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金赤长虹疾速飞掠。 “到了!”
视线内出现了一座形如饱满麦穗的小岛,李澈放慢遁速,压低遁光。 岛上有数个身影向北而望,见到他这一抹显眼的剑光,登时也都跟着纵起迎来。 李澈腰间身份符牌一闪,人畅通无阻突破银穗岛外光幕来到了岛上。 “岛主,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迎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之前协助他管理岛内诸事的章济华,他早已得到李澈会在今日返回银穗岛复任的消息,此刻当先迎了上来。 在他身后则是另外几个与李澈见过面的领队,包括了一直都非常信服章济华的张弘业。 李澈也笑着迎上前去,拱手道:“颠沛流离了大半年,如何好?倒是你,我听松师兄说你把银穗岛治理的井井有条,比我在任时候做的还要出色,真的了不起。”
章济华哈哈一笑,道:“好些人说岛主下落不明,也许是遭遇不测了,我却相信岛主吉人天相,总有一日会回来,章某打点妥当,为的就是能把银穗岛完好交给岛主!”
李澈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有劳你了,我们下去说话?”
他也不顾章济华怎么说,就往岛内那座高台落去,径直走进了屋内。 章济华看着底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群,已经有人认出来了李澈,在那里惊呼讶异,他却不动声色,也缓缓飘落往高台。 几个在岛上的领队也跟在后头,张弘业提快两步,走近了轻声道:“既然知道师兄做的不错,比他在时候还要好,为何还要回来复任?听阁内流传来的消息,明明师兄你马上就要被破格任命为岛主的……” “弘业!”
章济华轻斥一声。 张弘业立马噤声,跟在后头,一齐落脚到高台上,脸上写满了不悦的神情,似乎根本不打算遮藏什么。 …… 李澈走进屋内,就见到厅堂内的装饰与半多年前大同小异,木椅木凳、书桌几案仍旧都是那一套,只是一些竹木盆景被换成了鸢尾花,以及主座背后墙壁上的那副深山寒竹也已经被换下,转是悬挂着一幅花神下凡图。 “那些竹木都只是凡草,本该生长在陆路上,这半年多来都无人打理,海风又咸湿,早已枯萎,不甚好看,我便将他们都换成了适合在海边生长的鸢尾花,壁画也换成了应景的花神下凡图,岛主若是不喜,我这就让人换回去。”
一走进屋,章济华就见到李澈在四下打量,只以为他不喜房内布置,当即笑着提议。 身后的张弘业听章济华说的这般客气,心中愈发不快。 李澈一身法力如今无比接近元婴境界,当然听到了方才张弘业与章济华的悄声话语,却置若罔闻,摆手道:“装饰罢了,李某并不感兴趣,我们坐吧。”
他大马金刀坐到了主位上,在场的其余五名领队却一齐看向章济华,直到后者点头,这才纷纷落座。 李澈对此视若未见,很明显,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章济华将一切都料理的井井有条,在一众弟子与领队里树立起了不小的威信。 他回来功夫短,因而消息并不灵通,但也许正如如张弘业所说,飞星游斗阁上确实有将章济华推到岛主位置上的打算。 倘若如此,那他就是第二个以金丹修为坐镇前线岛屿的宸虚派弟子了,且相比起李澈掌教弟子的“高贵”身份,章济华草根的身份显然更值得令人尊敬。 这对章济华而言,毫无疑问是一步巨大的飞跃,只要他日后能够顺利步入元婴,再配上今天的履历,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然而,毋论真相如何,眼下却是被突然出现的自己给打断了种种可能。 李澈实是不愿断了别人前路,尤其之前就听黄刚说过,章济华确实手段出众,毋论是清剿战事,还是内务处理,皆不曾出过一丝差错,就算要将他推举为岛主…… 说实话,并没有哪里不合适的。 他在心里酝酿了腹稿,开门见山就道:“李某此前被逼无奈,远走外海,经历诸般凶险这才回转至南瑶洲。”
“原本李某销声匿迹如此之久,银穗岛的战事又都是章师弟在负责,因而我与松师兄提起过,就不再来复任了,免惹得章师弟不快,也不能让大家服众,反而耽误了大家的功夫,甚者影响了战事推进。”
章济华真没想到他开门见山就说起这件事,苦笑道:“李师兄……” 李澈摆手打断了他,接着道:“没奈何松师兄觉得我是在怯阵,告诉我他手下只有战死的兵,没有临阵辞任的缩卵懦夫。”
“且我此去虽然是被逼无奈,但中途有些地方处理的不是很妥当,严格说来,是犯了军纪的,因而松师兄让我来此戴罪立功。”
张弘业先忍不住了,问道:“所以李师兄,你此来不是复任岛主一职的?银穗岛还是由章师兄说了算?”
“弘业!”
听他这么问,章济华喝斥了一声,却是张弘业与他走的颇近,这么一问,等于把话直接抛到了台面上来讲。 李澈轻笑道:“我来此自然是复任岛主一职的。”
张弘业面色顿时有些不是很好看,就连章济华也有些恍惚,纵然他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能够看出来一丝失望。 没想到李澈却话锋一转,又笑道:“但具体事务还是由章师弟来负责便好,我不回来过问一句。”
章济华疑惑,问道:“李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张弘业却道:“李师兄你不会想和之前那样一般,把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交给章师兄来处理吧,自己就当个甩手掌柜?”
“我果真这般不负责任么?”
李澈哑然失笑,不禁想起了当年在观星楼担任监正的时候。 张弘业最初时候还是敬服李澈的,毕竟他一出手就替银穗岛解了围,只不过后来李澈被逼远走外海,再就没了任何来往。 之后他追随的章济华顺理成章接为代任,后者将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在岛内外都颇具声名。 如今明眼人都知道南海战事海族将要溃败,宸虚派制胜在即,一切似乎都要尘埃落定,在这大家私底下都在玩笑要分匀功劳的时候,李澈冒了出来。 张弘业性子直来直去,当然不满自己追随的章济华这时候被挤到一旁,因而对李澈难免有些微词。 只不过这会儿李澈开门见山,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并没有对银穗岛付出太多心血,张弘业反而觉得他还算厚道,再没有了方才一开始时候的排外感觉。 他挠了挠头道:“倒也不能这么说,没有李师兄驰援,当日我们被海族精怪围困,也不知该要什么办法才能化解当时局面。”
李澈含笑不语,转是说道:“松师兄仍旧命我坐镇银穗岛,我自然不会拒绝,因而明面上的场合仍旧由我来出面。”
“但我却不想来管太多事务,因而战事也好,后勤调度也罢,章师弟你继续负责便可,等到南海这里战事告罄,我自会上书门内,把列位该有的功劳写清楚,与我无关的李某不会强占一丝一毫。”
章济华一听他这么说,却有些奇怪了,道:“李师兄,大家在前线统战日久,这些都是我等宸虚派弟子应当做的,自不消多言,只是你这么说……莫非你还要来做什么别的事情?”
李澈点头道:“没错!李某另有事务要忙,亦是松师兄的命令。”
屋内众人一听由有松良稷的单独任命,纷纷放下了手上的茶盏,竖起耳朵来,想听听与自己是否有关系。 章济华问道:“可有我们能够帮忙的?师兄你尽管说,我等绝不推辞,必当全力配合。”
李澈想了想,却没有直接给出个肯定回答,只是道:“自然有需要诸位配合的地方,只是我急着赶来银穗岛,一路上没甚功夫思索,故而没有头绪,还得容我稍作考虑。”
见他明显是有所保留,章济华也不勉强,便点头道:“岛主一路遥迢,想是餐风露宿,没有好好休息过,不若今日便早些歇息,有什么明日再说好了。”
除了松良稷、黄刚以及归子车、归南画两兄弟,并没有别人知道他是被邹六阳这位炼神真人捎带回来的,都以为他是已经一经脱困,便日夜不眠的回赶至此,疲乏理所当然。甚至松良稷与黄刚等人都不知道邹六阳乃是一位炼神境界的妖修…… 李澈也没有过多解释,他的确风尘仆仆一路,如果可以,确是想好好先休整一晚,便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我也好整理下自己思绪。”
章济华起身道:“除了日常的清扫整理,我特地命人不要擅动师兄你的房间,还是和以前一样,师兄自去休息便好。”
李澈也站起身,拱手道:“有劳了。”
说完,他朝张弘业与其余几位领队微微颔首,便顾自退出了大厅,回了自己位于顶层的居府内。 依照惯例,李澈阖上门,启动了护阵,便冲泡了一壶热茶,在书桌前稍歇后,去了汤池内洗漱沐浴。 这段时间来,他先是被驱赶至东海,被昂鹿之软禁,之后又在法咒上疗伤,赶至增龙山脉求问剑法,再又一路回程至此,不仅没有休歇,更是没有机会好好洗漱沐浴过浑身。 虽然修道人不讲求这个,脏垢也远要比未入道之人少,但却也架不住一路风尘仆仆。 他除了在文琴驾舟送他前去增龙山脉期间停歇下来与山瀑间洗漱沐浴过,便再没有机会好好洗上一个澡。 文琴是女子,颇为注意洁净,似乎是用了什么术法还是法宝,纵是没有用活水清洁,却也没有一丝不净,即便是被昂鹿之追赶的最狼狈的时候,也一直都是那副明净靓丽的模样。 但他李澈与文骏却不然,那身上是真有一丝气味,衣物也早已皱皱巴巴,根本没工夫换洗。 此刻得闲,李澈将热水放满汤池,整个人浸泡了进去,将一身脏垢与疲劳一齐洗去。 他时今日晨时出的门,一路至此已是午时,同章济华几人稍坐,再又回来独自静坐了会儿,这一个澡泡完,天色正好黯下。 章济华早已吩咐下去,自有弟子送来膳食。 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得几叠清淡的小蔬与米粥,李澈却也食指大动,细嚼慢咽吃了个干干净净。 通体舒泰,人就自然的开始犯困,李澈起身去榻上小憩,待到醒来,已是次日寅时。 此时的他只觉自己精神无比饱满,浑身疲乏一扫而空,换了身干净的藏青色长袍,烧水重新冲沏了一壶热茶,坐到了书桌前,长舒出一口。 “该要从哪里开始呢……松师兄真是丢给我一个好大的难题!”
昨日,黄刚想不出好的办法来对他做出处罚,松良稷给出了一个提议,除了让他继续坐镇银穗岛,再就是另外给了他李澈一个任务——试着调查清楚那位曾经帮助过鲊部的所谓的人类“特使”! 当初鲊部潜入银穗岛腹地布刻阵法的这件事情,考虑到人类修士私通海族有可能带来的不良影响,一直都只有李澈、权青易以及曹明涛、果姓阵师几人之间知晓,并没有流传开去,至今都只有限几人知道。 作为总负责人的松良稷虽然没有对此做出过什么应对,但却一直都铭记在心,时刻提防着这些宵小出来作祟。 然而如今南海这处战事进入尾声,海族溃败已成定局,但这个鬼魅身影却不知为何至今都没有任何动静。 松良稷不愿在这最后时刻被人摆上一道,一直都是让曹明涛看得紧一些,如今李澈正巧回来,又考虑到这件事情正巧发生在银穗岛的辖域内,便就命他去调查此事,务必要有所收获! 松良稷也不强人所难,权青易当时没有发现异常,曹明涛这大半年来没有任何收获,因而也不强求李澈要把人给揪出来。 只要能够捕捉到些蛛丝马迹,那便是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