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大感意外,但却又好似在意料之中…… 他一直以为,这位郭师叔先前谈及此事,不过是顽笑话,未曾想竟是当真的来,甚者还拿来与自己充作条件。 但细想下,好像也并非不可为之? 他如今正处在一个颇为尴尬的境地,面对暗涌而来的不怀好意,不仅未能及时反应,更没得多少资源能够假借。 倘使郭世君所言无差,以其身份收自己入门,替自己发言,谅必能解决眼下燃眉之急。 只是为何又要让他陪同,潜伏入玉琼派去呢? 他潜伏入宸虚派,本就是为刺探消息而来,如今为了这事儿又要碾转回玄门大派玉琼窥伺…… 这却算怎么一回事! 李澈好奇问道:“郭师叔,您老去玉琼派所为何事?”
郭世君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自然是为我灵门中兴而去,那玉琼派貌美女子甚多,行走在外,搔首弄姿,风骚异常,惯会摄人心魂。 老夫担忧本门弟子道心不够坚稳,若是碰上一两个,把持不住,那就要糟,故而想先行去会上一会,也好传授下些经验,为后辈子弟茁壮成长略尽绵薄之力。”
李澈嘴角止不住地一抽,“那师叔为何又要我也一道?”
郭世君捋着下巴几搓白须,面不改色道:“老夫形貌过于出众,独身而去,纵是做过遮掩,怕还是会引来无数女子觊觎,届时不好行事。 你小子条件倒也还算可以,至多只差老夫几筹,当能够分摊开去些目光,不致叫老夫一人独顶那许大压力。”
李澈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甚么好。 郭世君看他犹豫,悠悠然道:“如何,这机会可难得!”
李澈虽然觉得有些胡闹,但看其模样,确是在认真地问询,不禁也有些意动。 他心知自己一时半会儿,好像也确实拿不出个妥善办法来解决此事,再思索了片刻,便打算应承下来。 正待开口时,一声细柔悦耳的话音倏然传来,打断了两人。 “老师,你今日怎跑锦帛殿休歇来了!”
只见屋外进来一名昳丽男子,睛若明星,眉如卧蚕,肤色白腻,步态轻盈,行动时有馨风拂面,虽头戴小冠,一身烟青宽袖大袍,却分明是女扮男相。 “咦,文瑶你怎也来了!”
郭世君见得此人,面色登时一紧,立马落回榻上安坐,背身时还朝李澈挤了挤眉眼。 唤作文瑶的“男子”轻笑一声,走近到郭世君跟前,“遮莫我就不能来了么?”
郭世君挠了挠鼻头,“自然能来,自然能来!”
说着一指李澈,就要介绍他来。 李澈思绪一转,先行起身,主动分说道:“不才李澈,敢问可是杨师兄当面?”
这位甫才现身,李澈便从她一声“老师”判断出来者何人。 他是真没料想到,张潘口里的“杨师兄”,那如今为不少门人所称道,前回在罗源观外处置那些滋事弟子时,行若雷霆万钧的罗源观代任观主,竟是位女子! 李澈心头忖道:“也不知这位为何女伴男相,我却别犯了他人忌讳,亦如张师兄,唤她声师兄便罢,总不致会错。”
杨文瑶掩嘴轻笑一声,大大方方道了句:“不错!正是小可。”
她平素在外行走,一直便是以这幅化装示人。 不过因为姿容貌美,许多人初见她时,都会忍不住赞上一声“杨仙子”,少有人如李澈一般识情知趣,称她作师兄,不禁就对这位李师弟印象颇佳。 然而一码归一码,杨文瑶适才其实早已至此,她在屋外听闻自家老师似乎与人正筹谋些甚么“要紧事”,好奇之下,便驻足停留了片刻。 她也知晓,自家老师打从行功出岔后性情如何,说要去玉琼派,八成也只是好顽,但不管去与不去否,以收徒的名义作为条件,与人摆在台面上商谈,却是太过儿戏。 杨文瑶大概能猜到李澈闻得这一提议后,心底所思所想,也知晓李澈这几日在门内的声名并不大好。 虽然她清楚,这背后是有人造言生事的缘故,但自家老师却绝非他茫无头绪时,为求打破僵局,随意就能够唬弄,随意就能够拉扯的那一根救命稻草。 故而她在李澈将要表态前,出声打断二人,意图罢休此事。 李澈心底也如明镜一般,见状就暗自道了一声:“此事大概也不能成了。”
他与杨文瑶随意寒暄了两句,见对方谈兴不高,只是礼节性地回复两句,不觉有些尴尬。 再又见那郭世君,自后者现身后,便一直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连话也不说半句,迥乎先前一般活耀,更半句也不提甚么收自己为徒一事。 李澈心下苦笑,同两人告辞一声,起身就要离去。 只他前脚刚出屋外,杨文瑶的声音便传入他耳。 “李师弟,郭师早年因为行功出岔的缘故,如今说话、行事颇多放浪,他若与你说了些甚么怪话,你权当顽笑便罢,不须真个当一回事。 我也知你如今处境,郭师难得与人亲近,你要有难求助,大可公明来访,但倘若藉郭师善意,欺蒙与他……” 话虽未说完,警醒意味却再明显不过。 李澈身势一滞,顿了顿后复又提步,然而还没走两步,郭世君也传来了话语。 “小子,老夫说得事情,你回去好生想过,若有意一道,再来此处寻我便可。 咳……老夫这徒儿惯爱照看我,要叫她晓得咱们计划,谅必不会应允,不定还要说道我两句,你下来口风紧些,别叫她知晓了去。”
李澈哑然失笑,很想告诉他一声,你徒儿早就一清二楚了,不仅如此,还惟恐自己心怀不轨,暗含提防之意。 他摇了摇头,往罗源观外缓步走去,心头暗暗忖道:“今日到罗源观来找寻这位郭师叔,算是找对了方向,换作别人,怕还难清楚告诉我,自己究竟为何没能被诸真收入门下。 至于他所提议…… 倒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有那杨文瑶从中阻拦,却不大好办,下回我来罗源观,谅必会有人禀报她,我所作所为也定会尽入她眼…… 也罢,此法便且先记着,后面我要真没手段了,再来看看如何运作,权当兜底了!”
他在观外楼牌下驻足,抬头见天色尚早,未至申时,思索了片刻,复又招来一朵浮云,提步踏上,遁空而去。 ……