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驾驭扁舟,一路背向日头东行,约莫遁离方才斗战之地近百里,自觉油尽灯枯,法力再难撑持时,才在海面上寻了一处小岛落脚。 他让稍还能动弹的赵循辉看管住崔正,又丢下了一些回复法力的丹药给张潘等人,便顾自寻了一面山壁,开凿入内,回复法力去了。 李澈这些修士,在初入道门,哪怕还不会一点神通道术时,就被着重教导过——与人斗法后,若是得空,必须第一时间就要将损耗的法力尽快补足。 否则一旦又有敌人打上门来,没有足够法力应对,纵是你有擒日摘月的手段,也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张滕等人自是清楚,先打坐调理气息,再才开始用李澈的丹药回复法力。 这些丹药皆是颜真人所予,俱是疗伤佳品,几人身上自也有一些伤药携带,但与这几份丹药相比起来,却是要不如。 尤其张滕,作为南瑶洲大宗族出身,本想拿些宗族交由的宝药出来分发给众人。 但他只是自玉瓶内倾倒了一粒润白的丹药出来,鼻头一嗅,就打消了念头,不再打算“班门弄斧”。 这座观涯海内,方位错乱,空间崩坏,连带时间也难以捉摸。 李澈等人入界时,外间已是天色将暗,但内里却还是日正中午。 今日动身赶路时,亦差不许是正午时分,但经由一场大战,赶至此处落脚,前后才不过两个时辰,这会儿天边却已经挂上了一轮明月。 简直无法以常理度之。 李澈法力深厚,非是常人可比,待他丹田内真元饱满,完全回复时,已是深夜。 他出了山洞,见外头赵循辉、张潘、张滕、傅圭四人已是围坐在一起,烘着篝火,烤着肉食,正谈笑风生。 修士也是人,纵然可以靠辟谷丹丸果腹,颗米不进,滴水不沾,但那却太过清苦。 总归要来些佳肴美酒,调剂本就枯燥无比的求道之路,重点还在于自身能否把控住这些诱惑,浅尝辄止,不在这些凡尘美好里迷失。 几人见李澈出关,纷纷起身,目露敬色。 今日一战,李澈战绩彪炳,斩落三人,生擒一人。 原本除了赵循辉外,张滕、张潘、傅圭三人,虽说定下了由李澈主掌攻伐的计议,但毕竟没见过他真个出手,心底难免有些发虚。 然而在见过今日李澈的能为后,却再没有半点怀疑。 毋论是那“重霞”法剑,还是“霜蒙满月”,“八转弦月轮”,寻常弟子只要会得一样,就可以称得上青年才俊,谁人料得到李澈俱熟于心。 最为值得称道的,还是他应敌的思路。 此前哪怕是他们同行的四人,也一直以为李澈是打着“擒贼先擒王”的主意,想先攻坚那雷法霸道的相娇娇,再来对付其余几人。 是真没料想到,他真正的主意其实是想藉着掩护,先把其余几人斩落,再合力拿下相娇娇。 完全与几人所想翻了过来,不说元微教几人了,便连他们几个同门师兄弟也完全没有料到。 这份斗战才情,临场应变,堪称出色,少有人能比及。 若说此前张潘、傅圭、张滕三人,在看待李澈时,难免会更多的顾及到他嘉峻李氏传人,以及掌教弟子的身份,眼下却更多的是敬服于他个人本身的实力。 李澈看他们都站了起来,摆了摆手,示意几人不要如此见外。 他自先落座,取了一只烤得喷香的兔腿,悠哉游哉撕扯成肉丝将吃。 傅圭递过来一壶美酒。 李澈摆手婉拒,“我不爱喝酒。”
傅圭与张潘互望一眼,面露讶色。 赵循辉倒是清楚此事,微笑着没说甚么。 张滕在一旁“嘿嘿”一笑,“还是师兄与我对路,这酒甭说喝了,味儿闻着就刺鼻,我是半口也不可能去喝的!”
傅圭一怔,哑然失笑。 张潘更是笑出了声,“张师弟,李师弟不爱喝酒,那可能是真不爱喝酒,但你么,应该只是年岁太小的缘故,看你模样,我猜将来成年,必定会好这一口!”
张滕一挑眉,“怎会!我……” 两边却是开始斗起嘴来了,气氛欢快。 李澈淡笑一声,没去阻止他们跳脱。 这支队伍当初成立时,几人之间互相并不认识,全是以他为媒介串联在一起。 他自也担心过,大家能否安然磨合在一起,进入观涯海内,发挥出该有的作用。 但经过今日这一番生死相交的搏斗,几人之间却自然而然地契合在一起,再也无须担忧这一点。 眼下的热闹场景,便是最好的证明。 李澈看几人闹腾的差不多,看了眼四下,问道:“那崔正呢?”
赵循辉一指背后山壁,“也开了座山洞,收容在里头,就等你来问话。”
李澈点头,真元化雪,洗去了手上油污,拍掸干净,说道:“走!随我一起去看看他人!”
四人跟着起身,来到山洞内。 崔正虽然断臂处血已被止住,但整个人气色极为惨淡,被没收了身上所有东西,用张滕的一根绳索法器捆缚住,丢在了山洞最深处。 山洞内安置了数粒斗大明珠,光亮如白日,更显崔正面色惨白。 他看了几人进来,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命运,此时反而沉静了下来,盯着李澈,率先缓缓开口问道:“你待如何!”
李澈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子,扯着他衣领,伸出两根手指,“问你两件事,痛痛快快告诉我,否则待会就是你上路上得不痛快。”
玄灵之争,高于生死。 李澈本是玄门中人,自不愿胡乱惨害同道性命。 但眼下他身份却是灵门修士,又是灵门第一大派的掌教弟子,故而半点不得犹豫,否则徒会招徕疑忌。 唯一让他心里过得去些的,便是今日遇到的这一路玄修,乃是元微教弟子,而非伏罗派门人。 张滕、张潘、赵循辉,甚至一向待人亲蔼的傅圭,此刻听了李澈满是杀意的话语,也半点没有觉得怎么样,反而一脸理所当然,甚为快意。 崔正惨笑一声,“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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