孔文斌果真是外派贼子,那他来历也绝不会简单,只看其遁光,绝对不下于我宸虚派法门!”
李澈惊讶于他的评价之高,不过转念一想孔文斌都能够将叶红元重伤败落,倒也不算太过意外。 “我只看到了这么多,李师弟你稍等,我请人来与你说,”他唤了一声,对门口的值守弟子道:“让永泰过来一趟。”
弟子领命而去,不旋踵便有一人请见。 左丘良放下茶盏,道:“进来吧。”
一个容貌无奇,身穿着墨绿色长袍的男弟子走了进来,躬身道:“左师叔!”
左丘良微微颔首,摆手向李澈,道:“这位是银穗岛岛主李澈,此来想了解晨时的具体情况,你好好讲述清楚,务必不要漏了细节!”
又对李澈道:“李师弟,这是岛上负责后勤辎重的一位弟子,唤作丁永泰,今晨侥幸躲过一劫,目睹了全过程,让他来与你说明情况吧。”
“好!”
李澈点头,朝后者笑了一笑,“有劳丁执事。”
丁永泰见礼,连称不敢,随后就将早晨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讲述了清楚。 李澈听下来,基本与章济华所说的内容八九不离十,只在有些细节上稍有出入,有些点倒无所谓,就是其中几项引起了他的兴趣。 “慢来,丁执事,我且问你,你说孔文斌与苏甘两人的争执是因为一批物资要不要入库登记?”
丁永泰一愣,点头道:“是的,那批东西好像是前线哪一岛临时申请取用的,因为比较紧急,我们也是前两日与飞星游斗阁申请的。”
“东西是今天到的,苏管事想要登记之后入库,再命人发送出去,但孔……他却是想登记后,直接把东西派送出去,觉得苏管事的做法多此一举,两人因此闹出些火气来,最后演变成了这样……” 这些弟子并不知道黑袍人的存在,因而不会有什么联想,只道孔文斌与苏甘是单纯因为这件事情闹出来的动静,心里仍还有些不解。 李澈皱眉道:“那一批是什么东西?”
“这……”丁永泰语塞,看了眼左丘良。 左丘良拍了拍=手,唤进来了守卫弟子,吩咐道:“你去问下吴燕,今早他们争执的这一批东西究竟是什么。”
守卫弟子领命,未多久便去而复返,回道:“左前辈,吴副管说那是一批布置阵法用的辅材,是前线兰笙岛高岛主所需,据说是前线有一处地方因为地貌缘故不便布阵,因而需要辅材配合,东西已经派人送出去了。”
“东西没有异常?”
左丘良确认道。 “没有异常,东西是方才吴副管亲自检查后送走的,他也特地与我强调了。”
守卫弟子说完,见左丘良点点头,告退离去。 李澈却奇怪了,如果这东西只是稀松平常,孔文斌为何要与苏甘闹腾?按理说,苏甘的做法虽然繁复低效,但从规章上来将,却完全符合程序,无可指摘。 孔文斌为何一定坚持要将东西直接发送出去,而不经入库? ‘难道……看他这般着急,莫非是想快些把东西送往兰笙岛?’李澈念及此处,心头微动,忽然想到这一猜测。 他坐不住了,问道:“听说你当时全程在场?你与我描述下孔文斌斗法都用了哪些手段。”
丁永泰稍作思忖,形容道:“他一出手,鬼气森森,阴风阵阵,看不出来具体使用法术的种类,但明显不是出自本门。”
“其中最厉害的,当属他用了一种自残的手段,用刀匕切裂了左手手心,以鲜血与鬼气幻化出来了一头鬼物,张牙舞爪的,这一击好生厉害,便是借此败落了岛主!”
“鬼气与鬼物?”
李澈第一时间想到了御虚魔洞,此二者可以说是御虚魔洞的招牌。 但转念他就否认了这一猜测,问道:“一击?你意思是他这一手并非是招徕鬼物借与自身斗战,而是类似术法一般的一击?”
此二者有明显区别,细分来说,前者就像他身上的牛角大魔,更像是一种召唤法术,后者则与霜蒙满月、八转弦月轮没有区别,是一种法门,经由催发后,有一击之威。 丁永泰点点头。 李澈想了想复又问道:“你觉得孔文斌当时为何要屠戮那些毫无干系的普通弟子?”
丁永泰没想到李澈会问这个,犹豫道:“我感觉……他当时更像是临时起意,因为在屠戮前,他有个明显的升空回望动作,就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我觉着……屠戮我等弟子,并非在他原本计划之中。”
“所以是临时为之的,”李澈点头,这倒是与他之前想的近似,孔文斌有可能是想搅乱局面,之后趁乱走脱。 但……李澈却又问道:“你说在他原本计划中是什么意思?何出此言?”
丁永泰一愣,不解道:“李岛主?”
一旁的左丘良却眼皮微抬,扫了眼李澈,道:“永泰,你提到了‘计划之中’,李岛主意思是说为何你会觉得今日孔文斌之举是有计划的,而不是因为突然的争执而引发。”
他解释了一遍,心里却惊道:‘这李澈好生敏锐,居然只从永泰话里的语气与字词就捕捉到了一丝异样,要非是他说出来,我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劲,只怕永泰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
之前丁永泰的描述,都是客观的形容,最多加一些自己的理解,但这句“并非在他计划之中”,却明显是丁永泰的主观立场与看法。 而会有这种感觉,一定不是空穴来风,李澈知道肯定是丁永泰注意到了些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细节。 这事关紧要,如若孔文斌今日与苏甘的冲突完全是一场意外,那么有些东西尚好解释,但要是有计划的预谋……这里面牵涉的问题可就大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在今天,有什么目的,接下来他要干嘛,会不会和小牙岛那里有牵连,与黑袍人有没有关系……” 仅仅只是一个念头间,这些疑问就像是流水一般在他脑海里淌过,李澈甚至有想到孔文斌会否就是那黑袍人…… 丁永泰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内容里蕴藏着如此讯息,没有左丘良的解释,他自己都反应不过来。 他不知道黑袍人的存在,因而没有去多想,只是挠着头回顾了早些的情况,一边思索一边道:“唔……因为他出手暴戾,苏管事连反应也没有就魂飞魄散?”
“这也罢了,毕竟他是元婴大修士,苏管事是金丹修为。但后面……反正我看他是等着叶岛主来,然后出手也全都压制了叶岛主,感觉是早有做过准备的。”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但就是这样,反而让李澈觉得他的感觉可能是真的。 左丘良却有不同的意见,皱眉道:“他闹出这般动静,叶岛主肯定有感知,提防着叶岛主来再正常不过,至于说压着叶岛主……不是我说话难题,但永泰只不过筑基,能懂得什么?看出来什么?”
李澈却摇头道:“就是他看不懂,却又有这种感觉,才能说明问题,而且……我问左师兄,当时事发时候,师兄在哪里?另外那位元婴修士又去了哪里?”
不等左丘良回答,他拱手道:“不是李某爱马后炮,等事发之后才去逐一分析问题,实是如今没什么头绪,我只好用了笨办法,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排查。”
左丘良道:“我那会儿在府内修炼,一时沉浸其中,没感应到异常,等觉察到不对劲,已是晚了,至于另外一人……他前几日就有事外出去忙活了。”
李澈点头道:“所以如果一切真是他的算计,也许孔文斌就是挑在了左师兄你修炼,那位外出的时候发难,因而只要提防叶岛主便可,这是说得通的。”
听他这么说,虽然有些牵强,但左丘良一时也没有确切的证据用来反驳,只得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李澈抿了口一直未曾动过的热茶,就放下杯盏,再朝他一拱手,起身道:“左师兄,孔文斌接下来可能会去兰笙岛也说不定,我怕他有下一步动作,这里我就不多待了,劳烦你替我向叶师兄问个好。”
“客气了。”
左丘良也站起身,将他送出了厅堂外。 李澈来到屋外,看了眼私下,最后问道:“左师兄,您当时最后见到这孔文斌,他是朝哪个方向走了的?”
左丘良一指南面,道:“一定是往前线去了的。”
李澈心中一凛。 “不过么……”左丘良道:“这其实也不能判断他的去处究竟,大海辽阔,说不得他又折转别处,没个准的。”
“我有数的。”
李澈点点头,又对丁永泰说道:“丁执事,你带我去今日事发的地点走一圈?”
“那里已经被封了起来……”丁永泰面露难色。 “你带着我手书,与李岛主一起走一趟。”
左丘良回了屋内,一瞬就飘身而出,给了他一张戳印了的文书。 “永泰领命!”
丁永泰这才一笑,“李岛主,请随我来。”
李澈与左丘良告辞了一声,点头跟上。 一路穿行,沿途守卫愈加森严,除了那些必要走动的弟子,几乎只有守卫的弟子在巡逻看管,整座岛屿走到哪里都是寂静一片,气氛异常凝重。 丁永泰拿了这一份文书,一路畅通无阻,带着李澈来到仓库外。 “李岛主,这事儿就发生在仓库边,您想看些什么?”
重临此地,李澈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原因,看了眼四下,心里有些感慨。 他说道:“没事,我随便过一遍现场,倒没有一定要去看什么。”
说完,李澈自己走动起来,看看留下的斗战痕迹,看看一些已经明显打扫过但仍旧留有无法清除的污秽的犄角,却没有发现一点异常。 查看了大约一炷香功夫,他一无所获,想到兰笙岛那里可能会有线索,于是不再逗留,对一直跟在身后的丁永泰道:“丁执事,李某看完了,就不回左师兄那里了,告辞!”
丁永泰见他如此突然,愣了一愣,最后道了声好,便看着李澈纵起剑光,冲天而起,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