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说罢,静默了片刻,也不顾这胡同里到底有没有人,转身就离开此处。 胡同里静默下来,杳无声息。 几近半个多时辰,胡同的一侧墙壁边,一阵涟漪微微荡漾,徐徐显化出来了一个身影。 他浑身被黑雾笼罩,就这么静静看着李澈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言。 良久,他挪动脚步,走到了胡同最深处,抬手随意一招,两块月弧形,材质非金非木的物什被他召回了手里。 他裸露在外的两只瞳仁里,流露出了一丝稍显可惜的神色,嘴里喃喃道:“浪费了我一组阵盘……” 与此同时,这条方才还是绝路的死胡同,两侧墙壁突然各自消失了一面,露开两道丈许大的口子,蜿蜒出去两条细窄小道,通向城内各处。 这神秘人再看了一眼李澈离去的方向,转身走进了右手边的小道,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消失在了黑夜中。 …… “什么!你说你遇到了那个神秘人?”
次日,摘星阁里,陈杰面露惊色,瞪大了眼,似乎完全没有料到,李澈这些天里,会有如此进展。 乘惟也在一旁,目光里异色满满,叹道:“李师弟果真不凡,毫无头绪的事情,居然能够调查至斯。”
陈杰摇头晃脑,口中连连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李澈苦笑,朝他们拱了拱手,说道:“两位师兄,莫要捧杀师弟,我只不过是用了最笨的法子,一个个找寻过去罢了。”
乘惟摆手道:“莫要妄自菲薄,你说方法笨,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而且只要有一些懈怠,就不会有你昨夜的进展,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容易?”
陈杰轻抚下巴花白的胡须,点头赞同道:“不错,此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李澈却没有他们那么乐观,捏着下巴沉吟道:“可惜,我人是见到了,但线索也就到这里为止了。”
“那神秘人警惕心异常敏锐,我这几天下来,他就有所发现,已经开始调转头来,打听我的事情。”
“若非我有做过伪装,只怕现在有关我的真实讯息……已经摆在人家的台面上,被任意品评了!”
乘惟与陈杰默然,也觉得颇为棘手。 李澈暗叹一声,心忖此事还须回去后自己再想想办法。 若杨安皓的事情不与萧博易相关联,他自是可以不理会,但他就是觉得,萧博易、梁良、杨安皓这三人之间发生的离奇事情,是有联系在里头,不会那么简单。 李澈思索了片刻,且先不再去思考,又想起方才上楼时,楼底那个张逸谷正在代为值勤,便问道:“乘师兄,楼下那张逸谷近日里可还都如常?”
乘惟一怔,知道他还在怀疑,便即摇头,说道:“李师弟,你放心吧,张师弟勤勤恳恳,没有出过半点差错。”
若放在之前,乘惟肯定会对李澈这般问话心生不快,但如今,他已知晓李澈只是在尽忠职守,尽自己一切可能,想要把那神秘人的事情解决。 李澈朝他一拱手,“劳烦乘师兄了!”
乘惟颔首,摆手示意没事。 三人复又聊了一阵,探讨了些可能,李澈见没有什么实质进展,天色又已不早,便告退离去。 在将要下楼时,他扶着悬梯靠手,犹豫了下,回首问道:“乘师兄,我稍后下去问张逸谷张师兄几句话,不知可否?”
乘惟讶然,有些意外,但还是说道:“师弟自便。”
李澈朝他拱手谢礼,下了二楼。 张逸谷正独自坐在一楼厅堂内的榻上,此时天色将夜,摘星阁内并没有多少人来往,他甚为清闲,翻着一本书卷,手边温着一壶热茶。 李澈走了过去,近到他跟前,扫了一眼他在看的书卷卷名,笑道:“张师兄,不曾想你还对这些鬼怪志异感兴趣。”
张逸谷看的认真,这才发现是李澈近来。 他入门远比李澈要早,但因资质有限,且本身对于长生大道也并非极其渴求,故而虽然年岁远大过李澈数倍,但修为却还困顿在筑基初境。 只不过近百年的人情世故,让他把诸事都看得颇为通透,也不与人争,不与人抢,只顾自己活得舒心。 张逸谷自也知道李澈身份,这迥非他一介白丁可比,不敢托大,紧忙起身,放下了书卷,朝李澈拱手道: “没什么,我就是随意寻些有趣的故事打发时间罢了,李师弟,可是有事来找我?”
李澈点头,也不与他客气,开门见山道:“确有些事情想请教师兄。”
张逸谷没有意外,看了一眼榻上,对李澈道:“坐?”
李澈颔首,待他先坐了,自己才上座。 张逸谷替他倒了一盏温茶,略有些尴尬道:“师弟请,只有清茶,招待不周了。”
李澈看了眼茶汤淡淡的颜色,就知这壶茶叶应该不知已经泡了几轮来回。 他摇头道:“怎会?师兄客气了。我等修道中人,唯一身修为着紧,身外之物尽可看淡,我倒是佩服师兄的心性气度。”
张逸谷也不管他究竟是真心这么觉得,还是只在客套,点头笑笑,不置可否,问道:“师弟有甚想问的,尽可说来,我一定知无不言。”
李澈轻抿了一口茶水,问道:“师弟是想问,师兄你在摘星阁的这段时间里,可有发现梁良、杨安皓有什么异常之举?”
李澈虽然怀疑摘星阁内有那神秘人的内应,但他却绝不会先入为主,把这一观念极为主观的套在某一人身上。 一旦自己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局限在既定视角内,那么极有可能走错方向,离真相愈来愈远,一败涂地。 张逸谷至今也不知道,李澈是为了萧博易的事情而来的图渊古城。 他只以为真的是如外界流传那般,杨安皓欠了一屁股的债,无力偿还,央托到门中求助,而李澈正是被派来处理此事的人。 至于说这种事情为何还要劳动掌教弟子亲为,张逸谷并不关心,更也无意去究问,他只想过好自己剩下的那百多年岁寿,再无所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