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欸!”
有人被这一对突如其来的不带丝毫情感的瞳仁给惊骇到,发出惊呼声。 似乎每年都有这样的人。 华氏子弟与一些本地修士全都习以为常,只是神色畏惧,目露崇敬之色地望了这对瞳仁一眼,便即低下了头。 火山口处岩石碎砾稀稀落落滑下,滚入岩浆湖内,飞溅起一道、两道熔岩,把地面滋地嗤嗤冒黑烟。 却是有一只巨爪,三指每根都有丈许长短,骨节干枯瘦削,通体黝黑,表面生有一层细密的鳞片,抓着火山口内壁,不时伸动,带落大片大片碎石。 这只巨爪挪动,倒扣着岩壁,在那些初来此处观礼的人惊惧的眼神内,缓缓爬了进来。 它身体侧扁,四足细长,一只末端倒卷的尾巴四下甩动。 头顶一块钝三角肉枕,圆睁外凸的眼球左右乱晃,竟尔可以一面望东,一面望西,配上狭长猩红的瞳仁,怪异得骇人。 这赫然是一只巨型避役! 它奇特的三趾倒抠在火山内壁,厚重的眼帘不时飞眨。 爬动几步,浑身原本黝黑的颜色,在到了青褐色的岩壁处时,也化作一并,完全没有差别,融入了环境内。 若非是这一对怪异的瞳仁隐隐冒着红光,否则几乎完全不可察,便连灵石扫过,也空若无物,根本发现不了。 它爬进来火山口后,就倒悬在内壁,也不再多挪动,舌头伸吐,有一丝丝黏液流落,然而还在空中,便已无端自燃,化作一蓬蓬火焰飘落到岩浆内。 所有人大气不敢一出,神色收窒,只能感受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这头避役审视了一圈,毫无情感的瞳仁在底下座位上扫过。 咻!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 观礼众人只听见了一记风声呼啸,随即就有人发现,自己身边座次的人蓦然消失不见踪影。 “啊……啊!”
惊叫声响起。 众人抬头。 便即发现有人像被弹簧纵飞了一般,“唰”地就往天上飞去,只是才至半空,就变成了一团焰火爆燃,最后却又戛然而止,消失不见,像是被什么吞没了一半。 惊呼声起,惊呼声落,火山内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阵“嘎嘣嘎嘣”的咀嚼声。 “这……这避役哪里来的,怎么就开始吞吃活人,华氏也不管管?”
有人惊疑,然而话音未落,就在旁人众目睽睽下,被一道带有黏液的细软厚舌给卷走,如前几人一样,被生嚼吞吃。 还有人被骇得出声,却被同伴捂住了嘴,轻声劝诫道:“记得拿符牌登记时,华氏再三提醒我等,观礼开始,不能发出一声杂音么?你我可都是签字画押了的!”
被劝诫的人面露豫色,还想说什么,却又被打断,“不要再说了,此间结束,我在同你解释……”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差不许都是有人在劝诫同伴。 这时,避役见没了动静,瞳仁复又一转,舌头再吐! 此前在观礼伊始时吵闹的人,被一一卷去吞吃,其中就包括了此前奇疑怎么没有了动静的那一人——那一群人。 经此,这头巨大的爬虫不再有动作,吐出一个带火的饱嗝,缓缓攀爬出火山口,最后回首探头,喷吐出了一大团腥臭的黏液! 底下有人早已见识到这避役唾液能够引火,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骇到,纷纷下意识举手遮拦。 黏液泼洒,避役像是喷吐出了一片火海,在空中爆燃如雨落。 只是越近地面,焰火燃势就愈小,最后只剩下一团拳头大小的晶核,“叮铃”一声,正正落入了华景曜所托着的小鼎内。 避役眼神冷冷扫了眼华景曜,毫无留恋消失在火山口。 华景曜三连拜首。 华氏族人紧跟而为。 这般过有十数息,华景曜起身,环抱着小鼎,恭恭敬敬安放到了香案上,再又礼拜数回,念诵祷词。 最后一个音节才落,小鼎内突然“蓬”的一声,一团艳红色焰火幽幽燃亮。 明明只是一团甚为寻常的焰火,火山内所有人却都不觉眼前一亮,更能明显感受到一股热浪扑面袭来。 华景曜对这团幽火叩拜九轮,旋即松出一口气,拱手对四周观礼同道喊道:“多谢诸位同道观礼!”
说罢,双手捧着这一鼎火炉,带着所有人原路回转,出离了这座火山洞内。 有人怔然,面露不解之色,奇道:“这就结束了?”
一旁人道:“那你以为呢?祭祀这部分自是结束了。”
那人忍不住了,“那巨型避役呢?爬进来生嚼了这许多人,没有半点说法?”
一旁那人上下打量他一眼,反问道:“兄台你是一个人来的?”
那人点头,“贫道张散,沿湖山散修,今次外出游历至此,听说有一年一度的盛事,我便来此观瞻。”
“在下李寺,”另一人赞道:“张道兄好胆,方才居然没有失态,否则这会儿只怕已经身陨入那尸炎蜥的腹肚之中。”
“尸炎蜥?”
张散疑惑道:“这东西不是外来妖兽?”
李寺摇头,开口缓缓解释。 原来,这头避役名为钝头尸炎蜥,乃是华氏先祖的一头爱兽,据说有某种上古灵兽的血脉,才得以一直存活至今。 这只异兽在绵长的岁月里,吞吐日月精华,服食天地灵气,一身修为早已不下寻常元婴后期修士。 又因开有灵智,对华氏老祖忠心耿耿,时至今日,可以说是早已成为华氏族内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 而拜火法会所祭祀,其实只是华氏每年变相在祭祖。 那为何要叫这么多外族人来观礼呢? 关键还在于这钝头尸炎蜥离去时,所吐落的那一团不知名晶核。 据说这枚晶核与华氏一族气运有关,每年拜火法会,华氏一来是为的祭祖,再则就是要拿到此物。 张散看了眼左右,有许多人同他一样疑惑,却也同样有许多人如李寺一般习以为常。 他忍不住了,低喝道:“这却与我等有甚关系?那虫……避役吞吃我等活人,为何华氏之前不告知我等会有此事发生?”
李寺悠悠然道:“自是有道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