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李澈盘膝坐在客房卧榻之上,怀中橘黄色真火无声幽燃,照亮整个屋室。 这簇真火内,一团不知名的汁液滚沸其中,依稀还能见到一些固化的颗粒。 李澈每隔半刻便要变换决目,输渡入法力,时不时有玄黑色的淡淡雾气从汁液内蒸散而出,氤氲在真火上空。 直待整团汁液内再无一点杂质,玄黑色雾气也不再生成,李澈猛打出一段法诀,熄了真火,双掌交错横搭,左右一拉—— 汁液离了真火,瞬时有固化的迹象,但在李澈手势拉扯下,逐渐变成了一根长条状。 李澈将其拉伸约至三尺,复又合手,气运丹田,自口中缓缓喷吐出了一股霜白色真元,将这件灵器粗胚全竟包裹。 做罢这些,他双掌一左一右,各自摊放在膝头,闭目沉神,默念起来一道口诀。 真元包裹下的灵器粗胚复又开始变化,只是相较之前明显来得更为细致。 一头逐渐收尖,略呈弧度,往另一端去,稍稍放阔,及至两寸前后处,左右突出外扩,随后又猛地收窄,成作扁圆状。 这赫然是一柄剑器。 虽然形制还有些粗糙,用料也极不入流,但确是一柄剑器。 李澈驱散包裹住它的霜白色真元,落手后,调动灵识,开始以《隐解遏邪上助内张真经》录述的禁法开始刻录。 就见像是有一支无形的刀笔在刻划,剑身上逐渐出现了一个个椭环,互相交错,重叠串环。 这是《内张真经》上所记录的一种重环纹,能够突出炼器所使用的材料本身的特质。 当然,李澈这柄剑器只是用些极为普通的精铁与一些辅料炼造而成,即便是刻录以重环纹,至多也就是使这柄铁剑更为锋锐一些。 但…… 不管怎么说,这确是一件灵器。 虽是剑状,既不能够如“重霞”一般御空斩击,更不能如本命飞剑一般如臂使指,但单论锋锐,即便是红尘间一些传世宝剑也无法与之匹敌。 李澈收了灵识与法力,把这口小剑握在手中,随手挥使了几下。 严格来说,这还只是件半成品,其剑柄处,还是光秃秃的一截裸铁,并没有加附什么木质手柄,或是缠绳来把握。 倒不是说缺材料,只是李澈懒得再细细雕琢罢了。 他把剑器换到左手,心中默唤了一声,就觉察到龙凤基台内的玄龟印玺轻轻一颤,随之掌心就传来了一股吸力。 只是几息的功夫,才出炉的这柄小剑就迅速消融,化作了一滩粉渣。 他如今炼器,一来是为了熟练《隐解遏邪上助内张真经》这门炼器之术,这里头既包括了炼器的手段,再还有如何刻录禁纹,两部分内容。 其次则是为了让印玺吸化,存养足够的“灵力”,为之后凝丹做准备。 当然,“灵力”这个词语,是李澈自己这么叫的。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丹田内的这枚玄龟印玺,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全无半点动静。 以往其还会用些不知所以的办法,同李澈做些“交流”,但自从他筑基以后,就鲜有什么反应。 哪怕李澈内心呼唤,或是沉神内视,尝试与之交流,都未能得到什么反馈。 但偏偏每次让它吸化灵器、法器的时候,都又立时有所回应。 这感觉就像是它没甚力气做别的一般,只能把所有精力,耗费在吸化灵力,补足自身上。 李澈自打从覆水城出发,一路行程,已统共炼造了超逾十柄灵器,每一柄最后都被印玺吸化,但至今也不见半点起色,仍然没有回应。 这让他很是困惑,不由想到是否是之前助益自己突破筑基时,印玺耗力过甚,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又有些担心它届时不足以再助益自己凝结金丹。 李澈沉吟了一会儿,最后打算先不再去想,只待后面再多炼造一些灵器,甚至于坊市上购买一些便宜的法器,让印玺再吸化看看。 他打定了主意,便起身把被吸化的剑器残渣给清理干净,到书桌边饮了口茶水后,去了榻上休歇。 身处陌生环境,炼器倒也罢了,还留有心力观察外界,但要沉神炼气,李澈却是不敢这么毛躁,哪怕谷氏看起来不像是会做些蝇营狗苟事情的人。 李澈闭目调息,浅浅睡去。 然而没有半个时辰,他就被一串脚步声给惊醒了。 李澈缓缓睁眼,看着屋顶,忖道:“谷氏也会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他细细听了一阵动静,见未有所得,从榻上起身,坐在床边皱眉思索。 “嘿,离阳派诺大脸面,让谷氏屏退所有同道,这会儿居然还有人能搬进来?却是何人,让我来瞧瞧!”
脚步声啪嗒啪嗒,来人似乎并没有打算隐藏行迹,说话间自言自语,但倒更像是在说给李澈听。 李澈知道这人没有恶意,否则就不会如此大摇大摆。 他取过衣架上长袍罩身,推门而出。 这座尽欢楼,虽说是“楼”,谷乘平在给他安排住处时,也是说的“客房”,但实际上,前厅东面这一片,全是毗邻相靠的独立院落。 李澈居住的这一院,随处生长满了茂密的绿竹,小溪流涧,假山奇石,甚为清幽意趣,倒与红尘间江南园林颇有些相似。 此刻已是深夜,皓月当空。 卵石铺就的走道上,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走在那里,右手上握着一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在左手掌心。 见李澈推门而出,他面色一喜,先喃喃了句,“真有人入住了啊,可算有人说话,闷死我也!”
随即提快两步,走上前来,握着折扇拱手,笑嘻嘻道:“道友好,在下青篁观安恒子!”
李澈想到了此前谷乘平所说,他们把所有来求丹的修士屏退后,仍留下了一个身份地位不凡,谷氏不好得罪的人在内。 莫非就是这安恒子? 李澈心下思索,拱手回礼道:“原是灵门同道,宸虚派李澈,有礼了!”
“李澈……”安恒子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