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狱洞,作为御虚魔洞门内弟子通往渊狱鬼界收服、炼养鬼物的处所,这里每天都人来人往,远较别处要热闹。 这个地下洞穴上下约有三十丈,内里挖空,四壁成弧形上收成圆,绘刻了十余头同高的恶鬼,在顶心幽幽燃烧的一蓬绿色火焰下,如同置身地狱。 而背靠洞壁,是一座形制与渊狱鬼城内建筑风格近似的道观。 通体灰黑色岩石造就,脚下血红色石板铺路,正门、墙壁、屋顶,全都装点满了各式各样的鬼怪装饰、雕纹、石像,愈发像地狱。 唯一让这里有生气的,正是门前进进出出的御虚魔洞弟子,虽然他们有些人看起来要比鬼还更像鬼…… 道观正殿前大院,一座繁复的传送法阵被刻录在此,四面由镂空的石质屏风圈禁,独在南面留了一处出口。 数名身穿灰黑色制式长袍的御虚魔洞弟子在此职事,替所有从传送阵内走出的人办理出界手续。 一阵白光闪过,一个身形瘦削、眼泡浮肿发青的男子,与浑身黑袍笼罩、戴笠帽的男子出现在传送法阵中心。 两人睁眼,站在原地,颇为好奇地四下打量一番。 “快些走开,下一批人就要出来了!”
一个职事的御虚魔洞弟子满脸不耐烦,催促了他俩一声。 李澈侧首一笑,“桐师兄,我们走。”
余兴言按耐不住兴奋,搓手道好,先摆手示请。 一旁的职事弟子好奇地看了两人一眼,只在心底暗道这般客气的师兄弟在魔门中还真的少见。 但那却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愈加不耐烦挥手,让两人赶紧出去门口交还当初入界的符令。 “肥扶,三十年零百五天” “桐彦……” 传送阵入口的御虚魔洞弟子收下符令,在名姓簿上书书写写后,挥手让两人离去。 李澈与余兴言对视一眼,沿着直道,走出了道观,再沿着主路穿出了洞穴,面前出现了五道岔路。 余兴言问道:“怎么走?”
御虚魔洞山门分为陆上与地下,陆上都是些寻常建筑,无关紧要,而地下却都是像渊狱洞这些山门重地,有些像宸虚派巅云峰与内山门的关系。 陆上自是一目了然,但地下却是四通八达,不熟悉路径的人混进来了,只怕没一会儿便要晕头转向。 肥扶把走脱御虚魔洞的路径告诉给了李澈,但因为太过复杂,他并没有告诉余兴言。 余兴言倒也无所谓,反正有咒誓在身,他也不怕李澈出尔反尔。没有把自己带出去,李澈下场也落不得好。 况且李澈聪敏,身处魔门重地,想来该清楚自己一个元婴修士的助力有多大,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不至于事情还没办成,就先起了莫名其妙的内讧,没的道理。 李澈思索了下,带头朝其中一条道路走去。 …… 渊狱鬼界内。 厉春行使完交易,把东西都收入囊中。 蒋安抿了一口热茶,笑呵呵起身,将他送到了门口,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问道:“说起来,北羊和尚,上回那位有些,嗯……瘦削模样的师弟唤作什么?”
厉春“啪嗒啪嗒”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捏着珠串,诵了声佛号,道:“他?姓肥名扶,是桐彦前段时日偶然结交的好友。”
蒋安嘴里念叨了两遍“肥扶”,记下了这个名字,告辞回转店铺内。 他哼着小曲,心情颇佳,走进客厅内,又看到北羊和尚那杯滴点未动,早已泛凉的杯盏,嗤笑道:“倒是小心。”
摇摇头,让仆从收拾收拾,自己则去重新泡了一壶新茶。 桐彦与北羊和尚一直以来的批量采购,让他有了稳定的销货渠道,完全不须担心这种在外界再常见不过的丹药的存量问题。 虽然售价要比街道上其余药铺低了几分,但毕竟省时省力,便也没有要求更多。 蒋安吹了吹热气腾腾的茶汤,轻抿一口。 他惬意非凡,忽然想到李澈的名字,复又念叨了几句,心中闪过一丝灵光,对收拾差不许多的仆从挑眉问道:“张青,咱们门派内肥长老那位后人叫什么来着?”
胡子也已花白的仆从张青思索了片刻,躬身问道:“少爷您是说……肥长老那个进入此界后就一直没有消息的独子?”
蒋安点头。 “叫做肥扶吧?肥长老与老爷也算相熟,有时还会一齐吃酒,有一次开玩笑说起自家这个儿子性情也是薄凉的,只晓得一心修炼,闷头埋在鬼界内炼养鬼物,连半点消息也不回传。”
张青脱口而出。 蒋安这下动容,恍然笑道:“原是如此,你稍后出去一趟,寻到肥长老,先替我问个好,再就说我见到了肥师弟,报个平安,他也一切都好。”
张青愕然,“您见到肥家公子了么?”
“嗯……”蒋安捏着下巴,回想起上次与肥扶见面的模样,喃喃道:“确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你不要问了,待会去传话就是!”
…… 御虚魔洞内,某座洞穴。 这里没有点灯,没有光亮,阴气之浓郁,比及渊狱鬼界还要浓稠厚重。 就在满目黑暗中,一声鬼物嘶啸传来,复又寂静下去。 又过了片刻,鬼物嘶啸声再次传来,这次却持续良久也未有消弱。 黑暗中,一双泛着红芒的瞳仁蓦然张开,双手掐诀,无数的阴气像是退潮一般,被收附回了他身上。 直至此刻,才能看到洞穴四壁其实是点灯的,泛着幽幽光亮,只是此前被浓郁的阴气所掩盖。 “怎么了?”
红色瞳仁的主人一袭黑袍裹身,枯瘦干巴如鸡爪的双手掐诀收功。正是御虚魔洞长老,焦尔山。 他话音方落,盘膝而坐的蒲团下就有一滩黑色液体缓缓淌出,像是有意识一般,在地上变幻各色形状。 “什么?”
黑袍下传来了难以置信的声音,“你是说那姓李的小子不仅活着,还从鬼界内出来了!”
他与鬼物心神相连,自是没有半点怀疑,思索片刻,就蓦地消失在了洞穴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