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三人且按下不提。 一开始对角螺宝宫发动突袭,宸虚派力求速战速决,却没想到海族抵抗顽强,调集外海部族,硬生生撑了月余。 负责人仲飞烟因久攻敌阵不下,贻误战事,多项决议处措不当等罪名,被南海战事统帅松良稷给拿下问罪,负责接手的是天梁星权温韦真人座下弟子,权青易。 临阵换帅,最伤士气。 松良稷凡俗将领出身,按理说对此再是清楚不过,虽然不少弟子都奇怪为何他会做出这一决定,但好在接手的权青易颇有本领。 他一经领命,当即耗费大量人力、财力布置下法阵,一副要将整座角螺宝宫活炼了的架势,手段深残甚至让一些岛主都忍不住心里突突,出言劝诫。 这自然不是众人慈悲怜悯,看不得异族遭受如此苦楚,却是因为当时各岛弟子与海族打得难舍难分,哪里能够干干净净撇开对手撤走? 倘若权青易要起力炼化,那这些宸虚派弟子势必也会陪葬,这却不是众人想看到的。 海族亦是不信,只以为人族是黔驴技穷,是装腔作势,在吓唬他们。 谁知权青易冷血无情,根本不管,阵法布置下来后,连拿捏也不做,二话不说,直接催动了阵法。 这下可把一众岛主吓坏了,有几个觉得这完全是邪魔外道的做法,已经背离了原则问题,当即怒斥权青易,但权青易就是一意孤行,不管不顾催动了阵法。 毫无预兆,大批的海族与宸虚派弟子当场被生生活炼。 出声劝阻的几位岛主当场拂袖而去,将一些游离在阵法外的部下规整到了一齐,退至角螺宝宫百里开外,冷眼观望。 那些本以为权青易只是装模作样的岛主也全都惊骇无比,只是也不好说什么,颇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 宸虚派门人尚且如此,海族更是吓破了胆。 无数海族逃窜,但他们早已被圈定在中心,却哪里能够?后来还是鲸达可下令,让所有存活的海族尽数躲进了角螺宝宫。 这座角螺宝宫本也是一件法宝,自有禁制抵挡外界的炼化阵力,待到所有小的躲了进来,鲸达可悍然出击,邀战权青易。 旁人只以为权青易不会理会,全力起阵炼化便好,谁知权青易暴喝一声“就等你来”,便毫无畏惧地应战。 出乎意料,鲸达可虽是正正经经的鲸部大将军,而非鲸吞陆这等徒有个好听的名头的人物,一身本领深不可测,但却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被权青易败落。 更叫人没想到的是,之后鲊部与螺部在此的两位将领也先后出手,但却更加不堪。 白香撑了不过盏茶功夫便败下阵来,于公虽然与权青易来去过了数百招,但却吃了一记杀招,在三人中受伤最重。 经此三轮,海族气势暴跌,溃不成军,宸虚派一方则气势高涨。 更没想到的是,斗败三头大妖后,权青易便撤了法阵,那些原本被活炼的宸虚派弟子居然一一复原,并未受到半点伤害。 却是权青易用了不知什么障眼法,蒙骗了海族三部! 至于那些被烧炼的海族……那是真个没了生息,化为飞灰消化在了海水之中。 这一下,宸虚派一方的气势更是暴涨,几个之前看不惯权青易作为的岛主见状也全都羞愧的折转回来,自认罪责。 权青易倒是没想怪罪他们,这反能说明几人的心思秉正,该当嘉奖才对。 负责此处大战的鲸部、鲊部、螺部最高将领败落,余下海族士兵溃不成军,仅剩的一些大妖自顾不暇,无力管摄,角螺宝宫告破在即。 就在宸虚派一方以为此战进入尾声,众人要剿扫清场的时候,深海底下却传来了一阵悠长的鲸鸣。 一众宸虚派弟子只觉头疼欲裂,修为低末的直接七窍流血,昏厥过去,所幸有各个岛主回护,这才没有当场裂颅而亡。 权青易也神色剧变,等悠扬的鲸鸣消散,海面忽然炸开,浪涛排空,一个擘天阴影在空中一闪而过,变幻作一个身穿藏蓝色长袍的魁梧老者。 “好小子,安敢如此!”
他把话说着,当时伸手就抓向权青易。 修为低末的弟子一脸茫然,但几个岛主却全都大惊失色。 盖因他们发现,这蓝袍老者浑身妖气赫然是一头可以匹拟人类炼神境界的妖王! 饶是权青易也心头震动,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早已被禁锁,一点都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北面南瑶洲方向传来了一声暴喝,声音苍老,但却暴戾如雷霆! “老东西,安敢如此!”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天际外炸来一道闪烁不止的惊天雷矛。 蓝袍老者脸色一变,伸出去的手立马缩了回来,变化出巨大的鲸身,横尾一甩,与雷矛硬拼了一记! 劲风呼啸,海浪翻滚。 蓝袍老者明显不是敌手,化身巨鲸沉入了海底遁走,只留下海面上一泊巨大的血色。 “哼!莫若忘记我等约定?竟敢对小辈出手!”
“青易,此间事了,速速回转门内,别忘了你来南海只是临时任事!还有任务等着你!”
天地间响起了淡淡的不屑声音。 权青易朝着北面恭恭敬敬躬身,众人这才知道,出手的乃是天梁星权温韦权真人。 经此一出,海族彻底溃散,鲸达可下令,带着所有部族随角螺宝宫沉入海底,正式败走! …… 此役之后数日,南海战事立马有了不小的进展。 鲸达可败走,便只剩下了零零散散的海族,虽然仍旧有不少,但总算不是杀之不尽,驱逐不净的状态。 前线除了银穗岛岛主由章济华暂代,各岛仍旧维持原先任事,按照既定防线清剿海族。 但李澈之事终究瞒不下去,原本他身为银穗岛岛主就是众人关注的焦点,此刻换任,背后有关他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前线无人不知这位掌教弟子以身涉险,潜入到角螺宝宫内查探情报,至今仍未见踪迹,生死不知。 这使得不少宸虚派弟子对李澈的为人有了颇大的改观,尤其一部分原本就觉得李澈命途多舛的门人,更是生出了好些同情。 反倒是寰霄星宫内,众人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似乎掌教颜真人并不担心此事,叫人吃不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后来有一个萧姓弟子——据说是李澈还在巅云峰时的好友,原本在外执行白羽观的任务,听闻此事,不顾被观内执事责罚,回到了门内,冲进了寰霄星宫,向颜真人请问了此事。 不过数息,此人就被一道流光打出了寰霄星宫,送到了白羽观外。 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就在场之人所说,这萧姓弟子被白羽观执事押走的时候畅快大笑,似乎还与执事在商量能否替自己传个信。 说什么“转告青梧赵家大郎,李澈应是无碍”诸如此类的话,详细听不清楚,人已被押走,但消息却传了开来。 众人这才想起来,掌教颜真人精擅卦算,亲传弟子失踪,如若没有反应,是不是就意味着这并没有什么只得担心的呢? 人们不知究竟,但这件事的关注度却降了下来,似乎都觉得萧姓弟子口中的“应是无碍”肯定就“无甚大碍”。 …… 一个月后,日落时分,靠近南海的一片山脉内,虫鸣阵阵,层林尽染落日余晖。 “完事儿!我们回去吧!”
一个穿着星纹法袍的矮壮男子踢了踢脚下一头巨大的妖虎,长舒出一口浊气,笑容里带着一股释然。 一旁还有四人,两男两女。 一个背着等身高的卷轴的古稀老者,一个相貌青涩的劲装少年,一个五官端庄的绿裙美妇,一个背着一扇芭蕉,五官棱角分明的异域女子。 四人听他下令,全都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古稀老者咧着嘴,对矮壮男子笑道:“追击了几日,总算将这头妖虎拿下,我等也算不枉此行了,杜上使,此次回去交差后,我等可能有些奖赏?”
“哈哈!”
杜姓男子穿着绘有星纹的法袍,赫然是宸虚派门人,而几人明明都是筑基修为,却以其为首,更称其为上使,四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这赫然是内陆清剿妖族的一支五人队伍,四人来自于宸虚派治下的四支不同势力听命于为首的矮壮男子。 杜姓男子长笑一声,惊起林中飞鸟无数,抚掌道:“这本来就不是我等的任务,岳程他们没得胆子追剿这头妖虎,我们接了下来,还顺利完成,卓前辈自然要奖赏我们,哪里会少了的?方师兄无须多虑!”
方姓老者呵呵一笑,直道:“那就好,那就好!”
绿裙美妇捂嘴笑道:“亏得杜甘上使用了秘法一直吊在这妖虎后头,不然别说将之斩杀了,恐怕我等连它的影儿都见不到,我看啊……不管卓前辈赐下来什么,杜甘上使一定要拿大头!”
“呵,你倒惯会做人……”古稀老者心里暗骂,嘴上却表示了赞同。 杜甘“呵呵”一笑。 “我……只要,属于……我的这一份!”
背着芭蕉叶的异域女子官话说的很不利索,但讲的内容却让杜甘笑容一滞。 杜甘神色淡了下来,道:“大家说笑而已,杜某岂会少了你的?”
绿裙美妇拿手肘轻轻碰了碰面容青涩的少年。 “啊?哦……”后者一激灵,摸着后脑,憨声道:“今次凶险,巴柏承蒙杜上使照顾,这次追狩妖虎的奖赏就全部交给上使了,万勿推辞!”
绿裙美妇嗔了他一眼。 杜甘神色稍霁,心里无比满足,嘴上却道:“哪有这样的?你正当年纪,修炼需用很多,给我了算什么?此事休提!我们这就返程!”
说完,他便腾空而起,四人紧忙跟上。 飞遁未久,待天色黯下,明月高照,五人出了山林,往南海方向飞去,在靠近海岸不远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片五光十色的建筑,把天地照耀的灯火通明。 这里赫然是宸虚派在此处设立的据点。 杜甘与四人落脚到中心的一座宝殿外,当头带队走了进去,再出来时,他哈哈笑道:“诸位,卓前辈与我等告了三日的假,下来大家自有安排吧,杜某有事在身就先走了!”
他头也不回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方形老者也随之告辞,异域女子更是一句话也没说就走。 绿裙美妇摇头道:“怎么真把赐下的奖赏都给了杜甘?让你分匀一点给这人,是好让他接下来出任务别来为难你,你这……” 巴柏傻笑道:“无妨吧?我看杜上使也无所谓,查鸮不是都没给?”
绿裙美妇嗤笑道:“无所谓?你第一天知道查鸮是谁?她碧鲁山的人,碧鲁山是宸虚派直接治下的势力,她不愿给,杜甘也不敢说什么。”
“方老头和你我都出身小门小家,不给他点好处,说不得就怎么我们,也是我们运道不好,撞在了这贪得无厌的人手下!”
绿裙美妇还待再抱怨,却见到巴柏依旧一副傻笑的模样,最后也忍不住了,啐骂一句,转身走了。 巴柏看人都走了,也不在意,依旧腼腆笑笑,汇入了人群之中,前往自己位于北面的居府。 除了值事在外的人,几乎所有南面负责清剿妖族的宸虚派弟子都在此处,虽算不上摩肩接踵,但却也人潮人海。 巴柏一路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了别人闹出什么冲突,小步慢踱回到了自己的居府内。 阖上门,开启了法阵,盘膝坐到榻上,他脸上腼腆的笑意遽然消失,转是变成了冷漠。 “终于有功夫了,得赶紧把那里的事情处理掉……” 他呢喃了一句,盘坐的身下骤然冒出来一团幽光,将他整个人都化入了土地之中,房间内空空如也! 几乎同时,海岸附近的一片密林内,土石震动搅合,巴柏被聚合而成。 他打了个响指,幽光乍现,待到褪去,他浑身上下已经被一件黑袍所披盖,沙哑着喉咙咳了两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