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寒暄了几句,李澈问道:“时间紧急,那人不知何时就会过来,法阵布置好了么?”
刘彦归抚掌笑道:“已经准备妥当,李师弟尽可放心。”
他一指底下左右忙活的众刘氏弟子。 何朋尚却面露忧色,“监正,不是何某信不过你,只是万一……万一此人不现身呢?”
李澈摇了摇头,“他一定会来的!”
昨日夜深,他便想了个主意,让闻良今日透漏出消息,说是在青原山矿脉内又发现了和周氏兄弟有关的东西,亦即闻良口中的“宸虚派隐秘”。 却是李澈想起来,当初曹阮曾提及,这件事情是那位前辈揽下来的,伏罗派门中也是知道周氏兄弟手持有宸虚派与伏罗派治下势力与各种矿脉明细的。 而如今曹阮音讯全无,那持有玉简的江姓掌柜也无影无踪,换个角度想,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这些讯息还没有回传给伏罗派门内呢? 假如这神秘人的确是将讯息传回伏罗派的那位,那么其肯定清楚这一点,说不定这会儿还在奇怪怎么周氏兄弟都被收拾了,门中却仍然没有收到东西。 眼下听见青原山矿脉内还有关于宸虚派的讯息,其第一时间肯定能够联想到关节紧要,难保不觉得事情没有办成,情报没有送回去,亲自前来查探一番。 即便是退一步说,假使这人不是伏罗派弟子,而是广南派的人,在得知此处有这种紧要消息时,李澈不相信对方不会动心,谅必会有所动作。 何朋尚与刘彦归互望了眼,不知道李澈是哪里来的信心。 这份情报资料交给了曹阮,并没有汇报给颜真人或是宸虚派内哪个部门,因而李澈不便与两人解释。 他想了想,道:“刘师兄,让你族弟子退开去,我们也找个地方等等先吧。”
“我让他们围护在外,做个样子,否则请君入瓮之意太过明显,是人都知道有诈,”刘彦归沉吟了会儿出言建议,“至于我们,李师弟,去哪里等候?”
这样子的确是要做的,李澈心下暗赞他考虑周到。 一眼望去,就看到当初自己用剑秘破开的甬道顶上有一个平台,道:“就去那里稍待吧。”
刘彦归与何朋尚应了一声,紧随其后,各自寻了一地落座。 三人都沉得住气,一句话也没说,从白天等到落日,直至黑夜降临。 然而,却始终没有动静。 “怎么还没有来?遮莫是觉得太过凶险,怕了不成?”
何朋尚皱眉道。 刘彦归却有不同的意见,“如果他真是玄门奸细,那么这会儿反而要来才是,否则我们把东西取走了,他还来干嘛?扑一场空?”
“可是……”何朋尚皱眉。 李澈却心头一动,“何监副说的有道理,刘师兄说的亦不错。”
两人不知他各一把抓作甚,齐齐偏首,静待他下文。 “是我太过想当然了,此人肯定心思缜密、小心谨慎,”李澈沉吟片刻,问道:“何监副,我们此行有楼中弟子么?”
何朋尚一指在丹炉顶巡逻的几名修士,“我们楼中弟子皆在那里,怎么了,监正?”
李澈走近了他,轻声道:“两位听我说,我们……” 何朋尚连连点头,称好道善。 刘彦归则说道:“自是可以,李师弟你放心。”
李澈见状,带着两人来到了丹炉顶部,喝道:“何监副,让我楼内弟子退开一些!”
何朋尚神色凛然,指着丹炉边沿空地,正声道:“朱兆豪、黄高祥,列队!去一旁等候。”
两个领队的金丹修士应声,片刻就带着十余名筑基弟子整队完毕。 刘彦归起手掐诀,装模作样走在一个个小丹炉中间,嘴里念念有词,眼皮微垂,最后站定在其中一个靠近中心的丹炉前。 “是这里?刘师兄?”
李澈跟在他身后,挑眉问道。 “呵呵,好一个藏蔽手段!李师弟,你以灵识扫察此处,可能感受得到异样?”
刘彦归蹲下身,指了指这个空丹炉。 “哦?”
李澈配合着将灵识扫过,“似乎没甚特别,但又……确实有些不一样……” 刘彦归咧嘴一笑,“那是因为此处被设置了一个极其微型的禁阵!”
说罢,他手腕上亮起一阵清光,猛然一掌拍到了小丹炉之中。 嘭……哐当! 小丹炉被打破,坠落到外炉底心,发出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刘彦归探臂深入,将手扣在了丹炉内壁,“啵”的一声,取下来了一枚玉简。 他笑着起身,将此物抛了过去,“李师弟!”
李澈单手抓过,安置于眉心,略一沉神,面露喜色,“消息不差!东西果然在这里!”
何朋尚也讨要过来,沉神内观后还回李澈,叹道:“居然真有如此详细的资料……何方势力能渗透入我宸虚派如此之深!”
刘彦归一笑,撇过脑袋,故作不闻。 李澈把玩一阵,问道:“何监副,门内应该有专门收存此类紧要情报的去处吧?”
何朋尚点头,“一十五层楼,那里是我观星楼中心楼层,有一座府库,里面禁制除了三十楼以上的楼层,最为完善,非有专用的符令不得入内。”
李澈点头,“好!那这东西先我保管,回去后交由监副你收存好,回头等我通知门内,让他们派人来取。”
何朋尚抚掌,笑道:“善!”
李澈望向刘彦归,“两位,东西已经到手,今日就先撤队吧。”
刘彦归与何朋尚点头,招呼了一声,收拢了所有在此的各家子弟,互相告辞一声,各自离去。 何朋尚架起飞舟,李澈独自站在舷首,微微出神。 不错,方才这一出,亦是做戏给人看。 哪有什么禁制? 哪有什么玉简……哦,不对,玉简确是有的,只是里面空空如也,连宸虚派半个字都没提到,更不要说那些紧要讯息。 李澈是考虑到之前何朋尚所说才会如此行事。 这魅影谅必小心谨慎,在得知此时此地有大量观星楼的人围聚,考虑到凶险与暴露身份,极可能避开,选择不来到场一观究竟。 如此一来,此人会在什么时候打探呢? 自然是等“消息”回传观星楼后,他可以选择打听,可以选择潜盗,无论如何,都要好过此时冒冒失失来现场查探。 只不过别忘了,对他而言是方便了,对李澈来说,同样也是方便,好施展办法,将人抓获。 当然,也有可能此人等他们回去后,还会到现场一观,不过这不打紧,方才李澈就已经让刘彦归不要撤去布置下的法阵,只要此人一现身在洞室内,保管他有去无回。 一行人回转至观星楼,正是皎月当空。 李澈却授意何朋尚刻意弄出来声响,将法舟停在广场,让他吆喝着把细碎处理好,又当着众人面把玉简交给他,叮嘱收存入一十五楼库房,又让他通知门内,紧快赶来收取。 做罢,李澈回到了自己居府内,枯坐在书桌前片刻,去了榻上打坐炼气。 …… 翌日一早。 就有不少弟子招呼着提起昨夜的动静。 “昨天怎么了,大半夜睡觉被吵醒?”
有人揉着眼睛哈欠道。 “你还是好的,我却在定中,神功大成之际,被迫退出了修炼。”
也有人吹嘘着玩笑。 “得了吧,方泰昌,你神功大成?那我岂非早就是天人神仙?能打扰你个鬼,谁知你在干嘛。”
有朋友拍了拍他后脑门笑闹。 “噗呲……几位师兄一早精神都好,却不知在说些个什么?”
一个女子沿着梯道走了下来。 先前吹嘘的那人笑道:“嘿嘿,在说昨夜的动静啊,不知道干嘛,大半夜的,就听到监副的吆喝声。”
这女子一撩鬓发,笑道:“你们不知道么,昨天一早监正与监副就带着众弟子出门了,许是事情棘手,这才回转晚了。”
“这我们倒是听说了,只却不知是因为何事?”
“听说是和之前抓获的那两名周姓玄门弟子有关,好像是涉关我宸虚派的一些事情吧,具体我也不知,你可以去问问邵师兄,听说昨天他们偶然从闻良师兄得知……” 一行人人边说边笑着走远。 梯道拐角,阴影之中,走出来一个人影,面色阴沉,皱着眉头深思。 …… 是夜,观星楼十五层。 两扇刻满了凶恶鬼神的厚重石门大开,入目即可见到房内高高挂起的墨玉匾额,上书有“观星库房”四个透着冷冰寒气的大字。 门口两名值役甲士披坚执锐,望着正前方目不转睛,即使有蛾虫从悬梯边大开的窗门晃荡进来,停在他们鼻头前,两人也都一动不动,静定如磐石。 啪嗒……啪嗒……悬梯上传来了一阵缓慢平稳的脚步声。 这声音越走越近,在深夜里是如此抓耳,然而两名甲士却置若罔闻,仍旧一动不动盯着视线前方。 一个身穿夜行服,头罩黑色笠帽的身影从十四层走了上来。 观星楼内虽然没有明火,但却有明珠照明,配合墙壁铺贴的墨玉瓷片,即便没有白日般光亮,却也清亮异常,纤毫毕察。 这身装扮,这一个人,出现在这么个时间点,实在太过惹眼。 然而两名值役甲士却仍然是一副看不见的模样,即使这神秘人走到两人中间正门前,也还是无动于衷。 这神秘人抬起手,指头在门槛上方轻轻一晃,迷蒙的禁光登时荡漾晃散。 “禁阵……”他喃喃自语了一句。 沉吟片刻,撩起衣袖,腕上露出来一环由三条细长鳞鱼首尾衔咬而成的手串,轻轻一抖,从中飞出一抹流转晕光,化成数十片约有碗口大的鳞片,贴附到了禁光表面。 原本迷蒙的禁光像是被冻结了一般,由荡漾的水波状固化成了晶块模样。 神秘人把手一推,这被固化的禁光就像一扇大门被轻松推开,不带半点动静。 却是此人举手投足间就把观星楼此层库房禁阵给破除,而整个过程没有引起一旁值役的甲士半点注意! 他闲庭信步走进库房大门,四下打量一眼,发现此处全都是一个个货架。 有些叠放并立,许多漆匣宝盒收放在一起,也有货架单独安防在一处,上头只有一件或两件宝物,丹药、灵宝、符箓、药草……应有尽有。 神秘人扫了一眼,蒙住半张脸面的斗笠下,依稀能看到他舔了舔嘴唇,眼神里贪婪之意如何都掩藏不住。 “正事要紧……” 他轻声警告了自己一句,强逼自己收回目光,走往里面。 “怎么样,门中有回信了么?”
“回信了,昨日回转把东西收放于此后,我就连夜将讯息传回了门内,不过么……收到回信说是门内得要七日余功夫才能派人来此,却没这么快。”
最里间,这里是一个被单独开辟出的屋舍。 货架已然不见,只有几张刻满禁纹的桌案被联并围放在墙壁四周,漆匣、宝盒、玉瓶、法宝一样不少,以及……正站在中央说话的李澈与何朋尚。 前者手里正把玩着一枚玉简,一下子就吸引了神秘人的目光。 “你写明了我们掌握的是什么东西吧?不仅有我们宸虚派的讯息,还有伏罗派相关的情报。”
李澈皱眉。 何朋尚苦笑道:“监正,我写得非常清楚。”
李澈摇头,“这么紧要的事情,马不停蹄五日余的功夫赶来也够了,怎么就要七日?真是惫懒。”
神秘人听见“伏罗派情报”几个字,身子明显一紧,目光死死盯住在李澈手上随意盘润的玉简。 “或许我们把具体的伏罗派情报写到信笺内,说不定门内就不会这般没所谓了……”何朋尚叹道。 李澈果断打停了他,“不行!这讯息绝对不能通过传信法阵传输,老师必须是第一个看到的人。”
“法阵那一端是镇远殿的人,若果被其余弟子先看到,后果……不好处理!毕竟这可是涉及到伏罗派的……” 李澈顿声。 神秘人听得过于投入,心中扑通扑通问道:伏罗派的什么? 只回过神来仰头一瞥,却让他大骇一惊,却是那观星楼监正正似笑非笑望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